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其实是我昨天做的一个梦,记录下来,感觉其中意味深长,但不一定能非常好地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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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低头、左偏头、右偏头,到处都是蓝色。地板砖是新刷的油漆,其他地方则都是厚厚的玻璃,这里也是小梨最喜欢的地方。海洋馆,她趴在玻璃上,静静地观望着这神秘的水下世界。
新的纪元里,早已发生过太多可怖的核战争,各式出现在教科书里的武器真正在阳光与月色下爆发时,大家才发觉到其毁天灭地的威力——寸草不生的田野、凋敝萧瑟的森林……只有钢筋水泥筑成的避难所,尚有一夕荫蔽,但烟气废气毒气还在不断蔓延滋生,大家快要窒息在一片浓雾中了。
但是曾有领导者豪言在此:英灵牺牲,但民众的尊严不可侵犯。我们要打,要环保地打,要碳中和地打,要分析清楚重要矛盾地明明白白地打,打出春满大地,打出绿意盎然,打出和谐美满的地球村。
于是科学家献出一条妙计:将武器用一层水雾包裹住,哪怕射出再大的火焰,迸发剧烈的蘑菇云,也像水蒸气一样哗的一声蒸发消散了。他们讳莫如深地说:“子弹,攻击敌人,而水,滋润大地啊!此乃惠世之策也!”
小梨安详地望着眼前,水明明是透明的,在水族馆的玻璃后面却那样蓝,那样浓墨重彩。她张了张嘴,隔着玻璃,也有一张大嘴上下开合,搅起波纹,好几排细密的大牙啃在玻璃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她出神地想:“如果有一天水不够包裹武器炸弹了,会不会要抽干水族馆里的?那么水族馆里的生物呢?他们会害怕吗?”
水是他们的家啊!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小梨默默伤心,让水被迫做了遮羞布,掩盖了天地间无声却硝烟弥漫的大雾。
她还在看着,边走边看,给她的回应很少,大多时候水族馆里都空空如也,只有容器,没有内容物。她走到一处水迹干涸之地,眼前有一列台阶,往前走水可以没过脚踝,台阶第三级之上就没有水的踪影了。
这里是水族馆偏僻的角落,小梨遇到一只海豚,搁浅了一般,在第四级台阶上抽搐——她脱水太久,浑身紧绷,不再有滋润的光滑感。小梨连忙跑过去,想把海豚抱到水中去,她一步一步淌过去,来不及挽起裤脚,来不及脱下皮鞋,海水随着脚步卷起小小的浪花,亲吻着布料,又迅速羞怯地离去。海豚在哭,她的眼泪是最后湿润身体的汁液。小梨嘿咻嘿咻地给自己鼓劲,还来不及抚摸一只海豚可爱的背部,只想将她抱回水中,抱回本该属于她的家园。但是只能以失败告终,小梨太小,而海豚太重。
海豚开口,圆圆钝钝的喙吻因脱水而艰难移动,导致张得很小,话语也含混不清。她虚弱地说:“这里是哪里呢?”
小梨想回答,但是她又为难地开不了口。水族馆,也不是海豚的家啊,而且怎么会有水族馆会有没有水的地方,并且还有一只搁浅的海豚。
她们成为了朋友,这个过程很复杂又很简单。小梨发现海豚不是普通的海豚,海豚发现小梨不是普通的小梨。
而水族馆的可爱造型外,各种由水包裹着的氢弹原子弹,在互相由彼此出发的起点到彼此降落的终点,像一座桥的两岸,在大桥通车的剪彩仪式上互相投掷绚丽的烟花。
啪嗒,啪嗒,清晨时分,凝聚着前一天夜里精华的露珠从纤长的叶片上滚落,溅到地上,然后四分五裂。其中一瓣砸到蚂蚁家族的头上,另一瓣洇入土壤,这小片草丛安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蚂蚁家族没有发出抗议,而是珍视十足地把它当天降美食,想虔诚地搬运回巢穴,给生产的蚁后一点甘霖,可惜未能如愿,水不像以往的粮食碎片,倏地降临,倏地又消失了;土壤也汲汲于此,它还想孕育出更多草叶,这样就能凝聚更多的露珠。
它们太渴了。
战火纷飞的年代,国家与国家之间像一座座孤岛,国家内部的城市和城市之间像岛屿中相差甚远的地形区,城市里面的区域和区域之间像一颗桃树和一颗杏树。森林倒下,但煤炭站了起来;草木枯萎,但雾霾活跃起来。专家发布了一个座谈会,侃侃而谈:包裹了水的炸弹,像催肥的养料,看,钢筋水泥愈发茁壮成长,一夜之间全部冒头露尖,然后膨胀膨胀,世界文明多姿多彩,它的证明就是一座座胖乎乎的场馆,或者细细的高塔。
小梨心想:那干嘛把这么好的养料投到敌对的国家去,那不是免费帮他们发展嘛?
小梨又想:那海平面日益下降可怎么办呢?塔越来越高,海越来越低,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是先碰到大气层,还是先碰到地心呢?
噗嗤一下,她甚至笑了起来:那不想丢炸弹的岛,是不是要给自己做个大泡泡笼罩起来?这样就不会有钢筋水泥的长大了。但是海还是要越来越低,越来越小,因为海是大家的呀!
也许,有炸弹互相投掷的也不算孤岛,毕竟有交流,真正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才是孤岛呢。
孤岛会有孤独的海豚吗?连可以陪他们说话的小梨都没有。
小梨由趴在玻璃上转为趴在海豚身上,她发现这只奇妙的海豚不需要在水里面生活,她说话声音很细小也只是因为害羞,她们聊着天,从天南聊到海北,从太平洋聊到小池塘。她们说蹦蹦跳跳的浪花,她们说一只笨笨的虎鲸,在水族馆里横冲直撞,她们说永远看不到影子的管理员和没打扫却很干净的水族馆地板砖。
小梨向海豚展示了一块骨头,她说这是妈妈的礼物。骨头年代感很足,上面还有藤壶攀附的痕迹,她很珍惜,总是贴在胸口,然后不住地落泪。
海豚每每看小梨哭泣,都会讲一个小故事给她听。她用厚重的背鳍去揉搓小梨的后背,又用凸起的额隆去触碰小梨的脸颊。她们依偎在一起。
海豚的声音虽然细细小小的,但很温柔亲切,她讲了一个故事:羲和是太阳的母亲,每天清晨,会在扶桑树下为十个太阳沐浴,然后驾车送祂们去工作。
小梨疑惑道:“水真的这么厉害吗?连太阳都可以洗一洗?”
海豚笑起来很明显,她没有回答小梨的问题,只是目光变得悠远,水族馆很安宁,但是外面并不都如此。
“水能包住火,水能包住一切躁动与不安的灵魂。”
小梨是个不安分又好奇的孩子。
“故事然后呢?”
“十个太阳给人间带来灾难,然后后羿就把九个太阳给射掉了。”
“水浇不灭太阳的火,而弓箭却可以。”
海豚叹息。“水抚不平贪婪的涟漪。水只会包容,不会侵占。”
当世界的钢筋铁骨伸向天空尽头,可能老天爷都觉得这是场闹剧,就像海岭变成山区而海沟变成了盆地。
海豚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一支穿云箭射向那最高点的琼宇,由纷飞的火花与核气交织灌溉的产物。它又细又长,高得可怕。而填充它的内容物呢?里面可以说根本不是生物,而是畸形的怪兽:不是躯体长出了十六双背鳍,就是有三十六只触手在极速地蠕动着。而眼睛呢?眼睛裂成一条又一条的眦皮,浑浊的眼珠移动来移动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定点可以停留;牙既不是尖的也不是圆的,而是七扭八歪曲了拐弯,一排又一排,充满吻部不留一丝空闲;灰白的珊瑚挤满垃圾桶,僵硬的海葵以巨人观的姿态扑满墙壁;螺啊贝啊看不出壳的颜色壳的形状,比孕育的巴洛克珍珠还造型各异,它们失去了条纹,贝柱变成粉末,连体内的血,恐怕也不是红色蓝色,极有可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杀马特混合彩。
他们忽然共同凝视到一个方向,这辈子怕是也没有那么多眼球在缓慢眨动——没有眼睛的进化出眼睛,有眼睛的多长出两副眼睛。高大而拥挤的建筑群上,里里外外爬满了各种识别不出来的东西,可能是远古余孽,也可能是未来新星。
小梨射出了那只箭,带着肮脏的泥水、污浊的池水、悬浮的湖水、恶臭的河水、腥咸的海水,射向太阳。那么多眼球目睹太阳喝饱了水分,然后轰然爆炸开来,像日日夜夜投掷的武器一样爆炸开来,液体如瀑布,如洪流,携带着浊臭污脏泼向世界,将低洼的盆地填平,将高耸的山脉淹没,将一切一切抹杀。
海豚的躯体开始漂浮,她的眼泪已经流干,而且也不需要了,她有了滋养的来源。
水族馆开始充盈圆满,虽然不是蓝色,但好在带回了可以观赏的大量族群。
小梨紧紧握住那枚鱼骨,那是妈妈的尸骨。她们都是鱼,而鱼,终将回到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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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还是从梦中有启发的,希望能够保护我们的家园,停止战火吧。坚信文字的力量,能感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