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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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那天余思还是回家了。

天蒙蒙亮时他就起了床，简单地洗漱之后他就去和主人告辞。邱瑞自然不肯。

两人在客厅里来回推脱了许久，最后邱瑞还是没有拗得过他，就只得准备了许多礼物、安排了司机送他回家。

余思没有拒绝，但还是只让车停在了巷子口。

当他独自踩着雪地上的旧脚印进来时就发现记忆里熟悉的红红火火又在上演。各家各户门前挂着红灯笼，贴着新福字，房子里的吵闹声、欢笑声填满了整个巷子。

余思忍住了想要叹气的情绪，快步走到了自家门前。

门把手冰凉刺骨，余思摸着总觉得还有一层薄薄的灰。一推开门，就是满屋子的寂寥。

临走时换下来的拖鞋特意没有放回鞋柜，沙发上放着的毛毯依旧待着原地，窗户上去年的窗花撕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贴上新的，除夕前的大扫除还只粗略过了一遍，那些没有完成的一半都告诉着余思这个家怎么都不该是一个人过年的。

把那些大包小包放到该放的地方，余思烧了壶水喝了两口，就找出一块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从屋顶到墙脚、从卧室到院外、每个家具，每扇门窗，都被余思仔仔细细地擦过一遍。

寒气逼人的腊月里，忙活个不停的余思热出了一身汗。

余长欢的卧室里余思这一次没去，只给她换了床单扫了地就当完成了任务。

当余思花了大半天忙活完这一切，躺回家里那不过短短三米的双人沙发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跟余长欢说再见。可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小姑娘要认祖归宗，余思再想把她留下来也不能狠下心当坏人。

喝了大半杯水喘了几口气，余思才有心思拿出那个余长欢领着他换的新手机。

磨磨蹭蹭地解了锁，余思就看到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几十条短信。

而那些全都来自一个人。

一点进去，“女儿欢欢“的备注就分外刺眼。余思突然觉得这手机有千斤重。

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余思才勉强点开了回信框。

他也不太会打字，花了许多时间才磕磕绊绊地回了一条：欢欢，新年快乐。

按下发送键那一刻，余思就把手机放到了沙发的抱枕下。

厨房里炖着的鸡汤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余思起身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厨房里。

因为大锅的鸡鸭鱼肉两个人压根就不吃不完，所以以前为了图方便，这个时候的余思除了一锅鸡汤之外就会煮饺子，十来个猪肉韭菜馅和十来个玉米胡萝卜馅的，余长欢帮忙的时候还会挑出来两个塞进去一枚硬币。

余思是煮饺子的人，勺子一碰，筷子一夹，就能准确无误地把那两个放到余长欢的碗里。

可后来这个秘密也被余长欢掌握，于是那两个饺子往往都会一人一个。

想到这里，余思还是决定包些饺子。

冰箱里的肉都已经冻起，解冻后剁成馅总不如新鲜的有味道，就算将就着能用，家里也没有饺子皮。余思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中微触，但还是披上了一件大棉袄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隔壁刘婶正在带着她许久不回家的孙女满巷子溜达，扫合了满院子的雪在自家门前堆了个硕大的雪人。

余思笑眯眯地走到人面前，几句寒暄就讨到了一袋子饺子皮。

一人份的饺子最多只要二十个，余思想了想，还是把那一袋子包好放进了冰箱。

饺子煮到滚烫时，屋外已经烟火满天，余思昏昏沉沉地窝在沙发里看着春节联欢晚会。这样等到倒计时钟声敲响，他就好说一声没人听见的，欢欢，新年快乐。

好像过了千年万年，余思才熬到墙上的钟转过十二点。

屋外的烟火被一声倒计时点燃，一时间整个巷子里如同一锅滚开的热水，一阵一阵沸腾得此起彼伏。余思扫过空荡荡的屋子，也起身拿了打火机和一挂鞭炮在院里引燃。

红色爆竹炸出刺眼火光和震耳声响，余思敷衍似的笑了笑，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热闹归于沉静。

原本充满着饭香和人声的巷里渐渐只剩下爆竹燃烧殆尽后的气味，余思站在台阶上看着白茫茫雪地被踩出的无数黑灰脚印，如今上面更盖满了无数红色纸屑，让眼前尽是一片乱糟糟。

余思长叹口气，转过身回到屋里。

电视节目还是红火，余思从沙发抱枕下摸出手机，突然特别想不管不顾地打一个电话过去，哪怕对方关机、哪怕无人接听，他也特别想这么做。

好在，这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也没有让他等太久。

甚至他还没有先开口，余长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余思！你回家了？”

余思对她这段语气弄得一愣。

手机里的细微哭腔如同命运对他下过的咒，让余思整个人就是一慌，“欢欢，你先别哭，我……”

“你不要生气啊……”余长欢就带着哭腔慢悠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是说了嘛，你要是不想我们也还是可以跟之前一样，你就当我喝了酒，发了疯，但你不要扔掉我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

“还有点事！”余长欢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仿佛只要人不开口她就一辈子都不会听到那些不愿意听到的话，“新年快乐……”

余长欢捏着手机对着话筒说的小声，“刚刚他们一起喊的时候，我都没有开口，我还是希望能够第一个让我祝新年快乐的人，是你。”

意思到余长欢身边应当有不少人的余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可他那一颗心是怎么也硬不起来。

“好啦……”余长欢换了语气故作轻松，“我的话都说完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要是是我不想听的话……也跟我说说吧……”

余思躺在沙发上沉思着。

屋外的风雪又起，他也仿佛在雪地里滚过一圈，明明手脚冰凉可整个心都滚烫得吓人，逼得他下一秒就会吐出无数句真心话。

余思捏着旁边的沙发扶手，扯出一个几不可闻的笑，说：“那我也和你一样。第一句新年快乐就说给你了。欢欢啊，每年都要欢欢乐乐。”

手机里又只剩下一片沉寂，余思总觉得他能听到余长欢缓慢的呼吸声。

“等天亮了，我就回来。”终于平静下来的余长欢冷眼扫过眼前热闹非常的大厅，只用力握紧靠在自己耳边的明天，“明天早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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