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说他急不可耐地钻出她的肚子，急着长大，一眨眼娶了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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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说多田啊你慢慢走，走了就别回来了。头七的烟慢慢飘，几个梳辫子的女孩儿在火盆上跳来跳去，跃动的火焰让白美美眼睛好痛，泪水终于慢慢滚落下来。

段多田是个急性子。

他娘说他急不可耐地钻出她的肚子，急着长大，一眨眼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再一眨眼就死了。美美默默地听，七十老母脸上沟壑纵横，泪像小溪一样滚落，头发灰扑扑的，烧尽的柴火。他们老段家的血脉就此断了啊，她没力气责骂美美，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子向里屋走去。

白美美拿起生锈的铁簸箕，扫洒在地上的菊花瓣，扫帚划过土屋地面时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她笑了，暗暗地笑。招呼玩耍的女儿们吃饭。她生了三个女孩，像一匹永不疲劳的母马。

红棕色的小马驹，他们叫她子梦。热烈的光芒亲吻她的皮肤，脸颊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白色的小马驹，他们叫她子莱。从月亮来的旅人，坐在镜子前梳长长的头发。

黑色的小马驹，他们叫她子稻。她出生在午夜时分，美美抱着硕大的肚皮喘息，她说好痛啊，你快点出来，让妈妈歇歇吧。于是团团阴影落到铺陈的报纸上，一身滚满油墨。

段多田死的那天，白美美起得很早。她喂了鸡，把三个鸡蛋放进杂物间的纸箱，在粉红的围裙上擦手，坐在窗边想。她想走过来的这些年，傍晚时分的花夜酒，年轻男女们围坐在桌旁，天燃烧着，烟头是红的，脸是红的，他们红彤彤地喝着酒。她是村里最好看的新娘，走路像跳舞，那么轻快，那么活泼。一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乌黑的长发。白美美人如其名。段多田追了她好久。给她家送了五条烟，三瓶粮食酒。她穿着从省城租的白婚纱，那时候流行的款式，不太熟练地踩着高跟鞋，嘴唇上涂着红艳艳的颜色。段多田有点吃力地抱起美美，她将手里的喜糖朝泱泱的人潮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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