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悲伤是一种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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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凛说的出门就是要去给人拜年。
本来陶奚以为是要去给傅彦或者他家其他的亲戚拜年,但等到了地方,陶奚才知道,傅凛是代人拜年——代那些回不来的人。
不过因为保密协议和对缉毒警察家属的保护,傅凛并没有说自己是他们的战友,而是说自己是他们的警校同学,代表学校过来拜个年。
和陶奚想象中的情况不同,无论在哪家,傅凛都没有过多的交流和停留,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校友,放下礼物寒暄几句就走了。
陶奚不解:“你开几个小时的车过来,就只是为了给他们送点年货吗?”
傅凛偏头看他:“不然呢?”
陶奚:“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除了年货,他还根据不同家庭的需求准备了不同的礼物:老人的保健品,孩子的玩具,或是“校友会筹募”的慰问金。他明明那么上心,却将这一切包装成公事公办的好意。
傅凛发动车:“少想些有的没的。”
陶奚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很悲伤,很难过,甚至可能情绪失控,而你会安慰他们。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很客气,还感谢了你,你也只是说了一些....场面话。”
傅凛安静地听完了他说的话:“所以你觉得,我们不够悲伤?”
他说完,陶奚就明白自己到底觉得那里微妙了——他们看上去都很冷静,于是点了点头:“嗯。”
“因为悲伤是一种负担,”傅凛说,“无论是对他们自己来说,还是对我们这些心怀愧疚的人来说。”
——斯人已逝,未亡人还要前行。
车窗外倒影飞逝,陶奚觉得有些难过,心口像被什么压住了,让他喘不过气。
陶奚不是小孩子了,在面对问题时,他需要,也可以独立地分析和思考,去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所以傅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打开了车载音响。
正在播放的歌是陶奚之前导进去的,音响传出的女声低婉,如泣如诉。
“你不再让我惦记,明天有风雨,墙上的日历,没人再翻过去,你不再为我留意.....”
他们回到麓阳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一进家门就看见了瘫在沙发上的齐寓。
齐寓看见他们眼睛一亮,“噌”地一下起身:“你们可算回来了。”
傅凛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就把视线移到了桌上的外卖盒上:“弄干净。”
齐寓被傅凛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不迭地点头:“我马上!!”
“你怎么来了,”陶奚赶紧打圆场,“是有什么事吗?”
齐寓反应过来:“哦对对对,今天我碰见周哥了,他让我提醒你去医院拿药。”
陶奚看向傅凛。齐寓和周明乐应该不知道傅凛做了那个决定,才会提醒他去拿药吧.....傅凛打算瞒多久呢?
这种事情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傅凛点了下头:“嗯,我明天去。”
话带到了,齐寓也不打算久留,他迅速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干净,还不忘垃圾分类。等齐寓走到门口,傅凛突然叫住他:“齐寓。”
齐寓回头,一脸的紧张:“咋了哥,我落下啥垃圾了?”
“没有,”傅凛抬了抬下巴,“滚过来。”
齐寓立马乖巧地“滚”了过去,脸上的紧张还没散干净,就看见傅凛拿出钱包,从中抽了张卡出来:“密码六个零。”
齐寓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生怕傅凛说出什么拿了钱滚蛋,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的话:“哥,你这是干嘛...我就吃个外卖,又不是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不至于不至于.....”
傅凛在听到“二人世界”的时候皱起了眉:“闭嘴。”
齐寓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这话说得陶奚有些耳热,他赶紧拿出手机假装回消息,手指不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好像都笃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陶奚虽然对此感到窃喜,但事实上他连傅凛的手都没摸过——隔着手套的当然不算。
“林盛留给你们的,”傅凛说,“他投资过麓云的项目,这是前几年的分红,以后每个月还会到账一笔钱。”
齐寓懵了:“可是我姐说.....我姐夫的东西都要上交啊。”
傅凛:“审查过了,这笔钱没问题。”
看齐寓还想说什么,傅凛便先一步将卡塞在齐寓的兜帽里:“少跟我矫情。”
这笔钱肯定不是姐夫留下来的,齐寓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傅凛补贴他们家的借口:“傅哥....”
傅凛最不耐烦这种局面,他克制住动手的躁欲,冷冷开口:“快滚。”
陶奚见势不对,拉着齐寓就往门口推:“回去注意安全,有空来家里吃饭哈。”
将人送出门,陶奚心里刚松一口气,就在回头的时候愣在原地。
傅凛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看清彼此的眉目。傅凛目光沉沉,室内灯落他一身冷光,散作陌生的疏离感。
“怎、怎么了?”陶奚有些忐忑。
傅凛走近两步,高大的身影挡住几寸灯光,神色晦暗:“你担心我对他动手?”
自从傅凛答应陶奚让他陪着,陶奚对傅凛的病情就有了新的认知——除了艾滋,傅凛还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陶奚不太懂那些专业术语,就记住了“反社会”这三个字。
傅凛警告过陶奚很多次,没事离他远点,少说话,不然容易被揍。
挨揍这件事对陶奚来说不是问题,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未必了。
陶奚低下头,无法反驳。
傅凛突然抬起手,陶奚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闭上了眼。
耳边响起渐近的脚步声,陶奚心想,这可真是替人挡灾了。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落在发丝上的是有些重的揉搓。
陶奚睁开眼,心擂如鼓。
傅凛扬起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把自己洗干净,”傅凛说,“半个小时后,书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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