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正文-----
周放是独生子,父亲去世的早,留个母亲,母亲再婚,对方是个带女儿的男人,财力相当,很是般配。
女儿比周放小一岁,非常叛逆。
叛逆到怀孕。
她找到周放的时候,哭着求他不要揭秘,她偷拿父母的钱去打胎,结果被发现,她实在太害怕,就往周放身上推。周放觉得扯淡,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扣上偷钱赌博的帽子,一句两句都是家里哪点缺过你,干这种事儿,太让人失望。周放冷笑,如果他爸还活着,肯定会问他到底什么情况,而不是像他后爸,用鄙夷的眼光看他。
还是那句话,那个逼家,不,不算是家,那个破地方,不回就不回,他在这儿待着也挺好,或者说只要不回去,他在哪儿待着都很好。
他少有地坐在凳子上,支起画架,在画盘上挤出颜料,画笔蘸水,揉揉和和,在白纸上铺显出温柔的色彩交替,勾勒出一个又一个传神的身形,那双双温柔的眸,全是幸福与依恋。
是周小明的父母,以及周小明自己。
小时候的自己。
“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放瞬间将画遮起来,咳嗽着做掩饰。周小明皱起眉头,问他怎么了,怎么咳嗽了,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昨天没盖好,周放摇头,抓着他的手腕走了。
“哥,我听他们聊报志愿的事儿。”
周小明关心道:“你要报哪儿呀?”
“不知道。”
周放漫不经心地吐着泡泡糖。
“你别不知道呀。”周小明不想要这个回答,“你报哪儿我也报哪儿。”
周放看他一眼,不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周小明认真地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然后呢。”
“然后……就……”
周小明被问住,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周放拍下他的脑袋,“再过两年你就不这么觉得了。”
“怎么会,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周小明对于自己的真心被否定感到生气:“我是真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但我感觉你肯定会烦……再说了我……”
他欲言又止,周放看着他,他小声说:“我怕我现在再不问你,我就没机会问了。”
“为什么。”
“因为你就要走了。”周小明撇嘴,“你说的,过两个星期就走了……”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哪天,但他清楚,周放不是这里的人,走是早晚的事儿,时间问题而已。
“我要是不走了呢。”周放试探他。
周小明摇头:“我才不信。”
周放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他戳戳周小明的背:“我还真就不走了呢。”
周小明道:“你总骗我,我才不信。”
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晚上吃饭,争辩的题目,就是周放到底会不会走。
奶奶对他俩的幼稚行为感到无奈,站出来总结,“阿放,下个星期,你妈妈就来接你了。”
周放一顿,下意识看向周小明。
周小明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抽抽鼻子,笑的比哭还难看,他低头扒饭,眼泪掉在碗里,忍不住偷偷吐槽:“我就说你骗我。”
他站起来,闷声闷气地说:“我吃饱了。”
周放还没说话,他就进屋了。
周放握紧筷子,站起身,朝他的卧室走去,门却拧不动,周小明反锁了。
他在屋里说:“你骗我,罚你睡沙发。”
周放:“……”
周放只能又窝回小小的沙发。
半夜,他实在睡不着,心里有事儿,翻来翻去,备受折磨,干脆又去开周小明的门,周小明应该是没料到他会晚上偷袭,就没锁,让他钻个空子。
躺在床上,把人搂怀里,抚平他皱着的眉,周放莫名舒口气,周小明也找到归属感,慢慢放松紧绷的身躯,踏实了。
真奇怪,没在一起睡多长时间,却睡出习惯了。
周小明睡饱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自己。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揉揉略微肿胀的双眼,穿好衣服,出去和周放打招呼。
经过一晚,他的情绪似乎得到缓解和发泄,又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周小明,忘记昨晚被骗的委屈,朝周放笑。
周放瞬间觉得,真是小屁孩儿,不会记住那么多事儿,没两天就忘了,小没良心的。
不仅如此,剩下的一个星期接触时间,他平时那么叽叽喳喳,黏周放,这个星期格外文静成熟,甚至都不是不黏人了,而是清冷,有几次周放想和他说话,他都说自己忙。
周放有点不爽,故意不再等他一起放学。
周小明也没觉得委屈,还是照常和他打招呼。
周放烦得要死,他要是再相信周小明的话和眼泪,他就变成猪!
一个星期很快就到了,周放的家人来接周放,周放面色难看,时不时朝周小明的卧室看,那里房门紧闭,并没有出来送他的意思。
好你个周小明,周放有种良心被狗吃的感觉,伺候他都是白伺候了,他非把他的屁股打烂不可。
上了车,周放戴上耳机,闭目养神,那扇门突然开了。
周放睁眼,周小明笑着,眼底红红的,着急忙慌地塞到他手里一个本,和他挥手。
周放皱眉,还来不及说什么,车就开了。
周放想起身,转念一想,算了,就翻着那个本。
本里面,错综复杂。
有穴位图,画的抽象离谱,教周放脖子落枕应该怎么按,有下雨不打伞的坏处科普小贴士,有不吃饭会把胃饿坏的几大警示等等。
林林总总,有手抄的内容,有手绘的内容,还有网络截取的科普摘录,堪称针对周放十大度生活坏习惯的教科书版,周放从头翻到尾,一句其他额外的话都没有。
周放不信邪,他就不信周小明没什么和他说的,他魔怔了似的将本颠三倒四,晃来晃去,突然,从夹层里掉出一张很小的便利贴。
上面写:哥,你真的很好。
周放喉结滚动,盯着便利贴看了会儿,放进内兜。
他就知道,周小明不可能和他没话说。
回到家,他忽略庆祝他回来的后爸和后妹,径直上楼,一家人叹气,看来在外这几个月,并没有变好,还是那么叛逆,大家议论了两句,便错开话题。
第二天,管家上去喊周少爷起床吃饭,喊了半天没人应,一推门,该拿的都拿了,人也不见了。
坐在涛子的车上,周放戴着眼罩补觉。
涛子说:“你特么搞离家出走这套?”
那才不是他家。周放懒得回,抱着膀子想,怎么给周小明一个惊喜。
“你高考怎么办,不考了?”
“再回去。”
“靠,你折腾这费劲,怎么,你异乡生活一次,还上瘾了?”
周放笑笑。
回家拿了东西,彻底成为自由身,这下天下之大,去哪儿都没人能拦住他。
“你给我讲讲,讲讲,什么邪风能把我们周大少爷迷住。”
“边儿去。”周放懒得跟他贫。
车开了很久才开到小院子周围,涛子不敢在这儿待太长时间,怕周放他妈查到他身上,说声告辞就匆匆而别,周放毫不客气地提着行李,拎包入住。
他敲敲门,门开,老人看着他愣住,周放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问:“周小明呢。”
奶奶笑了,指了指卧室。
周放蹑手蹑脚的轻轻拧开门把手,看到周小明背对他,用铅笔画着什么。
他悄无声息地探个头,一看,是他坐在教室的课桌上,脚踩板凳,低头画画的样子,但这明显太有挑战度,导致周小明画了擦,擦了画,怎么画都诡异。
“我教你。”他说。
周小明自尾椎骨乍起一身汗毛,仿佛被冻结,随后猛然扭头,脑门磕着周放的下巴,周放疼的嘶了一声,咬牙切齿:“周,小,明。”
周小明撇撇嘴,一把抱住他,呜呜呜地哭个不停:“我肯定是做梦了,做梦了是不是。”
周放无语,扒开他,“我只离开一天。”
周小明噢了一声,眼尾挂着泪,低落:“我以为你回家了,不回来了。”
周放没搭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的画,“教你画画,想学吗。”
周小明瞬间亢奋:“想!”
周放:“……”
周放:“我教你画画,你给我什么好处。”
周小明思索,发觉自己什么都没有,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办。
周放大刀阔斧地一坐,撕了他的作业本,潦草地在纸上写:周小明要给周放当一辈子弟弟。
最后写上签字人。
周小明有些无语,这种游戏他小学六年级就已经不玩了。
但周放递给他笔,神色很认真。
周小明无奈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好了。周放看着字据,心满意足。
他现在有一个亲人了。
他上纲上线:“以后喊我周老师。”
周小明点头,犹豫片刻:“周老师,我们……睡觉吗?”
周放噎了片刻:“这个时候喊哥。”
周小明点头:“那哥,我们……睡觉吗?”
两个人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才真正有了真实感。
周放搂着周小明,周小明揪着他的睡衣,大着胆子将胳膊横在他身上,看他没反应,才彻底放下心,有些真实感:“你真的回来啦。”
周放笑了一声,“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