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大海湛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仿佛有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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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沙砾上，周遭一切都很安静。冬日里海风刮得猛烈，就连扑面而来的气息也不似夏日的宜人，而是带着死亡、腐败的气味，但这不正是我所向往的归宿吗？凝望着大海，我仿若看见了海底的生死决斗，伪装逃亡，流血与牺牲。

海里上演的，大陆也在上演；海里未曾上演的，而大陆仍在上演。海是缩小版的大陆，但又未曾有大陆突破下限。但，百年后的事情谁也不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只会变得更加无序。

我眼前漆黑一片，乌云翻涌，蓄积等待着。我知道这是海上风暴降临的征兆，海鸥撕扯着喉咙使劲吼着，那一声声啼叫划破这天。他们飞在海面上，羽翼在上面留下一道道划痕，但又很快消失不见。一切仿若只是假象，这些划痕只是以水波的形式弥散后消失。

仿若有双手推着我向前，一步、两步……昔日里松软的海滩，此时走着却犹如刀割。痛楚，由脚底颤栗的传至全身，而我眼前的沙粒也由干燥变为湿润，然后是积沙的、黑的、看不清的一切。我想停下来了，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感受到无数的手疯狂的、不顾一切的也要推着我前行。而，我的脚因为接连的刺痛不受控制的蜷曲起来。泪水沾湿了我的眼眶。

无法回头，这命运般的捉弄，仿佛再次重演。我的脚必然鲜血淋漓，而这走来的路上，也必然沾满了血迹。仰头看着天，我明白，迟来的雨会带走我曾经出现的证明，沙粒又会洁净如初，血迹也会被冲刷无影。我茫然的抬起头，眼底的雾朦胧了一切，包括他们的脸。他们是无数的人，也许与我素不相识，也许我亲密无间，但是他们此刻都推着我向前进，哪里有转圜的余地，唯有一心只我于死地的杀气肃穆。

泪水掉进了沙里，转眼消失不见。

我尝试着想要看清他们的脸，但止不住的泪水使他们在我的眼中被扭曲，而我在他们的眼中应该也被扭曲成这副模样。也许是谣言，也许是这操蛋的一切，使无尽的人与我为敌。心口猛然的刺痛使我厘清了无能为力的现实。

突然，一只鱼挣扎着，顺着海水被带到了岸上，他离我只有几步远，但身心俱疲的我没打算帮他。我停了下来，看见水中有黑影在游动。就这样，当岸上的鱼拼命挣扎的时候，水中的黑影也顺着潮流的方向窜了上来，他张开嘴，将其吞入口中，又闭上。随后，他游入了海里，而沙粒上的空洞又一次被海水涨潮而填平，一切重归于风平浪静。即使内里如何波涛汹涌，也终会被掩埋，被遗忘，被不为人所知。

我开始后悔了，这般凶猛、红色的大嘴，万不知我是葬身于海里还是葬身于鲨鱼。不知前路，我犹豫而踟蹰。

打破这场僵持的是放在礁石上的手机。熟悉的消息音响起，屏幕明明灭灭。我恐惧，我害怕，我想要逃离，耳中又响起那往日剜骨般疼痛的恶毒语言，“你就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杂种”，“呔，你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它们在我耳朵里钻进钻出，有着对我身世的鄙弃，有着对我如泥垢的不屑一顾。缺乏阿Q精神的我，只能一步步，将头埋入胸膛，用后背的伪装坚强来抵挡，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心里湿润润的，从未干涸，一生都在哭泣，一生都在假装坚强。但泪水终有要流尽的一天不是吗？

我此刻本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这太多的欺凌、暴力的一生，想要葬身于海底，实现解脱。世人都说临终前会将一生在脑海里走一遭，那些甜蜜的记忆，那些痛恨的龌龊，那些未能实现的夙愿，一切都会浮现。而此刻我望着空空的海湾海岸，只我一人在此，而曾经历的一切，又哪里寻得着甜头呢？

手无目的的伸向手机那刻，我想兴许还是有的，只是那些善意被漫无边际的恶意所遮掩，让人只能堕入无尽的绝望。犹记得曾经翻看私信时，有大量的人谩骂诅咒，亦有善良的人儿为我鼓励。想着那些支持的话语，我的手在颤抖，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恶至此，善也至此，如这场大雾让人看不清真相。

我揉了揉有点红肿的眼睛，靠坐在礁石旁。想着那些人对我说的不断映入眼帘的咒骂以及引诱的陷阱，何时才能了结？如今的局面我不知晓何以至此，也许是父母明面的吐槽，充满悲剧的人生，网络上众人狂欢的将你推向绝望的深渊，他们如一群饥饿的狼，闻着血肉的味道，就迫不及待的将你上供吞噬。当春尽夏转，秋谢冬临。他们躲在一张张张屏幕的背后，自以为是的睥睨着弱小的事物，他们如雪花，如雨点，如稻草，如蛇蝎，招招致命。而我就像在万千世界无所依的浮萍，无从生根，无从依靠，只能遭受让人不断沉沦的耻辱。没有人依傍，没有人关心，无论熟悉或陌生，所有的言语都重重踩在我心头，不甘也罢，挣扎也罢。他们早已将我的灵魂献祭，此刻我所能做的只是让躯体跟随着灵魂离去。

黑暗的海浪拍打，云起云涌，相互映衬，空虚感将我裹得透不出气。

药的作用在此刻终于显现，待到困乏，我一步步迈入了海里，步伐坚定，潮涨潮落，冲刷着我的脚背，膝盖及至腹腔，咽喉越发无力，升空的感觉刺激着，海水的阻挠与药物的麻痹，使人如坠梦中。

暗蓝的海水轻轻地如浮去珍宝上的灰尘般抚摸过我的肌肤，空旷的海域里传来海鸥扑打的声音，我闭上了眼睛，直愣愣地将身体往海底沉去，我感受到头发在顺着潮流飘荡，此起彼伏的想要逃离。腥咸的海水漫进了眼睛，闭上眼睛，感受着未知的黑暗。我感觉四处潜藏着危机，它们会将我致命。可我也不想反抗，我接纳大海的一切，大海也接纳了我。我只是沉默的闭上眼睛，感受胸腔、耳膜、头颅带来的尖锐刺痛，我的意识逐渐消失，只记得自己在往那黑暗处不断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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