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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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据说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早已被诸神摒弃的滨海城镇，终年呼啸不止的海风带来冰冷的水汽，在列屏群山之间凝成霜锋冰刃，刺骨的严寒恍若恶魔的利爪，狠狠扼住城镇的命脉。人们说那里已经被恶魔掌控，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之地”。

“那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连血都要冻住了！” 偶尔会有从北方归来的旅人，裹紧了斗篷缩在酒馆的角落里，就着烈酒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座恐怖的城镇，“嘿，听说过吗？那里的城主能用黑魔法操纵植物，还能一拳轰开山脉！没人敢看他的面孔，那表情简直是要吃人啊，果然是‘恶魔之地’的主宰！”

从大陆的最北到最南，传说越来越离奇。

踏上这片传说中的“恶魔之地”时，彻骨的寒风让叶修不禁感慨，传言中冻死人的天气这一点倒是不假，至于其他……拥挤的民居也好，熙攘的集市也罢，至少看起来和别的城镇没什么两样，更别提喧闹非常的酒馆。人们在这里推杯换盏、高声谈笑，政治和绯闻似乎是每一个酒馆里永恒不变的话题，叶修听身边的人们谈起矿石开采的路子，聊着进展艰难的贸易，抱怨今年暴风雪来得格外早，议论城主这些天正亲自带人调查什么大事。

听了一会儿，叶修扭头跟身边的大汉搭讪：“兄弟，我第一次来这里，能请教几个问题吗？”

那大汉不声不响地看了看叶修，又喝了一口酒才不屑地说：“南大陆的人就是磨叽，在我们这里——在霸图，有话就直说吧！”

叶修闻言笑了：“我想知道去列屏群山最近的路该怎么走。”

…………

离开酒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叶修很快找了间旅店投宿，他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翻出一张泛黄的地图，依照刚刚得来的消息在图上勾画路线标记。这次任务有一半要在列屏群山之间完成，而另一半……

叶修勾起嘴角，还真是令人期待啊——无论是名为霸图的这座城镇，还是它的主人。

Part2

依霸图居民所说，要从城镇上出发进入列屏群山，最快捷的办法就是穿过城北的冰原，一路登上高地，直接深入山脉腹地。但豪爽的霸图人也给出了诚恳的告诫，城北的冰原和高地在民风彪悍的霸图有着“埋骨之地”的恶名，因为这片土地是冰狼的领地，几乎每年都会有人丧生于此，一定要去的话，则必须拿出可能有去无回的觉悟。

但叶修最不缺的就是生还的信心，此时他独自一人穿越冰原，碎冰随着他的脚步吱嘎作响，身边也只有凛冽的寒风。忽然，叶修隐约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血腥味，他立刻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视野之内并无异状，他皱了皱眉屏息凝神，在风声中分辨可疑的动静，只听前面高地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狼嚎。既然高地是进山的必经之路，叶修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靠近，随着距离的缩短，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模糊的狼嚎声也逐渐清晰起来，此前威胁般的嚎叫被哀鸣取代，片刻之后归于寂静。

叶修无声无息地靠近高地边缘，在下风口的隐蔽之处悄悄张望，只见开阔的高地冰原上散落着诸多冰狼尸体，鲜血染红了冰雪，浓稠的血腥呛得叶修微微眯起眼，这堪称惨烈的场面昭示着一场恶斗刚刚结束。叶修很快注意到，一只从未见过的猛兽立在不远处的尸体堆旁，那猛兽形似狮子，却又比普通的狮子大出好几倍，黑亮的皮毛上散布着红色的月牙状花纹，一对泛着红光的弧形犄角盘曲在头顶。巨大的猛兽似乎是这场恶斗的赢家，此时正喘着粗气歇息。

面对从未见过的猛兽，叶修可不想惹祸上身，他正要退回去想办法，却见那猛兽脱力般晃了晃，轰然倒地。难道也受伤了？叶修迟疑了片刻，紧紧握住千机伞，万分戒备地朝猛兽的方向靠近。到了近前才发现，这庞然大物身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口，看样子的确是昏过去了，叶修小心翼翼地伸手翻检，断定这家伙前几日曾受过重伤，刚刚在与狼群的恶斗中又添了新的，旧伤口撕裂了不少，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血污冻结在黑亮的毛皮上，把这看起来凶悍异常的家伙搞得狼狈不堪。

正在这时，眼前的猛兽身上忽然涌出了大团大团莹绿色的光点，缓缓飘散在空中，待到绿光消散，叶修眼前已经没有了猛兽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伏卧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黑色的短发、白色的薄衫、简单的黑裤，配上手上的拳套——这是叶修昨天才见过的霸图男子的常见打扮。叶修蹲下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人和刚才的猛兽一样，昏迷之中连喘息都显得格外虚弱，身上满是伤口但又都不致命，等体力恢复了应该能自己清醒过来。想到这里，叶修站起身打算继续赶路，扭头却发现满地狼藉之间有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野草——银叶草？他看向四周，果然附近冰原上还有很多，这下他连连咋舌，别处难得一见的止血灵药在“埋骨之地”却是遍地生长的野草，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叶修就近随手扯了几株银叶草，又掏出些烟叶合着一起嚼烂，轻轻地糊在那人最深的几个伤口上，也不等人醒，就继续赶路去了。

Part3

叶修在列屏群山的任务顺风顺水，全然不知他到处收集资源的这几天霸图城里的躁动——霸图城的居民们看着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城主受了重伤被救回来，自然少不了议论纷纷。事实上，与传遍大陆的夸张流言不同，霸图城主韩文清并不是面目可憎的凶神恶煞，更不是什么张牙舞爪的恶魔，而是一个雷厉风行、治下严谨的城主典范，广受霸图居民的敬仰。他这次受伤也是为了普通的霸图居民。

霸图城位置特殊，气候也不算好，为数不多的资源多潜藏在列屏群山之中，因此常有霸图人经由传送阵、冒险前往荒废大陆收集各种生活和贸易资源，人们称之为“拓荒”。前段时间，陆续有多名拓荒者在荒废大陆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坏消息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连一向号称勇者无畏的霸图居民也难免惶恐。于是城主韩文清亲自领队前往荒废大陆调查，却在调查期间不慎进入了一个破损的传送阵，瞬间也像那些失踪者一样不见了踪影。

连城主都失踪了，大家全都吓得不轻，但众人没有想到，没过两天就有人在远离荒废大陆的霸图城外发现了负伤昏迷的韩文清，这才有了居民们目睹城主被救回来的一幕。韩文清苏醒后仔细回忆了一下事件的前因后果，认定自己是被那个破损的传送阵送入了时空乱流，他在寻路返回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好在最后又阴差阳错地被传送回了霸图境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而他也因此推断，那些莫名失踪的拓荒者大约也是和他一样误入了破损的传送阵，现在是生是死、被传送到了哪里，恐怕也只能碰运气才能知晓了。事已至此，韩文清不顾重伤初愈，立刻派人前往荒废大陆封闭那个破损传送阵，同时也在霸图城内发布警告，提醒前往荒废大陆的拓荒者注意安全，以免再有人发生意外。

而此时此刻，面对撑着刚刚伤愈的身体就开始处理各项事务的城主大人，白言飞第一次觉得自己十分没用。

“这是第四次被抢？”韩文清看着手里的报告书，头也不抬地问。

“……是。”白言飞有些尴尬的回答。

“独自行动的外来者、带着银色伞状武器、武器可以变形成战矛。”韩文清重复着白言飞报告中的重点，“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发现？具体损失如何？”

白言飞赶快报上之前整理好的清单：“被抢的有三十个菲泽蓝晶石、九个夜之石、十个桂榴石、三个梦境翡翠，七朵黑莲花和梦叶草。虽然对外都是十分稀有的材料，但对霸图而言并不是很大的损失。”

韩文清皱着眉问：“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之前您受伤太重了我们都不想让您太操劳，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一个佣兵——这种理由可怎么说得出口啊！白言飞低着头苦不堪言，明明负责矿脉安全的人是自己，可结果呢？带着那么多人都挡不住一个来抢物资的外乡人，最后还得城主出面解决，实在有负霸图人的铁腕盛名。

“下次我和你们一起去。”不等白言飞回答，韩文清直接做了决定，“不要多想，先回去吧。”

“是。”

外来者、独自行动、武器独特、年轻男性——按照这个特征稍微排查一下就能确定，那个近来在列屏群山地界盗取霸图资源的家伙，就是最近佣兵界的新起之秀——叶修。但是叶修常年在南大陆活动，极少到北边来，这次怎么突然盯上了霸图的资源？韩文清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顿时眉头皱的死紧。但不管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起了冲突打就是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直接用拳头说话，这才是霸图城主一贯的作风。

韩文清说到做到，此后他几乎天天和负责矿脉安全的队伍一起，在埋骨之地和列屏群山各处巡视。这一天，他们终于和叶修碰了个正着，韩文清犀利的目光如同刀剑般向对方刺去——光看那柄形状怪异的伞形武器就知道，来者正是近些天来屡次抢夺他们材料的家伙。

叶修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霸图的巡逻队，而且为首的人似乎还有些眼熟——黑色的短发、白色的薄衫、简单的黑裤，配上手上的拳套和身上零星几处仍旧包扎整齐的外伤……怎么看都像是……

“城主，就是他！”霸图那边有人也认出了叶修，连忙向为首的韩文清确认。

城主？叶修愣了片刻，了然地笑了，原来他就是霸图的城主，那个传说中狠戾非常的“恶魔”？早知道的话……

“佣兵叶修？”在叶修暗自琢磨的时候，韩文清已经遣退了巡逻队的其他人，径直走过来直接确认他的身份。

“我已经这么出名了吗？连霸图的城主都认识我？这可麻烦了。”叶修嘴里闲散地说着麻烦，却在同时迅速把千机伞握在了手里。

韩文清一言不发直接出拳，拳套上顿时绽出夺目的光亮，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几可崩山的气劲。叶修手腕轻抖，千机伞化为战矛向前刺出，一股灼热的气浪向着韩文清击出的气劲冲去，两股力量相接后轰然爆开。

不等爆炸的烟尘散去，漫天尘雾中弧光一闪，叶修已经持刀攻来。韩文清侧身避开，一手抓住叶修持刀的右腕，左脚向叶修膝弯踢去。叶修单膝跪地，右手松开，左手接住掉落的刀反手向后斩去。韩文清松手疾退，却仍是闪躲不及，身上被刀尖划出一道血痕。不等对方反应，叶修立即反身一个跨步，手中紧握的长刀再次化为战矛，朝韩文清的咽喉迅速刺去。韩文清面色不变，待叶修靠近，手臂上的肌肉骤然缩紧，一招“霸王拳”竟对着战矛袭来。

金石相击的脆响过后两人都后跃去。叶修稳住身形将战矛虚握在手里向韩文清奔去，矛身旋转着，从矛尖开始形成气流。韩文清也摆开架势，形似猛虎的幻影在他身后逐渐显现。他注视着叶修袭来的方向，看准时机打出了这蓄力已久的一击，庞大的斗气在两人身侧爆开，甚至吹开地上的积雪露出了砂石土壤。一击终了两人都退了几步来稳住身形，韩文清只觉得战意高涨，从眼神可以看出，叶修也是一样。

势均力敌的两人似乎可以一直这么打到天荒地老，但终究体力有限，最终被迫双双停手。叶修很久没碰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了，累得不轻，狠狠喘了几口气，捂着被揍得生疼的肚子，一边喊饿一边迅速地溜了；韩文清也没好到哪里去，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完全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然而这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叶修依旧为了完成收集材料的任务而频繁在埋骨之地与列屏群山之间活动，但几乎每次都会与霸图城主大人狭路相逢，大打出手也成了惯例。如此一来，叶修的任务进度自然也就大大放缓，让他不禁慨叹，对方到底是怎么一次次如此精准地确定自己的行踪的？监视魔法吗？真是太作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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