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月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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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

远处隐约传来鸣叫，扑棱棱，一只乌鸦从树林里飞出，停在墓地旁的枯树上。

它滴溜溜的眼盯着某处，开始一下又一下地叨着黑亮的羽毛。

阴云散去，圆月悬空，墓地的一切清晰可见。

像扭曲的枝桠，一只骨手从土里伸出。早已腐败干涸的尸块随着土块被抖落，露出森森白骨。月光照亮“它”肋骨间插着的匕首，却没办法照亮他漆黑泥泞的眼眶。

随即他把手插入旁边的土堆摸索，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自己遗失的左腿。喀嚓一下，骨节归位后，他空洞的眼眶盯一个方向久久出神。

空气中弥漫起淡淡腥气，他摇晃着骸骨缓缓站起，朝着墓地角落走去。

走到一个阴暗土包前，他俯下身，把手‌‍‍‌‎插‎‍‎进‎‌土里，摸索着从泥里掏出一块块黏稠的肉块。

漆黑的肉块黏连在一起，像是被恶灵附身，开始慢慢蠕动起来，呼吸着，聚成一具躯干。

“嘎呀——”，看着地上肉块的颤动，他无机质地抖了一下，“咯——”他用手扣住眼眶的裂痕，从某处发出令人悚然的嘶哑声。

等地上的尸体停下颤动，约翰缓缓地瘫坐在地上，说：“——噶*尼，是时……起跟……聊聊天了。”

肉块间的裂缝甫一张开，就有粘稠黑血汩汩流下。

声音从骨血蠕动的裂缝深处传出，逐渐清晰，“……闭……这蠢猪。”

“老男爵……状态真是好呀，都……过去一年了还没彻底烂掉。”

“……要宰了……”

“这难道，不是，你向恶魔哀求的永生吗？得偿所愿的感觉如何？嘎哈……哈哈哈哈哈！”约翰忍不住又抠着眼眶，愈加癫狂：“还真是多谢小男爵，不然我哪能在公墓里有个能聊天的人嘎——”

“……婊*养的……诅咒……赏金猎人……十余年……也只配苟延残喘……”

听到这，约翰倏地停下了大笑，朝向丹尼，惨白的骷髅脸上看不出表情。

静默良久，吱——一只黑色小虫从土里飞起，歪歪扭扭地朝墓园的东北边飞去。

约翰一顿一顿地把头拧转180°朝向那边，喃喃自语道：“真是熟悉的血腥气……一模一样。”

接着他猛地把头转回来，骨节剧烈转动发出嘎啦啦的声音，他狠瞪丹尼，“跟你死的那晚一模一样。”

他的骷髅脸上接着浮现出冷笑，“但是很可惜，不是查尔斯在追踪的杀人凶手。”

说罢，他低下头，更加凑近了丹尼，像是想借此看清丹尼的表情一样，“最厌恶的侦探到现在还没死，你没想到吧？”

“……愚蠢的查尔斯……最终一定……会付出代价……”话语的结尾变成了嘶哑压抑的吼叫。

“我的老朋友，别那么生气，我还是很喜欢这位名侦探的，毕竟也只有他一周一次过来罗伊墓前废话，没他我哪来的乐子？”

像是被踩到了痛点，地上的丹尼肉块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无意义的尖锐嘶鸣，肉块与脓水不断被甩出。

“诶诶诶，老丹尼你别激动过头了，”约翰抬起头，叹道：“我还想多聊聊那两具尸体呢，一男一女，内脏还都被挖空可不多见。”

等缓了会，尸块不再继续颤抖，丹尼的声音再次汇聚起来，带着血肉搅动的细响——“……恶魔。”

话音刚落，骤时四下寂静无声。

一阵阴风无端刮起，带起树林深处的呜咽鬼叫，像是地狱深处的呢喃低语。

“嗯？追随你的脚步？只‘献祭’内脏也太无趣了吧？应该说什么，暴食恶魔吗噶哈哈哈哈哈！”

“自诩……见多识广……赏金猎人……”

约翰摊了摊掌骨，“我又没跟恶魔交易过，怎么可能知道的比还你清楚，更何况恶魔大人对我可讨厌得不得了呢。”

听到这话，丹尼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

“混球……你永远不……终……”

“知道 知道，”约翰摇了摇头，“凭查尔斯，只要看了尸体肯定就知道端倪了吧，不过我们这第二位犯人可是老熟人了。丹尼，你说是谁呢？”

丹尼没有应答。

约翰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小男爵真是把老男爵的疯癫学了个十成十，看来还打算步你后尘。”

“……养的……废物，简直无可救药！”

“虽然没什么好名声，但能把你扳倒这一点，我还是很欣赏他的。”

丹尼更加激动：“吱嘎呀——”

“你看你，一激动起来话都说不完整，想说他不配是吧，嗯嗯，我知道了。”

等丹尼静下来，约翰拧头对着隔壁破败的墓碑出神，自言自语道：“三十余年了……都相安无事，偏偏又从你这开始……”

约翰突然感觉那道裂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把手指塞进眼眶，狠命地往外抠弄。明明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痛觉，唯有这个伤痕如同附骨之蛆，几十年来一直提醒着他过去的事。

那时他凭借着惊人直觉朝那个刺去，刀刃扎入血肉一瞬，鲜红便弥漫了视野。下一秒，他的心脏已经被尖锐的匕首狠狠贯穿。

可那是谁？自己又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越想眼眶的痛苦就越发难以忍受，他忍不住将头狠狠撞向地面。等过了一阵，眼眶的痛苦减轻了，约翰低头盯着地上的泥土，道：“你说，是谁给老丹尼的献祭仪式？从那本早就已经被毁的黑魔法书还是……幕后黑手？”

老男爵沉默了一阵，再度开口，却是更加尖锐的声音：“吱呀嘎嚓仆咳閪嘶德门咔咯——”

约翰转过头来，眼眶向着丹尼，残留的猎人直觉让他敏锐地抓住了那个线索，“嘎呀嘎呀呀——真是、真是真是好故事！！”

“当年你想通过献祭罗伊来与恶魔交易，没想到被查尔斯跟小丹尼阻止，仪式中断，查尔斯因此获得恶魔之眼，你却受到恶魔的反噬变成这幅鬼样子！哈哈哈哈哈哈！”

触及痛处，丹尼低吼一声，喉咙深处传来阵阵咒骂声，他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动起来，皮肤下的黏液不停涌动，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裂缝处炸起，整个人像被充气一样诡异地涨大。

“嘭”地一声，他的躯干炸裂开来，血肉横飞，黏液四溅。

约翰不管身上被溅到的液体，继续用力地抠弄脸上的裂痕，神经质般低喃道：“我跟你都得在这死尸地中不停彷徨，一直徘徊，永远、永远也不能得到解脱嘎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在墓地里一阵一阵回荡。

良久，四周安静了下来，没有尖锐的交谈，也没有细碎的声响跟呜咽。

树梢的乌鸦早已不再继续叨弄羽毛，它转动猩红的眼，环顾重归静谧的公墓，砉地一声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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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写边想，一个骷髅头有表情地看着你会是怎么样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约翰也不算主角，demon（恶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