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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谢剖心绝命的第十年,消失十年的太子裴文德再一次出现在裴氏的皇宫中,痛失爱人的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将皇帝屠于帝座之上,最后一把火烧尽这座宫殿,最终,后继无人的裴氏王朝迎来了它的覆灭。
老皇帝死了,但他带着执念执念被钉死在他心心念念最为热衷的帝位上,哪怕他的魂魄已经再次轮回,但他对于权势的欲望和死于非命的不甘,偏是留下一缕残魂,附在物件中。
这缕残魂随着物件被人捡拾,跟着通商之路的开启,又意外遗落在玉门关附近,因缘际会被送入玉城,历经千百年,玉城变作诡城,而一缕孤魂和他的执念堕了魔,在日夜反复的撕扯越发可怕骇人。
老鬼冲吴邪扑来,早先它被昌东卸掉一只手臂,余下的那条死死掐住吴邪的喉咙,吴邪避退不及,正要提膝,老鬼松了爪子,一把将他推开。
单腿支棱着的吴邪蹬了个空,仰天倒下的一瞬间撑住地面,直接把身后嘎嘣脆的焦尸按得细碎。吴邪骂骂咧咧地边把脏东西往地上摸边爬起来,抬眼看了老鬼,骂了句“老毕登”。他总算知道老鬼的动作究竟有多快,也终于知道昌东独自应对他有多能耐。现在,昌东受了重伤又中了毒,这会儿吴邪只剩自个儿了。但别说是他一个人了,哪怕是加上胖子……或者小哥此时也在,说不定也拿不下这老鬼。
吴邪只得暂时退开,飞速燃烧cpu考虑眼下的情况。他一开始的计划是拼死撂下老鬼,至少让昌东能够逃出去,可摆在他眼前就是个死鬼,难不成还能再弄死一回?吴邪不惧死没错,毕竟小命只剩几个月,他想着就算嗝屁也要拖个老鬼垫背,现在弄又弄不死,打又打不赢,昌东被困在这里,胖子又不知身在何处,他不愿意白白死了到最后谁也救不成。
再拼一把!
他背对着老鬼缓缓拉开距离,扫一眼四周的情况,心脏骤然紧缩。殿内穹顶的夜明珠缀得满满当当好像夏夜星空,虽然不如正午阳光那样,也足够他看清四周了。于是这座沦为墓室的宫殿已经被大火侵蚀得焦黑一片,但靠着盈盈光芒还是依稀能分辨个大概。
吴邪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里,只是隐隐觉得十分熟悉。此刻的他正对着帝位,由下往上望去,忽闪而过的记忆争先恐后地钻进他脑中,有些是静止的画面,有些是一闪而过的片段,他能看见红色的火焰一般的枫叶,和躲在枫树下与枫叶们嬉闹的小狐,又看见一位少女变成了老妪,少年老成策马扬鞭……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一柄冷刀穿胸碎骨剖心后,戛然而止。
吴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后劫后余生的痛久久不能缓解,重重喘着粗气,正要往后寻个支点,体力不支摇摇晃晃坐到地上。
“花无谢,你可都记起来了 ?”老鬼的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吴邪坐在地上,怔怔抬头看了过去,那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与这座烧得焦黑一片的宫殿,还有那些飞速掠过的记忆,连同脑海里那张与昌东一模一样的脸,吴邪都想起来了。
他终于能够读懂昌东不时望向自己时的眼神,疼痛苦涩,还有劫后余生。
无谢,亦是吴邪。
他小心翼翼地抚着胸口,有些后怕,手指轻触心口,没有血更没有伤,尖锐的剖心之痛亦真亦假。
“孤原以为,你若是记不得从前,要更好收拾一些,但现在一想,还是得等到你记起所有,才更有趣些,”老鬼将权杖一扬,划到吴邪面前,青铜权杖上小爪钻出青色火焰,由着那火光,吴邪才看清小爪虎口的位置上有一枚奇异的印子,若不是火光跃动,根本留意不到,吴邪正出神,权杖迸出到青光直指跟前,落在地面击碎一整块砖,要不是吴邪反应迅速及时翻滚闪避,就要被打得正着,“孤就是要你,心甘情愿地将命换来!”
吴邪一个侧滚,堪堪躲过。
那个印记曾经的他是见过的,好不容易才从这个灵魂中的另一段记忆里挖掘出来。这个小爪,根本不是什么猴的爪子,是人的手,是两三岁孩童的手!
老鬼皇帝曾有好些个孩子,留到最后长大成人的却只有几个。那些早夭的孩子根本不是死于宫斗,而是生身父亲的虐杀,被生生放血为父亲炼药,孩童的身体做成延年益寿的法器,而这个权杖顶端的小爪,是老鬼皇帝最年幼的孩子的手。
此时的吴邪拥有了花无谢那一世的记忆,想起被囚于国师殿中之后才知晓的真相,不由得遍体生寒,那柄权杖之所以能够烧出青色的火,正是因为里头浇铸着孩子的肉身,时时刻刻煅烧幼子的魂灵,才会有现在的威力 。
吴邪顿感头秃,一边飞速思考该怎么打开局面,一边还要与之周旋。而老鬼此时仿佛对待一个随手捡来的玩具,漫不经心地玩弄吴邪,看他像过街老鼠一样在这宫殿废墟之中仓皇逃窜,狞笑着挥动权杖攻击,或是瞬移闪现他跟前,逼得他不得不抱头鼠窜。
没有一点办法。吴邪手里攥着的短刀起不到作用,他现在不过是肉体凡胎,胸膛里只有一个快要报废的肺,在老鬼的连番追击下,已经喘不上气来。就此认输?他不甘心,胖子搭上一条命陪他闯诡城,还有昌东……或应该把他叫做裴文德。
花无谢这家伙一生太倒霉了,他的苦痛有很大一部分因裴文德而起,与花无谢共用一个灵魂的吴邪被迫尝了一遍他的苦。大概也是因为花无谢,哪怕所有的一切都与裴文德有关,吴邪也很难因此迁怒于他。因为花无谢,到最后也从未恨过他。
吴邪被老鬼逼到死角,这下终于无处可逃了。期间他不是没有试图反抗,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空隙近身攻击,还好几次差点被权杖的青焰击中,他没辙了,按着胸口重重喘气,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肺像个破落风箱呼呼抽气,但屁用没有。
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搞笑视频,一只猫逮到一只小老鼠,松爪子、逮住、再松爪子、再逮住……循环往复,就是不给个痛快。现在的吴邪终于有了实感,他就像那只被猫玩弄的小鼠,只剩下满嘴脏话。
吴邪坐到地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满脸写着“来吧来吧”,闭上眼睛等死。
一道劲风袭来,他觉得估计要完事儿了。结果等了半晌,啥事没有。他悄咪咪地睁开眼,跟前挡着一个人,血淋淋的一个人,双手执住权杖,青焰化刃又重创他许多。哪怕是摇摇欲坠了,昌东仍旧死死拦在吴邪跟前。
吴邪惊诧地看着他,昌东扭过头来,勉强抬了抬嘴角,勉强挤出一声“逃”!而吴邪也彻底看透,昌东眼神中除了往事可追悔不当初之外,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吴邪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噗——”地一声,勉强赶来的昌东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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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只剩一层血皮的昌东执拗着不肯倒下,双手紧紧卡住权杖,单手执杖的老鬼竟然一时半会儿抽不开来。
趁着这个档口,吴邪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老鬼以为他想逃,正要甩脱昌东去追,没想到吴邪根本没那意思,单手托住昌东的腰,迈步跨前,翻出短刀,直接砍断他的另一只手,昌东一甩,那断手与青铜权杖一起飞到远处。
老鬼气得牙痒,瞬息功夫,闪身退到十米开外。此刻松了一口气的昌东彻底站不住了,身上三个血窟窿堵也堵不上,还中了毒,能摇摇晃晃下到这里已是勉强。
吴邪前跨一步,横挡在昌东跟前,防备这双臂全断的老鬼还有别的后招。此时失血过多的昌东早就眼神涣散,偏还执拗地拽住吴邪,试图把他护到自己身后。
吴邪安抚地拍了拍他拽住自己胳膊的手,略带警告意味地叫了他一声,“裴文德。”
昌东听清了,原先变得迟钝的人现在不由得一震,垂下眼去不看吴邪,只是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不肯撒手,最后还是吴邪,软下生硬的语调,“有什么要解释的,我们都出去说。”
还有以后。
昌东终于松开手,不敢放松只得背靠着墙强行撑住,他眼前模糊一片,只有挡在身前的吴邪能勉强看出身形,此时他手脚发麻,呼吸急促,心跳过速得不太正常。
过了片刻,他好像又能看清了,那年盛夏的少年,转过身来喊他一声,“小裴哥哥。”眼前少年再也不看他,渐行渐远渐模糊,昌东也不管那是幻觉,恍惚间伸手去勾,却迈不动步子,一头栽在地上。
吴邪闻声回头,才要去搀人起来,厉风呼啸而至,老鬼顿时就在眼前,吴邪一个挡拆后退一步,死死守在昌东跟前,只见被卸了双臂的老鬼,双脚腾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二人,仿佛看着无用蝼蚁一般。
他动作太快,吴邪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无名力道掠上半空中,看不见摸不着,吴邪护着自己的脖颈,但无从挣扎,只觉得有人掐着他的脖子,就这样吊起他来。
全都是老东西搞的鬼!锁喉的力道,时而紧时而松,好让吴邪间或也能喘上几口气,不至于窒息而死。可毕竟他的肺与寻常人不同,连番折腾,死不掉,活着又不好受,肺疼得不行。
吴邪挥动手臂两腿乱蹬试图挣脱,结果老鬼那张臭脸就出现在自己跟前,挨着他的脸,空洞的眼窝好似盯着他。焦黑绣着龙纹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老鬼没张嘴,但凄厉的笑声在这幽闭的宫殿里回荡,刺得吴邪的耳膜都生疼。
他一个生人,怎么会是老鬼的对手。吴邪好似放弃了一般,停下挣扎,双手垂在身旁,两腿也不再乱蹬,只是轻飘飘地抬抬眼皮看了老鬼一眼,他那张本来就冷一个人白的脸,因为呼吸不畅而变得通红肿胀,好似个猪头。艰难抬了抬嘴角,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无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勉强发出嘶嘶的声音。
此时,施加于脖颈的力道似乎小了,松了口气的吴邪趁势多呼吸几口,他用力喘着粗气,凉气钻进气管,咳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吴邪被我悬在半空不上不下任人鱼肉,无奈地晃悠着腿,抹掉嘴角沾到的血,“你究竟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你不说的话,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听闻这话,被猜中心思死鬼的丑脸扭曲起来,表情怪异可怖,蛇类一般紧紧贴着吴邪的脸来来回回地蹭。吴邪嫌恶地使劲后仰,实在不想挨着这丑鬼,别开脸道,“千辛万苦做局把我诓骗到这里,我可没钱,吴山居还欠着几个亿,你不图财,难道图色?或者说,你要的是,我的命?”
老鬼那张没有半点人形的脸,终于彻底变了形,拧巴起来,丑得更上台阶。它吭吭吭地笑了起来,“孤要你的命,要你心甘情愿地把命给孤!”
“所以,我要是不肯给,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处?”吴邪笑了出来,他早就猜到这些。要不是还有先决条件,这个千八百年炼化成魔物的老东西,肯定二话不说刀了他们所有人。之所以排了一出戏,层层递进逼迫他们到这个地步,也只不过是要吴邪的“心甘情愿”。
“你的朋友,还有裴文德,能不能活下去,都在孤的一念之间,你……”
“我答应。”吴邪答应得干脆,他低头,高高看着趴在地上烂泥一般不省人事的昌东,浅浅笑了,“写个合同不行,咱还是定个契约,我怕你说话不算话。”
吴邪甚至不问老鬼要他的命作何用处,也不管会不会永世不得超生,他活在当下,但也就剩下五个月的性命,火柴一天天地划,日子一天天地过,撑死百来日,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他就是怕,怕这老鬼说话不算话,非要布好一切才放心。
经过这么些年,吴邪早就和天真无邪四个字不搭边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信老鬼张嘴就来的话。俗话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八字金言铭记于心,更何况眼前这个老鬼还是个buff叠满的,吴邪绝不可能轻信,“虽说我是生人,但也不能占你便宜,那就这么办,咱立个阴契,你看如何?”
要不说玉面小郎君,长得清俊可爱,一脸天真无邪,换作不知真相的人还当他真为“鬼”着想。人有生死,契分阴阳,生人之间互立契约,多用纸笔,立个证明,这是阳契。至于阴契,指的是鬼怪之间以多种方式结为羁绊,或是互为牵制,或是相辅相成,如若一方违背约定,则将受到惩戒。
阴契还分两种,鬼怪与鬼怪之间,或者生人与鬼怪之间。活人与死人结契,十分常见,现实中多半是生人反悔,遭到报应,于是传到最后,搞得好似阴契是活人有所求,向精怪借运才会遭受惩戒。
但其实生人与鬼结契,不过是以因果轮回为证,违背的一方必遭受惩罚,相较于人而言,鬼怪若违誓,所要经受的惩戒就会更重一些。吴邪一脸无辜地说为了老鬼好才立阴契地说话,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死人都要给气活过来。
如何立阴契,方式有很多,依程度而定,简单的那种比如三岔路口放米饭也有,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法子,吴邪要的是最狠辣的一种,血契。生死之徒缔结契约,以生人血入死人骨,置于纸上,以火焚之,敬告上苍,才算妥当。
老鬼咬牙切齿,还是应下。它的尸身就在皇座上,不必费力去找,吴邪摸了摸兜,翻出兜里的火柴,淡淡看了角落里的昌东,确认他还有口气。
火柴有些潮,划了几次,终于引燃随手扔在拢成一堆的易燃物上。上衣口袋的记事本撕下一页,把所立契约写在上头,老鬼就在皇座下看吴邪磨磨叽叽地忙活,拿着一把刀在它的尸骨上剐了几个来回,刷下一层骨粉来拿一张皱巴巴的纸接着,老鬼要是有脸面,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吴邪忙活完了,把盛着骨粉的纸对折夹好,攥着刀在自己手上来来回回地比划,他皱着眉头找着好下刀的位置。眼看老鬼耐心用尽,吴邪连忙安抚,“我这不是怕疼嘛,让我做个心理准备……”一边说着,一边在无名指尖挑了个口子,挤了半天,没挤出多少血,挑着眉嘟嘟囔囔又对自己下了一刀。
生人血,入死人骨。吴邪将纸对折又对折,就在将投入火堆时,他甩手将皇座上的老鬼尸骨,撞了下来,推入火中。
老鬼嘶吼着,尖利的叫声刺得人耳鸣眼花,吴邪忍着耳膜巨痛,笑着把不知道何时拿在手中的虎形玩偶,就是那个所谓城主宝物的东西,也一并投入火中。那就是承载着老鬼最后一缕灵魄的物件,随着商队,被带入玉门关的东西。
在吴邪等着老鬼魂飞魄散地时候,老鬼倏然闪至他跟前,可怖的脸就贴着他,无形的力掐住他的脖子,再一次喘不上气来。这一次,老鬼比前几次还用足了劲,吴邪翻着白眼,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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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无形”,这话其实也不尽然。
人若善始善终,死后登极乐,或早早托生,不会徘徊于人间受苦;若是心有愤懑,神也会灭堕为魔;心有怨恨,死后也会变作鬼。心有执念,人佛化鬼魔,这是碍,碍需除去,除去碍就是归为虚无,可这并不容易。
因此,佛道两家若将除碍,要么行度化,要么行封印,总之少闻消散,都是因为彻底使之归化无形并不简单。
但如果能找到死者的尸骨,用上仙家的符承尸骨的粉,以度化者的血浸之,最后用火焚烧,就能彻彻底底将徘徊千年的怨鬼送走。
吴邪留了个心眼,他捡来的老虎木雕上残留老鬼一缕魂,以木为体承之以魂,它担心横生枝节,为防万一,吴邪将木雕也一并扔进火中。如此大动干戈地绕了个圈子做局还佯装立契,事实上不过是为了彻彻底底将老鬼送入虚无。
这老鬼不会不知道世间有这么一个法子除掉恶鬼,吴邪只是赌它眼高于顶诸事不能料尽。三叔留下的笔记本里恰好就有这么一张符纸,巧的是吴邪吃过麒麟竭,勉勉强强算得上能驱毒怪的度化人。
但可惜吴邪千算万算,错漏一步。
他着实没想到这世上怎么会有鬼魂被符火焚尽尸身,又将留于世上的最后一个承魂之物毁了还能生龙活虎。符火灼身的痛令老鬼发出尖利凄鸣,也更激怒了它。吴邪毫无思绪心乱如麻的档口,只听老鬼尖啸一声,抬眼看去见它竟又生出了左膀右臂,枯瘦焦黑的指尖长出利爪扑向自己。
吴邪闪避不及,被死死扣住,那老鬼疯疯癫癫,尖利呼啸,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不肯松开。吴邪费尽全力青筋暴起也没能掰开一丝缝隙,他用力反扣住老鬼的双臂不松,最后的博弈就是给昌东留下更多、哪怕只是多出一分、一秒的时间。
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在濒死瞬间涌进脑子里,吴邪痛苦地闭上眼睛,剖心幻痛超过了现在身体所遭受的疼痛,他好像与那时的花无谢重合在了一起,又好像能够跳出当时的肉身禁锢,以第三人视角俯视着当时的花无谢和裴文德。
原来那个时候的裴文德,以及那段时光之后的裴文德,过的并不好。他所受的痛苦从不比花无谢少,每日每夜都在经受妖丹蚀心的痛,日复一日带着这般折磨在无数次轮回漫无目的地寻找那个叫做花无谢的人。
吴邪扬起嘴角,无声说了一句“昌东,继续活下去……”临死前的一束天光破墙而入!在极暗的地方,忽然有一道光落在吴邪脸上,他非但没有感到刺眼,甚至觉得温暖柔和,这是人嘎掉见天光了?
直到锁住喉咙的力道消失,他才反应过来,迷蒙睁开眼,只见老鬼双臂遮面浑身冒着烟,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哆嗦个不停,此时的它被陡然照射进来的日光驱逐到阴影处,而吴邪恰好就站在光柱投射的位置,让它无法近身。
老鬼畏光的事吴邪并不知道,但不代表没人知道。吴邪下意识地望向昌东方才倒下的位置,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立着,手上拿着刀,指引他们进入诡城的那张绘制了地图的羊皮卷被从中间破开,落到地上。撕毁的痕迹对应着主阁墙体的裂纹,光正是从这道裂痕中穿入殿中,灼伤了怒火中烧的恶鬼。
昌东朝前迈了一步,他大腿挨了一刀,脚步不稳摇摇晃晃,吴邪忙要向他跑去,被昌东喝住,他气力不足,但看上去不算太糟糕,大概是体内的妖丹起了作用,只是伤得太重,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站在光里别动,我去找你。”
每一步都带着血印子,吴邪握着拳,仿佛昌东的每一步都带着刀踩在他心尖。一时竟忘了提防老鬼。这一次老鬼的目标不是吴邪,它受了伤,再也不能瞬移,呼啸一声扑向昌东,吴邪反应瞬速,跟着猛扑向它,将实体不稳的老鬼撞向地面,却被它抓个正着。
昌东忙要去救,拖着一身伤根本快不了,此时的吴邪就被老鬼按倒在地,沦为鱼肉。生人气能养魂,自投罗网的吴邪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滋养品,它贪婪地吸收着吴邪的魂气,吴邪被蚀得混沌起来,昌东大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的意识好似也短暂清明起来,趁其不变提膝将它踹了出去,又一个猛扑将它推进光照之处。
老鬼被光刺伤,它要逃吴邪哪里肯,锁住老鬼喉咙牢牢将它困在光柱正中。“图毁了,城也要灭了,你再不逃,就要被封死在这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老鬼曝露在日光中,很快就变得衰弱起来,它还在负隅顽抗,几次想要趁机脱逃,吴邪只当它在危言耸听,哪里肯松手。
猛地地面剧烈晃动起来,甚至能够听见地腔鸣声,吴邪一怔,察觉到老鬼伺机脱逃,一拧身跪在它喉咙上,彻底将它牢牢摁住,他望向昌东,笑了笑,“你个瘸子还是先出去,我一会儿就能追上你!”
吴邪这张嘴,哄人的时候十句有八句是瞎话。昌东愣了愣,不听他胡说,一步一晃慢慢向他走过来,“我不会再放手了。”
老鬼在强光中慢慢化为烟尘,仿佛从未来过。天摇地动得更狠了,地面塌陷、墙体脱落,昌东擦掉嘴角的血迹俯身将吴邪完完全全地圈进自己怀里,“来不及了。”
“嗯。”吴邪点了点头。
“哐——”横梁崩了下来,狠狠砸向地面,烟尘滚滚,最终隐入一片强光中……
……
“……”倒吸一口凉气,吴邪腾地坐起身,浑身酸痛,骂了一句又倒回床上。把陪夜的胖子吓得够呛,一头从陪护床上扎下来,都顾不上起身,连滚带爬窜到吴邪床边,“小天真,小天真”地喊他。
“叫魂呐。”吴邪动了动脖子,真疼。
“睡了三天三夜,还搁这儿撒起床气呐。得,我也不和病患置气,你老实和我说,你这肺究竟怎么回事,医生都说了,你得好好修养……”胖子话多又密还没个重点,吴邪刚醒,脑子空荡荡一片,被啰嗦得头疼。
他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他究竟为什么进的医院,他的肺病么?
吴邪撩起病号服,除了吊瓶的针眼之外,浑身上下没一点伤,扶着脑子想了又想,短暂失去的记忆一股脑涌了回来,胀得心跟着抽痛起来,他看了一圈四周,这病房,四人间,除了最里边那床空着,自个儿左右不是老头就是老太,患者和家属都睡死过去,没人搭理他俩。
吴邪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看向胖子,胖子身上穿着的是粉色的草莓熊T恤和泰国大象灯笼裤,这明显不是出远门的打扮。他声音微颤,问道,“昌东呢?”
胖子正倒了杯水,撅着嘴给他吹凉,听吴邪问他,皱着眉头回他,“什么昌东?你睡迷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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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吴邪愕然的表情,胖子终于没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闹醒了隔壁床的大爷,掏起一个苹果砸了过来,“滚球!”
“谢谢爷儿!”胖子顺手接了问吴邪吃不吃,见他摇头就送嘴里吧唧啃了一大口,再把晾凉了的水塞吴邪手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大爷,才放轻声说,“逗你的,大壮小伙儿能有啥事,这会儿抽空去处理点事,说是你要是醒了就让我给他去个电话。你再瞧瞧人家,你是真能忍啊,你这破落身体是从头到尾没和我提过,沙暴里被颠几下,就能昏过去三天三夜,下回说什么我也不带你下斗了,差点给我把心脏病吓出来。有什么事都等你休息好了再说,今儿晚上好好歇着,明早我们去做套检查确认确认,这会儿没啥事我继续睡,你要是不困就先自己掰手指头玩儿……”
胖子打着哈欠就要往他那小床走,还没转身呢,就觉得腚沟发凉,扭头一看,吴邪能耐人啊,揪着他裤头,但凡他胖子这一步迈出去,就得被隔壁床的老太告骚扰。胖子紧了紧自个儿裤衩子,叹了口气,搬了个小板凳挨着吴邪的床坐下了,打开手机网页搜索安徒生童话,“说说说,要听啥睡前小故事。”
在吴邪的杀人眼神中,胖子咽了口唾沫,规规矩矩正经危坐地交代了进入玉门关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他们两人在诡城入口偶遇昌东一行人,以及遭遇吞人沙暴躲进一辆车中的这些事吴邪都还记得,之后两辆车前后脚冲出沙暴好像也就十几分钟的事,但吴邪跟昌东两个人抱作一团昏了过去,不一会儿昌东就醒了,只是吴邪怎么也叫不醒,紧急送到市区医院,怎么始终醒不过来,连医生也摸不着头脑,就只能安排一间病房先住下观察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再送别的医院去。
“你俩认识也没多久吧,这战地情谊。我看昌东也不像热心肠的人,咋对你这么上心,你昏过去这三天基本都是他管你,可怜我这铁三角至关重要的一环没发挥作用,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偶像的力量?也就今天,他说有些事儿要办这才离得久些,没想到你就醒了……哟,我这微信消息才发出去多久,你就回啦?”胖子讲着讲着,突然热情招呼一声。
吴邪专注听胖子废话,大概是躺得太久,反应有些迟钝,反射弧打了个蝴蝶结才回过神原来胖子最后一句不是对着他说的。慢悠悠地抬头,只看见还站在阴影处,胸口剧烈起伏着的昌东,他扶着门框望向自己,愣是没能迈出下一步。
胖子在不言语的两人之间左顾右盼,摸了摸肚子,“你俩吃点东西不?这家医院边上的羊肉泡馍还不赖。”起身的时候胡噜吴邪脑瓜子一把,经过昌东身边的时候顺手搡了他一把,把他推了进去。
昌东没防备,趔趄了几步,在吴邪床边站定,直挺挺地杵着。“你醒了?”
这不废话?吴邪忍住了,没吐槽。边上大爷又睡过去了,胡噜打得震天响,大妈磨牙,夸嚓夸嚓听得人后槽牙发酸,吴邪坐直了,看了昌东一眼,“我要尿尿。”
昌东熟门熟路地从床底下把尿壶翻出来,吴邪老脸一红,这人咋能这么手熟,八成是在自己身上练来的。他啧地一声,昌东一哆嗦,可怜得就像草原上的小野兔,他吴邪就是那吃兔子的大灰狼。“跟我上外头尿去。”
说着翻身下床,找半天没找见拖鞋,干脆就这么赤脚落地,又被昌东按回床上,不知从哪儿翻来一双拖鞋给他套上。吴邪挠了挠脑袋,酷盖是装不成了,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这会儿腿脚发软,不知道是躺的还是被昌东爆发的男友力苏的。
他在前边走,昌东在后边跟着,入夜的住院部阴森森的,吴邪突然有些怂,倒不是怕这地儿,是怕万一路过停尸房,他这体质逢棺起尸,能整出一部釜山行来。两人一开始不说话,吴邪溜达着溜达着,瞅见前头有排铁椅子,快走两步坐了上去,凉意冻得他一个激灵,拍了拍身边的座儿,“坐这儿,咱聊聊。”
昌东蓦地一怔。吴邪醒不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担心的,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竟然生出一些心安理得来,吴邪的生命体征都算稳定,只不过是昏迷,好过死了再入轮回。不过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昌东知道,那具身体里住着花无谢,昌东甚至想,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他们能够有完整的一世。
但吴邪终究要醒,昌东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吴邪会有诡城带出来的记忆吗?或者是忘了?昌东惴惴不安,直到他收到胖子发来的信息。比起内心的犹豫,身体更快作出反应,他打上车,下车之后一路从停车场跑到病房,直到看见吴邪好端端地坐在哪儿,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次,他仍旧没有做好准备,但面对吴邪,面对那张和花无谢一模一样的脸时,昌东没有办法拒绝。他挨着吴邪坐下,手臂碰到对方的手臂,贴近的地方能感受到热度,他还活着,还能与自己说话,他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好了,这儿没人,这位嘉宾,请开始你的故事。”吴邪抱臂,做情感主持人状,愣是把昌东那些紧张甩到九霄云外。
昌东忍不住笑了笑,望着空无一人的护士站,苦恼他漫长的一生该从何说起,“故事很长,你想听哪一部分?”
问题甩了回来,吴邪心中暗暗骂道此人奸诈狡猾避重就轻,冷哼一声,“就说说我没有参与的部分。”
昌东一生不短,但他也记不太清楚了,这一辈子不是与花无谢的转生在一起,就是在寻找花无谢的路上。他也不知道吴邪究竟知道多少,但伸头是一刀,还不如自己和盘托出,免得被人揪住小辫子。于是他干干脆脆从与花无谢初识的时候说起。
吴邪是只奸诈狡猾的狐,想起的回忆实在零散,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与昌东莫名的熟悉和难以断绝的相互吸引,这才想着堂而皇之地套话。作为吴邪活着的三十几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动心的时候,直到在诡城入口撞见昌东的第一眼,恍惚一瞬间只觉得心脏不自然的疼。
昌东叙述的故事于再次相遇时画下终点,之后那些事吴邪亲历过,自然也清楚。可惜有一件事,吴邪不能确认。他自诩不似花无谢,什么大局为重什么能藏百事,若是只要张嘴能确定的事,他一定先问出口。所以他站起身,面朝着昌东,郑重其事地问他,“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因为我是花无谢的投生?”
“是。”昌东能骗天下人,但他有不愿骗之人,哪怕说了实话,会令人心伤。
吴邪的脸上看不出情绪,“那行,”他点了点头,“你走吧,你等我到了下辈子再找你的花无谢吧,至于这辈子,你和我,就不要再见了。”
胖子打包了三份馄饨面,大晚上的谁给他们做羊肉泡馍啊,他拎着袋子进来,却只剩下吴邪一人,他眼睛转来转去,没瞅见昌东,“给你到夜壶去了?”
“滚!”吴邪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自己去摸打包盒,支起板子桌,掰了筷子端过面来嗦起,“他不会再来,就当我们没见过吧。”
胖子愣了愣,笑了,拉开小板凳,就着吴邪床头的柜面一个人吃起两份面来。胖子心里明白,吴邪想些什么他都懂,哪怕他不愿去想,却怎么也不能忘记,吴邪现在只剩下五个月的命。
20
吴邪醒来后,又观察了三天,才被恩准出院。总之身体情况就是那么一个样了,好好养着能活小半年,要还上蹿下跳作大死,那离见阎王恐怕就不远了。
这几天吴邪想着,他这辈子除了找不见他三叔,也没有什么执念,大概一嗝屁灵魂离体走几个流程就能排队坐等投胎,下辈子也不知道能托生到什么样的人家,最好当个姑娘。至于昌东,希望他能学得嘴甜一点,至少别一上来就说他找的人是花无谢。
自上次说开后,直到要出院了,昌东真就再也没来找过吴邪,吴邪也好像没事人一样,不让抽烟就坐在病床上晃着腿吃棒棒糖,胖妈忙前忙后地给他收拾东西,直起腰瞅了一眼狗孩子,叹了口气,“劳驾抬眼,这衣服你还要不要?”
吴邪看也不看,叼着棒棒糖跳下床来,“别收拾了,随便收拾收拾,出院就扔了吧,反正留了也没用。”见胖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问号,吴邪笑着搂住胖子,“没几天好日子了,谁还穿这晦气衣服是不是?”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
行,这东西也别带出去了,胖子收拾好转头就连着红包一起塞给保洁大哥让他帮着扔了,扭头刚抬眼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瘦高男人,脸白得跟刚从千年老坟里爬出来似的,“哟,让我瞧瞧谁来了?”胖子喊了一声,吴邪跟那脱肛的野马一样窜出去把人揽个正着。
张起灵来接他俩,也不知道他事儿办妥了没,总之铁三角聚齐了,就这么着,胖子和小哥一块把吴邪接回吴山居去。
这俩大忙人也不知怎么得了闲,早先是见得了这个不见那个,没点大事就各忙各的,这会儿见天就在吴邪跟前晃悠,存在感刷得膨胀且饱满。吴邪每日一睁眼,就见胖子挪着个大腚给他端茶送饭,如果不是每天时辰一到薅着他来上一套八段锦,那日子倒还算舒坦。高冷话少的小哥最近不知怎的开始学着和人唠嗑,虽然常常把天聊死,但努力值得肯定。
吴邪知道他们想啥,就随他们去了,到最后留个念想也不错。
这天吴邪偷吃冰棍,正被胖子修理。张起灵也不知道什么德行,最喜欢看胖子唐僧一样絮叨吴邪,只要吴邪脸比茅坑臭,他那张面瘫脸就会露出诡异的笑容。这会儿他正乐呵着,表情一瞬间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吴邪被絮叨得脑壳发胀,连忙岔开话题,“小哥怎么了,是不是便秘了?”
张起灵瞅了瞅外边,“有人在盯着我们。”胖子紧张地挡到吴邪前头,张起灵对着他摇了摇头,“我们回来的时候就跟上了,要是想干什么,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那是怎么回事?”胖子顺手把吴邪吃了一半的冰棍掏来,一把子扔垃圾桶里。吴邪心疼地看了眼斥巨资买来的雪糕刺客,叹了口气,张起灵不自主弯了弯嘴角,“叫来问问就知道了。”
小哥门也不走,翻出小院围墙窜出去没一会儿就领进一个人来。也就小哥不认识,这人胖子和吴邪都晓得,他俩不吱声,徒留一个百岁老人一个千岁半妖面面相觑。吴邪不说话,张起灵认生说不出话,胖子打了声招呼之后无话可说,最后勾着小哥肩膀出去买菜去,留俩人爱说不说,反正尴尬的不是他就行。
昌东磨磨蹭蹭地开口了。“我知道你一直很想找到你三叔,”昌东接下去是想说但你的身体不允许,不过多活这些年,他情商也升级了几个档次,尤其是面对喜欢的人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咽回去,“我去查了,你三叔出现在诡城的消息是李老板放出来的。”
其实这事吴邪回来之后也琢磨出味儿了,他估计是叫人骗了,但都这时候追根究底也没有意义,这一次他没把胖子折进去算胖子运气好,下一次呢?胖子和小哥都有美好未来,不像他,就几个月时间,活一天赚一天,他干脆当不知道,百十天后眼睛一闭他也管不着,但他没想到昌东会去查这事。
见吴邪不打断,昌东便接着往下说。当年身为太子的裴文德弑父,裴国皇帝死于宫中。但其实所有人,包括裴文德都不知道,皇帝为了长生,很早就远召多方术师为他炼丹续命。世间万物皆守恒,所以自他开始求长生之后,他的几个幼子都活不过八岁,这不是意外也不是宫斗,而是被那些无良术师用来提魂造药。
药引子需是亲缘子嗣,但宫中孩子就那么几个,“药材”越来越不好找,后宫的几个妃子都还来不及生产,就被强行引胎,用于炼药,至于黑锅,当然是推给后宫争斗。庆幸的是当年裴文德已经十岁有余,才幸免于难。
老皇帝没成仙,却修成人魔,倒也遂他千岁的心愿。当年他虽身死于裴文德刀下,一场大火又将他肉身损毁,三魂投胎带着记忆变成李老板,七魄留在鬼城吸收日月精气,但他的执念与七魄落在木雕上,被送往关外,未随风沙凋零,却在与日俱增的怨恨中修得更加邪佞。
附在木雕上的残魂与旧玉城的一幅绘制在羊皮卷上的玉城地图,借执念造出幻境中的诡城,将往来的商旅困在环环相扣的幻境中,用生人的魂滋养执念的心魔。因此,残魂的能量越发强大,它不甘心受代代轮回之苦,他要世间的财富也要永远地活着。
而失去一魂投生成人的那个,就是李老板。李老板带着前世的记忆,找到了命格最适合做他残魂肉身的吴邪。因缘巧合李老板找上昌东作为引路人,这才把他们凑到一块。值得一提的是,邪当时在昌东他们车上看到的“死符”,就是李老板动的手脚,施替身术要人命压路破阵,二刘他们这些常年倒斗的人,就是缺乏阳气,最适合用于破阵的命。
可惜步步为营精心布置的这一切,全都毁在吴邪身上。
诡城的七魄彻底散了,世上徒留三魂的李老板变得痴傻。也正是因为如此,确认李老板对吴邪再也造不成伤害,昌东才选择没有杀他。独行千年,昌东想积点德,弑父的罪过已经天理难容了,他不能再杀一次,他希望他还能剩些福报,全送与吴邪,要他往后余生好好的。
花了三天时间查清这些,知道吴邪出院后昌东才又从医院跟来这里。既然吴邪说不想见他,他就不现身,若不是小哥发现他,他会悄无声息地陪吴邪走完五个月。他不会让吴邪死,他会剖心还丹,将花无谢的妖丹还给吴邪,妖丹能治百病能肉白骨续人命,往后他生也好死也罢,总之不会让吴邪知道这一切,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些话昌东不会和吴邪说,所以他的故事讲到李老板变得痴傻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昌东起身时不敢抬头,说了一句多有打扰就要离开,吴邪却不肯放手了,“在医院的时候,你要是走了不再来纠缠我就放弃了,可你都送上门,就不能怪我,昌东,”吴邪笑着蜻蜓点水偷来一吻,“东哥,来谈恋爱吗,五个月就分手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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