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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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风吹起来,把路边的一片叶子打着璇儿送进了巷子深处。
日光和煦,巷子里静悄悄的。野猫窝在角落,那双夜里发光的眼睛半闭着,耳朵上的毛被风拂过,抖了抖。
巷子尽头那户人家的门开着,一个女人坐在门口,脚边放着针线篮子,手里拿着一副堪堪开头的鞋垫动作娴熟,偶尔停下来,活动僵住的手指,抬头看一眼巷子。
咔擦——
脆黄的叶子被一只脚踩过,发出些微声响。
女人抬头望去。
是个长相白净的后生,有些抱歉地朝她笑了笑。
她笑着点了点头,不以为意,低下头继续那双还未完工的鞋垫。
脚步声在巷子里徘徊了一会,渐渐离她近了。
“请问,您知道‘李同’的家是哪一户吗?”那个年轻人开口说话,音色清亮,是一股子很好听的腔调。
女人给他指了巷子的第三户人家,年轻人道谢。是说话像唱歌儿一样的嗓子。
正白天,做工的做工,出门的出门,年轻人敲门也没人应。他等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走了。
*
一连三天,都是好天气,日头不辣,温温和和的,也不冷。
那个年轻人又来了。
女人听他熟练的停在李家门外,开始敲门。
叩叩。
叩叩。
叩。
一共五下,响过就停了。不疾不徐,如果不是他一连三日都来,单听这敲门声,一定让觉得他只是闲来无事,上友人家做客。
门没开,他照例等在外面。
女人缝完几针,好心抬头叫他。
“老李家这会没人嘞,你傍晚来,那会儿有人。”
年轻人转向她,低声道了谢,但还是不动。“她叫我这会儿来。”
声音很低,但女人听见了,微微摇头,不再做声。
半只鞋垫扎好,女人抻开半曲的手,不经意瞥见余光中一个黑影。
她有些惊讶。
往常等两刻钟就走的年轻人还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许是今日的鞋子花样简单,扎起来不费心,她多了几分攀谈心思。
“后生。”她叫道。
年轻人没应声,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后生。”她又叫了一声。
“诶诶,在,是在叫我吗?”年轻人回过神,有些手忙脚乱的应道。
女人看他这呆样有些好笑,也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看着年轻人就要脸红,她又出声了。
“你认识小同啊?来找她的?”
“我不认识。”年轻人矢口否认。
“哦……这样啊。”女人意味深长地拖长声调,眼睛里写满了不信。
年轻人似乎有心解释,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脸上有些懊恼。
女人心里发笑,这藏不住事的年轻人。
*
同口巷子里出了桩大事,街头巷尾都传遍了。
老李家那个读过书的闺女和戏园子里唱戏的私奔了。
听说那老李气的放话说就当没这个闺女,戏园子里来找人的都被他拿刀砍了出去。
真是造孽哦,一把年纪了。
就说别让闺女读书,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这下好了吧,跟人跑了。
还是跟个唱戏的。
*
巷子里这两天的人空前的多,野猫都被吓跑了。来安慰的人是少数,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
空着手来,空着手去,只是把满肚子的兴味换成了新的谈资。
巷子尽头的女人也被盘问了好几十来遍。
“你天天坐在这儿,有没有看见过他们俩偷偷私会?”
女人照旧摇头,满脸愁绪,“我要是看见了,那不得跟老李说,就是我没见过,不知道这丫头和人在哪碰的面。真愁人啊。”
听的人附和,“是啊,真愁人。”
老李也来问过她,提着刀,气势汹汹,女人被吓得半死,赌咒发誓自己绝没见过。
一把年纪的老头胡子拉碴,因为成天背重物而直不起来的腰好像又重了几分,手里的刀一直抖,女人一动不敢动,只敢求饶,还是来看热闹的寻过来人才把他拉走。
*
李老头的闺女跑了一个月,这场热闹终于到了头。
人找不到,只能算了。戏园子倒是想和李老头算账,但他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样子,据说天天睡觉都把刀放枕头边上,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算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这李老头比戏园子还倒霉,好不容易养大个闺女,还供了几年书,这眼看都要养成了,人跟个穷小子跑了。谁听了不说可怜。
当然,戏园子从小养大的苗子长脚跑了,这几年饭白喂了,也是倒霉的。
*
今天天好,女人照旧搬着板凳去了门口,一双鞋底纳了一半,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那个年轻人。
那天他们聊到最后,说的是什么来着。
她想了想,哦,想起来了。
自己问他怎么今天等的时间长一些。
那个年轻人说他要走了,这是最后一回,所以才想多等一会。
女人心说,不爱说话,但是脾气倒是挺好,问什么答什么。
不过他最后还是一个人走的,看来他等的人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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