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想要阻止一场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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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许晨去了海港大楼4203整理文森特需要的材料。

他回到中央星已经九年了，这九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越来越多的雌虫选择自行养育所生的雄虫，小学的雄虫班级一年比一年多起来，当时他第一年担任教师的时候，整个班只有12个雄虫孩子，现在已经这一届已经有三个雄虫班级了，雄虫数量的增加意味着义务服务这一职业越来越没有前景，更多的低等级雄虫选择的教师培训班或者其他政府扶持的职业。

政府制度已经法律也有了相应的发展，雄虫的特权被进一步消减，取消了雄虫出生既被授予的贵族头衔，雄虫的抚养费用和教育费用也不再全部由政府承包，拉斐尔还在推进雄虫的身体权利和性权利受到法律保护，虽然暂时还没有入刑，但是他可以理解，制度和观念的改变需要时间。

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变得熟悉。

更重要的是许晨已经工作满三年，度过了强制服务期，之后只要不脱离教师行业就不算违约——他可以开始跳槽了。这些年无论是文森特额外给他的补贴还是教师的工资，积攒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伦纳德已经10岁，除了中央星，其他星球的雄虫专门班也开始陆续开展，前段时间他们学校到D239行星组织了一次集体交流活动，那边的雄虫教师比较缺，如果他过去工作的话，当地的校长应该会非常欢迎。D239行星经济发展还说得过去，主要是教育资源不错，物价房价并不高，在许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许晨想给伦纳德转学。

晚上许晨和伦纳德玩的时候悄悄问他愿不愿意换个地方生活？

“雄父要带我去哪里啊？”伦纳德扬起小脸问他。

“去这里，”许晨从光屏上调出了D239号行星的相关资料：“这个星球。这里风景不错，城市设备还算齐全，科技馆图书馆美术馆都有，教育资源也不错，还有一个大型游乐场，你不是很喜欢游乐园吗？”

伦纳德看着光屏眨眼睛，他并没有被游乐园吸引，反而扭过头问许晨：“是雄父要去这里吗？雄父不愿意留在中央星了。”

许晨愣住了，他没想到伦纳德会问这个问题，这涉及到了他想要给伦纳德转学的本质，但他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是的。雄父想走了，你愿意和雄父一起吗？”

“雄父在中央星不开心吗？为什么要走啊？”

许晨想了想：“也谈不上不开心。就是想离开。”

伦纳德的小脸皱了起来：“父亲会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会，大概率不会。”

“那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可以，但不会像现在一样天天见了。”许晨认真地看着他：“要不要和雄父一起走，伦纳德要好好想清楚。”

伦纳德低头看光屏，屏幕上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伦纳德晃晃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我说不愿意的话，雄父会自己一个人离开吗？”

“不会的。如果伦纳德不愿意离开中央星，那雄父也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和伦纳德在一起。”许晨摸摸伦纳德的脑袋：“如果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的话，伦纳德可以先不回答，等到想好了再和雄父说。”

伦纳德点点头。

许晨又提醒他：“但是无论伦纳德怎么想，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伦纳德可以答应我吗？”

伦纳德乖巧地说：“我答应您，雄父。”

许晨抽空去D239挑选了一下房子，销售了解了他的需求和预算之后热情地接待了他：“这个房子地理位置很好，靠近公园，交通便利，但是面积大，超出您的预算两成。”

“这个两居室还不错，您可以考虑，离上学的地方不远，房屋总价也不高，但是他采光不好，全天需要开灯。”

“如果您的需求主要集中在教育方面，我建议您购买这个，这套房子就在学校旁边，但是缺点也很明显，老破小，只能满足教育功能。”

许晨点点头，说自己打算再考虑一下。销售殷勤地递上名片：“当然，当然，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许晨在去机场的路上突然想起自己在房产公司落下了伞，看看时间还早，许晨调头回去取，结果发现刚刚接待他的销售背对着他在和同事聊天：“哇！你们不知道我今天接了个什么样的客户，好奇怪啊，我从没见过。一个雄虫，说买房子要考虑小孩和教育。”

“奇怪，雄虫还有小孩？”

“谁知道，他说的和真的一样，该不会是神经病吧？”

“不能吧？谈吐感觉很正常。”

“孩子都是雌虫抚养，没见过雄虫养小孩，我的天，该不会是拐卖吧？”

“噗嗤，怎么可能？你见过哪个雄虫缺钱花？拐卖？他图什么？”

“没准是朋友的孩子帮忙照顾，毕竟雄虫不缺贡献值，养个孩子轻轻松松。”

“要我说这个孩子还得是雄虫养，他们赚钱赚得多啊，咱们一个月辛辛苦苦那么点贡献值，还要从牙缝里挤着养孩子，真的不容易啊！”

“唉，说回来了，雄虫都不缺钱的，你这单生意大概率能成，他是不是神经病不重要，重要的是交易成了你有佣金拿。唉？这个是哪个客人的伞啊？”

哦，他想错了，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正常。许晨抱歉地敲了敲玻璃，迎着众人尴尬的目光走进去拿走了自己的伞。在他转身的时候听到销售懊恼地小声嘀咕：“完了，生意黄了。”

伦纳德在一天晚上钻进许晨的被窝：“雄父，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好了。”

许晨摸摸他的脑袋：“如果伦纳德不愿意走也没什么，我不会因此离开你。你一出生就在中央星，让你放弃现在的生活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伦纳德把脸贴在许晨的手心：“不是这样的雄父，不是这样的。雄父如果想走的话，伦纳德愿意和雄父一起。对于雄父来说，因为我而留在中央星，也是一件不公平的事。但是我想再去吃一次中心街道的点心，还想再去一次冰雪世界和海洋公园，那个街边老爷爷买的丸子汤我也想再喝一次。”

“好呀，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想去再去一次游乐园。”

“那我们下周末就去。”

“好耶！”伦纳德欢呼起来。

许晨把伦纳德整个搂在怀里，小孩子的手脚都小小的，但好像抱着他，许晨就能汲取到无限的力量。

许晨开始带着伦纳德一点一点实现他的小愿望，不时带过来中心街的点心和丸子汤，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但是伦纳德很喜欢的吃食。拉斐尔提过不要给孩子吃太多零食，没有营养，伦纳德会不好好吃饭的，许晨就嗯嗯啊啊的答应下来，明天照买不误。

周末许晨带着伦纳德去游乐园，拉斐尔听说这件事，把所有的会议往前推，空出一天陪他们。

伦纳德兴致勃勃，许晨跑前跑后地忙着照看他，拉斐尔带着口罩和帽子帮他们拍照。今天天气不错，有点微风，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拉斐尔从镜头里看到伦纳德兴奋地跟着花车跑，雄虫在那个小身影背后跟着。

他斟酌着光影，轻轻按下了快门键。

中午他们走进一家儿童餐厅，伦纳德点了装饰成兔子模样的胡萝卜炒饭，许晨把号码牌放进钱包，然后伦纳德就被窗外的花车吸引了：“哇！是小狗布莱德！我要去看！雄父雄父！你和我一起！”许晨被拉着和伦纳德到外面去看花车。

拉斐尔打开相机，一张一张地看着，伦纳德在亚特怀里咯咯咯地笑，他们一起和玩偶拍照，伦纳德不敢进鬼屋哭着躲在亚特怀里，还有在游乐场门后的照片，这张拉斐尔最满意，阳光在镜头中呈现出清晰的射线，正好有白鸽划过蓝天。

拉斐尔认真地看着。

真好，他们是一家人。

服务员端着胡萝卜炒饭过来：“请问是89号顾客吗？麻烦您把号码牌交给我。”

拉斐尔去拿许晨放在窗子上的钱包，随着餐厅号码牌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置业顾问。

拉斐尔心里闪过最近雄虫买的稀奇古怪的零食，看着这张名片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对面是一位销售：“亚特先生您好，之前给您推荐的房子您考虑了那一间？我们D239星球还是有发展潜力的，这两个月来看房的人都多了不少，您要是再不决定，我给您说的那间大房子可能就留不住了。”

D239？！拉斐尔听着这个地名头都有点晕。

亚特背着他连房子都看好了。

照相机明晃晃地亮着，是亚特和伦纳德站在游乐园门口笑。

他们是一家人。

原来所有的照片里都没有他拉斐尔自己啊。

拉斐尔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那一天他基本没怎么睡觉，就算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纷纷扰扰的思绪。

他知道当时亚特留下来大部分的原因是伦纳德，现在亚特要带着伦纳德一起走了。

该怎么办呢？

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么多年都能留下他呢？事到现在用什么留？怎么留？

不是不能强行留下他，很多方法，但是他那样做的话不是又回到了一开始吗？

拉斐尔想了一整晚都没找到一个出路。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他给锦华雀添食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一个竹编笼子上的裂口，上面的痕迹很明显，一看就是锦华雀自己啃的，不大不小，正好能容纳它进出笼子，还好发现地及时，不然锦华雀就跑了。

他给宠物店老板打电话，外面的云层里有轰隆隆的雷声。

老板理所当然的回复他：“当然是把笼子修补好啊，这只锦华雀是野生的，它出了笼子还回不回来谁都说不准。”说完这句话老板才反应过来：“哦，我想起来了，您是想达到出了笼子还会回来的效果是吗？”

“这个......”老板为难起来：“其实我之前提出的意见包括添食的时候小心不要惊动，用兰花遮蔽，都是尽量给锦华雀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培养它的安全感，从而进一步去增加信任。从这个角度出发，如果他不愿意呆在笼子里您就不应该让他待了。但是......这个锦华雀毕竟是野生的，现在培养了多少信任还很难讲，到时候这鸟飞走了可就飞不回来了，这两个要求本质上是冲突的......”

一口闷气憋在拉斐尔心里，他挂断了老板的电话。

不行，拉斐尔腾地站起身，准备修补笼子破损的地方，凭什么？这么多年在他心里没痕迹吗？整整九年了，日日夜夜，朝夕相处，凭什么他的锦华雀说走就走？！

拉斐尔先是用木棍和胶水把缺损的地方简单地补起来，然后打电话打算让老板送来一个坚固的新笼子。

正当拉斐尔听着滴滴滴的等待音时，

他能捕捉到锦华雀在笼子里啃咬的声音，哒哒哒哒。

拉斐尔皱起了眉头。

窗外的雷声再也憋不住了，轰隆一声，伴随着的是倾盆大雨，雨滴不断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他看着窗外的雨出神。

怎么会有人想要阻止一场雨呢？

怎么会有人想要捕获一只归巢的鸟。

最后拉斐尔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打开了锦华雀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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