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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3.0 作业马甲:抹茶肥啾慕斯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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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跨年夜的絮絮叨叨

-----正文-----

身后的响动早已重归寂静,前方隐约瞧见几间泥瓦房屋的墙壁。

男人稍稍放松了神经,从迷宫一样的树林里钻出身子,用空闲的手拍掉身上沾染的泥土和草屑,摸索着扶正头上的帽子。

他踉踉跄跄地走向视线所及的第一户人家。已经入夜许久,四周也没有照明的东西,石块和其它未知的东西绊了他好几下。

终于,他在血顺着肚子上的伤口跑干前碰到了木制的大门。

“有人吗?”他把力气汇聚到嗓子,牵拉喉咙,发出一段毛毛糙糙的气音来。

他消停了一会,不甘心似的又问了一遍

“还有活人吗——”

门边隐约传来石块和瓦片碰撞的声音。他挪动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门上深深浅浅的刻痕,眼睛瞪大又眯起。浓稠的夜幕包围着他,将他拉入一片静止的死寂。仿佛那声响动不过是痛楚间产生的幻听。

“呼……没啦,都跑光嘞……”他靠着木门滑坐下去,硝石的烟味若有若无地绕在他的鼻尖。“跑了好,跑了好哇……跑到后边过安生日子……”

他努力睁着眼,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指尖触到了毛乎乎的小东西,他又顺着摸了摸,才发现是一只皮毛湿透的猫。

“狸子。”他不再捂着肚子上的弹孔了。身体泄了劲,歪歪斜斜地松垮下来,“我家里头也养狸子。”

他顺着姿势偏头去看地上的猫,奈何视野被模糊不清的重影覆盖。于是他把被血浸透的手伸进衣服里,探了半天摸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吃饭。”

“嘬嘬嘬。”他屏住气掰下一小块馒头塞到狸子边上。猫没理他,也没动弹。

“……不饿。”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自言自语似的,把那块碎渣塞进自己嘴里。“我饿,我老久没吃东西。”

血液在身边汇成股,融进村里随处可见的粘稠的水坑里去。他嚼着嘴里的干粮,眼前重重叠叠的黑影产生了置身人群般的错觉。他嘿嘿地笑起来。就像吃下去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精神焕发。“狸子,你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不?”

“大年三十!”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就像用最后一块精心挑选的石头填满瓦罐的孩童。

他推了推边上那只一动不动的狸子,把衣服上各种污渍留下的痕迹展示给它看。“错不了,我上回路过隔壁村子知道日子后每天在衣服上划道道,今天就是大年三十。”

他的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甩了甩脑袋,像是期待什么似的望向村庄内部,黑影散去后的村庄唯有寂静回应。和他离家时一样茂密的树林在周围伫立,月光下的投影沉默地与他对视。

“都睡了,睡了。好好睡,早上起来有劲儿。”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服什么。发出几声干笑。

“搁以前,我们现在都坐一块吃年夜饭咯……”他又啃了一口馒头。

“什么鱼啊鸭啊,我叔叔还会宰个猪,红烧起来放桌上。我媳妇可喜欢嘞!”

他眯起眼睛,靠在身后的木板上。那扇门支撑他,就像支撑着眼下的整个世界。

农村的新年总是其乐融融的。那时候还没打仗,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大家口中的县城。

小时候爹会在临近除夕的时候让他穿上娘做的袄子,拉起他的手走上大半天,去县城里头挑选年货。

小孩儿在热热闹闹的集市里穿梭,最后跟着自家老爹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返程。

下一次与县城见面得等来年。于是离开前爹就在街边给他买一根山楂串串,要红的,送进嘴里是清澈的甜。

后来他长大了,娶了媳妇,去县城采买的人选就变成了他和他的媳妇。

“狸子……狸子……”他费力呼出一口气,“我家里养的就是一只狸子。”

黄黑花的狸子,比手下这只除了不理人什么都好的猫儿淘一百倍。他想。

“每天都要到处去钻一钻,什么炉灰啊茅草啊,冬天还敢往烧火的坑里头跳。”他的手指伸到狸花猫的下巴那,缓慢地撸着它的脸蛋,像是自卖自夸一样炫耀起来,“要不是老子抱的快,瞎!”

他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技术如何。他自认没有退步。起码现在的这只小东西还愿意躺在他手底下被摸。

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就像风也逃离了村子一样。他开始想念起从前热热闹闹的年关来。

他的二伯是村里头有名的大厨,每次节日的日子临近二伯家里就热闹起来,来来往往都是想请他做饭的人家。

那时候的今晚他们应该已经吃罢了年夜饭。爹带着满心思出去野的他去木门上量身高,刀在被大扫除打理一新的木门上划拉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大人们凑在一窝唠家长里短。孩子们得了自由,和玩伴凑在一窝乱跑,捂着耳朵去点鞭炮,再被它们炸开的响声吓得满院子乱窜。最后被各自的家长捏着后衣领子抱回家去。

“我媳妇那时候胆大的很,拿着摔炮吓我家的狸子。”他媳妇就是同村的女娃,生了她的第二年她妈就生了个弟弟,家里把她看作大功臣,惯的她和假小子一般胆大。逢人便说她是送子的小福星,说招娣就真给娘招了个弟弟。

“我媳妇不喜欢她名,要给,给她找个新名儿。”他想着每年餐桌上都会出现的卤面条的滋味,把剩下的馒头囫囵咽进肚里。狸子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的。就像在听他念叨一样,“我队伍里好些个读书人,肚里头墨水多。我跟着他们学了不少东西,回家写对联准给爹露一手……”

“我走之前,崽儿还在学说话哩。”他的视线涣散起来,重重叠叠的黑影再一次回到视野里。

他的句子也逐渐断断续续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听众们絮叨,“媳妇还托人给俺带过信,小东西现在已经会走路嘞。刚出生还没我巴掌大哦,奇不奇。”

他离家的时候也是个年关将近的日子。年轻气盛的,扛着新领来的枪带着一口气便打算跟上队伍走。

媳妇和他娘熬了几个大夜,给他做了几件棉袄。抱着还在牙牙学语的娃儿叮嘱他记着回来。爹一根烟一根烟地抽着,叫住他,比划着在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上刻下了最后一道痕。二伯塞给他几包用纸包着的鸡肉,拍拍他的肩。

他就这么跟着寻光的队伍踏进了不见尽头的夜里。

“城里头的大老师们教了我好多诗,让我给我媳妇挑个好名。”他的声音飘忽起来,连呼吸声都随之轻微下去。搭在猫身上的手滑落到了地上,沾了一掌湿润的泥瓦碎屑。

“狸子,看见这花了不?”他喘着气,用那只脏兮兮的手伸进裤兜,掏出一朵花来。提起快彻底合上的眼皮对着猫炫耀,“给我媳妇的,你没得。”

他呼呼地笑出声来,恍惚间瞧见家里正摆着年夜饭。

二伯掌勺,鸡鸭鱼肉的摆了一桌。爹带着那副县里淘的旧眼镜,提着笔在桌上写对联。崽儿拿着糖串追着狸子在他脚边钻来钻去,吱哇乱叫地拽着他往里走。媳妇坐在靠近门边的长凳上,和娘一块冲着他笑。

他拿着揣了许久的野花,冲媳妇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拉着儿子的手坐进席间最后的空位上。

新年的阳光平等地洒向每一处,照亮了旧年夜用黑暗藏起的一切。比如垮塌的房子和满村横七竖八的尸体,比如碎成两半的木门和肠子外翻死去多时的黄黑狸子。

男人半歪脑袋靠着被房屋废墟支起的半扇木门,被他揣在怀里又捏了许久的花被风吹到木门倒在地上布满刻痕的那一半上,上面的花瓣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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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还在修改中……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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