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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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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失去的,找寻的,放弃的,可又忘不掉的一切,依循着环形轨迹,如约回到他的身边

-----正文-----

05

醒来时天色仍昏暗如夜,窗户被风雨砸得噼啪作响,轻易地将一个伶仃的梦敲散。三井翻了个身,尚还困倦着,点开手机,发现才睡了四五个钟头,侧脸看看,旁边的床上被子掀开,床单上只留有一点点浅卧过的痕迹。

他摸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见到铁男。往楼下去寻,才闯到楼梯间,一股淡淡的烟味便悄然间抚平了心上仓促的褶皱。三井缓下呼吸,放慢步子,拉开虚掩的门。一道模糊的剪影正倚在一面玻璃窗边抽烟,黯淡的光线浮动在他坚硬的轮廓上,让他显得好似永远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动。

铁男循声回头望了过来,眼睛隐没在逆光的黑暗当中:“醒了?”他将烟灭在了旁边的垃圾箱上,“——怎么不穿鞋?”

秋天潮湿的寒冷这才缓慢地从脚底渗入皮肤。三井嗓子干涩,哑了一会儿,才说,“起来找点水喝。”

“屋里不是有暖水瓶。”铁男俯身拎起地上一只塑料袋,“回去吧。”

“这是什么?”三井问。

铁男懒得答,抬步走过来,烟味由淡而浓,又被风悄然吹散。三井跟在他后面,没几步路便回到房间。铁男从塑料袋里悉悉索索掏出什么,擦亮打火机凑近,三井才发现那是一截蜡烛。

火焰舔舐着白蜡,将它融化成浅浅一汪。铁男举着蜡烛,借光从角落踢了双拖鞋给他,接着走进浴室,将那汪泪滴在洗手台上,趁它还未凝固之前,把蜡烛稳稳地座上去。浴室里没有风,那火光安静地照亮小小一隅,三井看着他在那小小一团亮光中拿起旅店更是小得可怜的铝管牙膏,挤在做工粗糙的一次性牙刷上。

他走上前,带起的微风让烛火晃了晃:“喂,你用了我的。”

铁男低头看看,旅店备的牙刷长得一模一样,哪分得清楚谁是谁的。但他无所谓地把手里这支递给三井。一下子挤进来两个人,狭小的卫生间更显逼仄。刷牙的时候手肘难免撞上手臂,一触而分的温度像被蜻蜓点过的涟漪般在皮肤弥散,被烛火烘干成某种亲密的错觉。

铁男潦草地刷了牙,俯身吐掉嘴里的泡沫,漱过口,接一捧水随意地抹抹脸。

三井慢他一步,含着牙膏泡泡,模模糊糊地笑他:“你跟十年前没两样嘛。”

铁男拽下旁边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看看三井弯腰接水时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发旋,“你又有什么不同?”

“我也一样。”三井一点也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抢了毛巾擦过脸,随手搭在一边,却没有让出路来,只是看着铁男。年轻人的眼睛被烛火映得很亮,闪烁着,像一颗不祥的彗星,直直地向他袭来,裹着他早早看懂,却始终无法接下的东西,滚烫地、炽烈地、无可逃避地,轰然撞向地面。

三井朝他走近了一步,问:“你是不是怪我?”

“什么?”

“你是不是,不想我打球?”

铁男只觉得摸不着头脑,“没有。我不是说过吗,这样很适合你。”

“真的?”

“假的。”

“……”

“逗你的。”铁男几乎无可奈何了。他看着三井还未松开的眉头,方才抚平的烟瘾又在蠢蠢欲动了。“让让吧,幼稚小鬼。记什么仇呢。”

“谁在记仇啊。”三井嘀咕一声,忽然话锋一转,“我们做吧,铁男。”

“哈?”

“不行吗?”

“……”

“不行吗?”三井又问了一遍。但这一次,他没有在原地等待答案。只一步的距离,只一低头的距离。这样凝然的目光注视着什么,就注定要捕走什么。三井拽住他的手臂,稳固地发起了一次进攻。他吻得很生疏,可又很坚决。他在铁男这总有种很年轻的莽撞,仿佛不惧怕什么更糟糕的结果。没有更糟糕的结果。

铁男暗暗叹了口气,哄他似的,他微微仰头,一只手搭在三井后颈上安抚性地蹭蹭,接纳了这个伪装得很好的吻,像从前很多次那样,不动声色地接纳他隐藏的迟疑和不安。于是,他们正式品尝到了彼此口中那股相近的、廉价的淡淡薄荷甜味,混杂着铁男身上尚未彻底散去的烟草气息,让三井陡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铁男哼笑了一声,移开了手,“就这样?”三井偏开头去看向一边了,半副面孔很好地藏进阴影里,另一半被烛火晕着淡淡的红。铁男忍不住又笑了,“你是不是好少交女朋友?”

“是又怎么样?我可是很忙的!”三井恼羞成怒地回头来瞪他。

“是吗。”

三井听不得他这一点不放在心上的口吻,好像还拿他当孩子一样敷衍。他扳过铁男的脸,气势汹汹地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铁男只是八风不动地看着他,看得他渐渐地有点不自在了。可三井一点没有躲闪,仍倔强地盯他。他们其实很少这样长久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他们总是坐在很近的地方,却将视线投向不曾交汇的方向。唯有那个傍晚,三井又一次想起,那个他不知多少次回想起的傍晚,多到他几乎分不清那个时侯铁男眼里一瞬间流露出来的侵略性,究竟是他真的觉察到了,还是他太多次回忆的附会或者臆想。

而现在,那种温和的寒芒又一次在铁男眼睛里浮现里,如一把刀悄然出鞘,却不舍以真正锋利的一面相对。铁男温热的、带着粗茧的指腹有力地捏在他下巴的伤疤上,接着按向尚还湿润的唇角,迫使他张开口来。瓷白的牙齿在烛光中反照出莹润柔和的色泽。

“喂,你是不是在笑我?”三井的声音因为含了一根手指而略显含糊。他皱着眉,只用眼神抗议,却没有真的挣扎。

那股因分离多年而渐渐消散的躁动重新回到胸腔。铁男没答他,只扣着他后脑,将他压向一个深长的吻。那条显然经验丰富许多的舌头堪称粗暴地舔过上颚和牙龈,带起一串过敏似的热痒,三井紧紧揪着他脑后的长发,唯此报复他的肆意索取,而铁男又怎会在乎那点微弱的刺痛。他将三井推向墙面,令他退无可退。在近乎粗暴的掠夺中,一切被抻得稀薄,变得易碎,犹如深入水下的一场潜泳,海底金色的秘藏就此在黑暗和窒息中缓缓显现。三井被他吻得有些失神了,以至于铁男终于放过他时,仍像一只松懈了所有防备的大型动物,失力地垂手靠在墙边,错乱地喘息着。铁男握住他的手腕扣在头顶冰凉的瓷砖上,迫近到危险的距离,“要做,是吗?”他低沉着嗓音,挑眼看他。

三井穿着旅舍的毛巾料浴袍,只腰间系带粗略地系着,一经拉开便要敞怀。铁男偏不去勾它。他一面将吻自他下巴一路烫至喉咙与胸膛,一面提膝卡进三井的腿间。卡在他掌心之下的腕子因握拳而紧绷了一瞬,三井微微偏开头去,蹙眉闭着眼,嘴唇吐露出混乱的气息,被烛光烫起些微热意。铁男看得心中微微一跳,松了桎梏,只去摸他的面颊,触手也是烫的。

在细微的迟疑间,三井掌心的温度烙印在了他背脊上,收紧时抓住衣料带来的紧绷感是那样熟悉。三井抱住了他,微微弯身,像一只温驯的动物,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那呼吸声几乎就响在他心口,那呼吸几乎就拂在他心口。

事到临头,反倒是他有点骑虎难下了。这家伙,真是服了。铁男微微一哂,只好偏头亲亲他耳畔柔软的鬓发,想了想,探手伸进他浴袍的下摆里。悉悉索索的衣料声响起,又被遮掩在衣料之下。铁男谈不上什么手法,动作得也很糙,带着茧的手指没轻没重地摩擦着茎身,粗砺的痛感混杂着的快意,让三井不期然想起很多次他坐在铁男的机车后座上在暴雨中疾驰,那雨点扑面而来,被风吹得像刀子似的,可还是叫他觉得那样畅快。才稍平复的呼吸霎时间又变得沉重,被欲望饱蘸着,化作一声含糊在喘息之中的低叹:“唔、铁男……”

铁男不理他,专心地处理手里的活计。顶端的体液打湿他的手指,他耐下心来将它带到每一寸跳动的皮肤,像将润滑油涂抹在机车零件上似的。钢铁是冷的,然而曲轴旋转,短短上下四个冲程的压缩和膨胀之后,无尽的动力在其中引爆。人的心脏和发动机有多少区别?血液在心房间泵送,传输到四肢百骸,发出咚咚的回响。不能再听下去了。他偏头去堵三井的嘴巴,灼热的呼吸在唇齿间交缠,三井的理智在这个吻里迅速溃散,一瞬间紧绷的躯壳像抽去灵魂一般往后靠去,最后不知磕碰到了哪里的开关,一蓬凉水从花洒涌出,兜头浇得铁男一个激灵,本能地退出去半步。

铁男暗骂一声,伸手将指间的浊液在水流中冲了冲。千头万绪的热念都在这瞬间冷却。真是撞了鬼了。

然而也是这一刻,三井捉住了他的手指。软绵绵的,不带什么力道。他呼吸还未调匀,只一双湿润的眼睛,在烛火中望来时亮得惑人。“润滑剂……外面的抽屉里有吧。”他问,“是不是要用?”

凉水打在皮肤上,转瞬却激成某种更深层的、颤栗的热意。那些冷却的东西趁势再度纷扬而起,叫嚣着滚沸开来。铁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出去。外面很暗,没空再点一支蜡烛。铁男摸黑找到东西,狠狠盯了旅舍那瓶没开封的润滑剂一会,撕开塑封,回身闯入那点昏黄的烛火当中。

老旧的太阳能热水器总是启动得很慢。热气姗姗迟来地氤氲开,将浴室蒸得一片迷离。他只能隐隐看到三井一只手在浴袍下摆后边鼓捣,看他来了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埋怨起来:“怎么才来!慢死了。”

铁男穿过那暖热的水幕朝他靠近,带着股不容辩驳的凶狠。每近一步,他抬起双臂将身上湿透的背心脱下,扔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起伏的肌肉被水打湿,被火照亮,被雾气映成一尊活的石雕。只有那双背着光的眼睛始终牢牢盯住三井,又来了,那种如有实质的危险感觉,好像发丝间滴下来的水珠都该混杂着血一样。十年前的三井迎向这股最接近毁灭的气息,却反而得到了新生,十年后,三井勾过他的脖子,尝了尝。这个蛮横的吻让他在薄荷之外果真尝到一点血的味道。“狗一样。”铁男哼了一声,容忍了他的这点放肆。

润滑液淋湿手掌,铁男把着三井的腰,尝试着开始扩张。三井别别扭扭地挂在他身上,亲亲这里,亲亲那里,铁男由着他这样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许多年过去,三井又长高了,为打球也增了重,匀称紧实的肌肉偶然紧绷着,又努力控制着放松下来,让人面红耳热的声息掩盖在花洒淋漓的水声下,唯有一些忍耐的低吟,泄露出些微暧昧的秘密。

铁男架起他一条腿,放到自己腰侧。他想起那天隐没在宽大的运动短裤底下的那道胶带,肌贴已经撕掉了,但沿着它牵拉的方向,还能摸到轻微的滞涩感,竟也显得‍‎色‍‌情‍‎‌‍起来。他继续往上,将手探入几乎湿透的浴袍里。在几个来回的吻里,浴袍早已蹭散,欲盖弥彰地挂在臂弯,被一条尚还完好的腰带在劲瘦的腰间收束。浴袍也变得‍‎色‍‌情‍‎‌‍了。铁男几乎没法再等下去。他抽出在里面捣弄的手指,托住三井的屁股,将自己早已昂然的性器一点点楔了进去。他听到三井抽气的声音。想必是痛的。内壁本能地紧绞着,抗拒着进入。这是三井自己挑选的一项刑罚,还亲自将鞭子交到他手上。但铁男并不享受他的痛苦,此时也唯有停下来,咬着牙叫他放松。三井攥着他肩膀的手都在微微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紧咬着下唇,吸气,呼气,紧皱的眉毛压着一双湿淋淋的眼睛,隔着蒸腾的热雾,他们视线交汇的那一个瞬间,三井报复似的重重咬在他嘴唇上,血的味道像是激发了什么古老的本能,他双手‌‎‎‍‌插‍‎‎‍‌进‌‌铁男早已湿透的长发里,捧着他的脑袋,令他无法避开这个几乎是噬咬的吻。

热烫的水流从三井的发梢滴到铁男的鬓间,让人分不清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但铁男全然接受。倘若里面有愤怒,那便接受他的愤怒,倘若有怨怼,便接受他的怨怼,倘若什么也没有,那便连空无也都接受了。他们挨得那样近,皮肤贴着皮肤,呼吸缠着呼吸,那份始终不敢触碰的亲密,无法言说的字眼,如今填满了他们之间每一道缝隙。三井终于缓了下来,微弱的暖光中,他又一次注视着铁男阔别的眼睛,铁男由他看着,既而凑上来,将一个吻轻巧地印在他下巴的伤疤上。

“行啦,小孩。”

随着他妥协似的软语,三井抱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大抵是点了点头。铁男无声地笑笑,感受着怀抱中确有放松下来的肢体,缓缓开始律动。他们这姿势挑得实在糟糕,在这狭小的浴室里,也没多少调整的余裕。如今三井整个人半靠着湿滑的瓷砖,无处受力,全副重量都托在他手中,便再怎么想着体贴一点,也难免有失分寸。那根火热的性器每一次都直贯至前所未有的深度,那骤然间的疼痛、酸胀裹挟着隐秘的快感毫无缓和地轰然降临,让三井只觉一阵阵头昏眼花。倘若只是痛,那又有什么难于应对的,只消忍耐就好,只消离开便罢,可那令人颤栗的快感,以极其绵密的针脚将他与这份苦痛紧紧地缝合,他唯有将铁男抱得更紧,仿佛交叠的皮肤和肌骨尽在兜头浇下的一蓬热水中融化,两个人之间,就连空气都再容不下更多。

“唔……哈、铁男……”自喘息破碎的裂隙里挣出的名字,浸透了热忱的欲念,沉甸甸地落进铁男的耳朵,泛起一阵‎‎‍酥‍‍‌‎痒‍‎‌。他不知道这样三个简单的音节掷入心中,怎会比最暴烈的鼓点还要震动。年轻的,低哑的,有如一声呓语,有如他们只是做了一个分别的长梦,醒来仍在九十年代的夏天。铁男无法不去吻他,年轻的生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火光在热雾中跳动着的形状,是这样引人痴迷。它点燃了那道黑色的深渊,那片茫然无际的海,鼓荡的狂风带着好似将世间所有的冬天一把火烧尽的决烈迎面扑来,以一种更明亮的勇敢将他捕获。铁男无法不去吻他。

于疾风骤雨当中,吻也失了章法。呼吸错乱地拂在胸膛或是颈间,胡茬擦起一阵痒意,叫那张忍耐着痛与欲的脸上禁不住又扬起了几分笑来。三井闷闷地笑了几声,手指穿过湿淋淋的长发扶住他的后脑,回以一个带着渴念的吻。被迷离雾气压得昏沉的烛光中,一切已昭然若揭。那颗沉寂多年的心怦然跳动,几乎要从嗓子里交付出去。如潮的柔情将他淹没,令他无法自拔地迷失在这片明光之中:“……三井……”

一声低回的轻叹,也穿透漫漫迷霭撞进三井的耳中,激起不知凡几的烟尘,呛得人颤抖着身子,几乎无法自控。无数碎片在他眼前炸开粼粼细碎的波光,他只听到无尽的蝉鸣,响彻这个夏末初秋的台风天。

他们在狭窄的浴室里失力地相拥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那点烛火被潮气压着,不知何时已悄然地熄灭了。黯蓝色的晨光在浴室门外隔着温热的水雾浮游,风声渐歇,只有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显得很是缠绵。铁男终于摸索到了热水的开关把它关掉了,从毛巾架上抓了条浴巾把两个人擦干。三井倦懒地由他收拾,一根手指都不想多动,浴袍完全湿透了,没法再穿,反倒是一切结束之后才裸裎相对,也蛮好笑的。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声,笑够了又赖上铁男,“喂,你抱我出去好了。”

“自己走。”

“我被你干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胳膊抬不起来的应该是我才对吧?再说,走路也用不着胳膊。铁男看了看他,不想跟他讲什么道理,将那条干浴巾罩他脑袋上搓了搓,将人抱起来三两步踏出浴室,把人撂倒在床上,拿被子把他卷成了一个卷。

又一次,三井拉住了他即欲离去的手。他从被子卷里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也还带着潮气,“我要跟你睡一起。”他讲。

说着话,在本来也不大的床上滚了一圈,好险掉下去。铁男连忙阻住了这股势头,被子倒确实地让出来了一圈。

天色确实还早,不睡觉又还好做什么呢,怪无聊的。那双眼睛仍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铁男无从招架,只好嘀咕一声“也不嫌挤”,钻进了被子里。三井很自觉地枕在他的臂膀,像一只姿态松缓的动物,分明比自己还高大,却显得很柔软,很没有防备。迟来的困倦攀上他低垂的眉眼,不想惊动什么似的,他的声音也低低的:“这两天是不是看不着雪?”

“是啊,早就说了起码要十一月。”铁男说。

“那十一月我们再来一次吧。”三井说,“或者你来东京啊。东京没有雪,但我在那里。”

“……”

“问你呢。”三井抬起半个脑袋,被铁男按了回去。

“我写地址给你。”

“不着急。”

“铁男。”

“……?”

“你摸摸看?”三井迷糊地抓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耳边。

“什么啊。”铁男制住怀里这不安分的家伙,“快睡吧。”

“看不出来吗,我很早很早……很早很早以前打过一个耳洞。”他的声音埋在被子里,显得闷闷的,“现在估计早就合拢了。”

铁男忍不住捻了捻那片薄薄的耳垂。黑暗中,触觉为他描摹出耳垂略微凹陷的孔洞。很快,它开始散发一股热意,滚烫得堪比心脏泵出的第一滴血。他轻轻“哦”了一声,说,“不戴耳环是很容易这样。”

鬼使神差地,他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三只金色的小环。他摘下其中一个放在三井耳边比了比。那点金色在晦暗的晨光中第一次显得这么亮眼。来不及收起,三井摸到了他的手,睁眼看看,抬手轻轻触了触那颗犹带着体温的耳环,“要不,给我戴上看看?”

“你耳洞不是闭合了。”

“就用它,不行吗?”见铁男不答,三井抢了他手里的耳环,摸索着往自己耳朵上扣,钝头的耳针无法刺破已经愈合的伤口,自己终究下不了狠手,闷闷不乐地把它塞回铁男手里,“你帮我。”

铁男笑笑,说,“要不算了。”

三井便又把它夺了回来,闭眼深吸一口气,铁男按住他:“你着急什么。”

三井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委屈来,他把那只圆润的小小耳环攥在手心,埋进枕头下面,“现在它被我绑架了。”他宣布。

“行,那十一月我去找你赎它。”铁男很大度。

“真的?”

“困了,睡吧。”

三井哼了一声,小孩子似的,又窝进温暖的怀抱里。耳垂隐约埋藏的热意和胀痛将那残余的触感长久地保存。在他还懵懂时经历的一切,穿透过往厚重的时间,重新降临在一个漫长的梦里。那些失去的,找寻的,放弃的,可又忘不掉的一切,依循着命运金色的环形轨迹,如约回到他的身边。他恍然地发觉,他们已然站在北海道于飘摇风雨中依旧坚实的土地上。

再过几个小时,光辉万丈的太阳就将透过云层,慷慨地洒向相依而眠的两人,烘暖那个迢迢万里,越过寒冬的好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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