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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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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能来接我吗?

-----正文-----

发小总觉得他弟弟和攻的关系怪。

攻这又想当监护人又想当男朋友不停忙活的样子属实是不成熟得要死,发小也不太想看他们这样互相吊着了。

分开一段时间或许更好。

受:我高兴被吊着。

夏末在阳台支个小桌,吹风喝酒打牌的时候,发小提这个就是纯找骂。

大概是往来频率超过预想,朋友也习惯了发小隔三差五的投喂,开始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后边逐渐就熟悉起来还点上菜了。

但这话题些微敏感,朋友来回看看拒绝评价,把牌一推说去敷个面膜。

这一局烂牌正好能直接扔了。受靠着藤椅,和他碰杯。

发小:没好透是吧。

发小:他请的心理医生是不是不行?你好像压根没有,继续生活的念头。

挖苦被喝进肚子里。受想不通自己郁结之处为什么要归咎于攻。这一堆他沉默面对的事情,也分明都没有什么表态的必要。

发小看他那糊涂样,手里的果汁都搅出小漩涡来了。

他起身去厨房拿杯子,倒了满满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

正巧朋友敷着面膜走出来,压低声音问他聊得怎么样。

发小一耸肩:油盐不进。

朋友一副了然的神情。

她朝阳台走去,想想又折身回来,悄悄地问:因为攻参与了,算过去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容易清算的那部分,才从这里切入的吗?

发小被问住了,他一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

朋友:好歹别表现得那么明显吧。你自己不也在漩涡里,你爸妈和他的矛盾你敢碰吗?

她点到即止,从口袋里掏出两片面膜,问要不要试试。

朋友:这可是事后友谊修复精华。

一起贴上面膜,继续打牌。

玩到十点钟,只有受喝得多了点,掐掉闹钟回了房间。

朋友收拾杯子,发小突然问:你觉得他可能回到过去那样吗?

朋友皱眉,不太想延展那样的可能性:装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太现实吧。

受酒品偶尔不太好,问什么说什么。之前无聊的时候偷问过他的感情经历当消遣反而哽住,朋友到现在都在后悔。

果然还是要点边界感的,不然都搅和在一起什么都解决不了。就当朋友算了,不操那个心。

朋友一回神,笑了:哎别管那么多了,真分了再说这个,别催。

饮酒不开车,开车不饮酒。

留宿的发小趴沙发上打了半宿游戏,想通了。

他弟弟的事情他不该管,起码不该当施压的那一方。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该一起出去玩就一起出去。

早晨五点钟,受酒醒了起来上厕所,走出卧室见发小四仰八叉地斜挂在沙发上睡死,觉得好笑。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五分钟后走出24小时便利店,点燃香烟,长长地吐出烟雾,头晕感才好了些。

靠着墙,享受片刻无人知晓的宁静和晨间的气息。想自己不值得被那么多人担心。

边上有个垃圾桶,想进去坐坐。

有意发泄放纵,他爬进那个红色大垃圾桶里,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混杂着各种食物味道的黑色垃圾袋里,又点上烟。

有匆匆路过的人瞥了眼,继续赶路,谁也顾不上酒没醒发着癫的家伙。

再任性,再疯一点好了。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能来接我吗?

——嗯,在xx街,喝多了……麻烦你了,教授。

这号码二十几年都没换过,他烂熟于心,这是第一次拨号。

他就想看看,他们那样好的人,是不是只对自己刻薄。轻飘飘的思绪没有对这件事继续评估对错的能力,这一手的冲动可能会把棋盘掀翻。手机随意丢在垃圾堆上,他仰头抽着烟,心想几句话的事情,没什么好怕的。

放轻松。

等待的漫长时间里他又抽了一根烟,嘴巴开始觉得干涩。

手机再次响铃,不知何时不远处站着一位老先生。他面容憔悴,朝这边走来了。

关掉电话,迎上他关切的目光。

教授声音关切,费劲把他拉出来坐在台阶上,去买了点饭团和水。他话语间没有严厉,只是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教授:你是我的学生吗?

教授看起来更苍老了些,也没认出他来,只是一通求助的电话他就出现了。

受不想扯谎,就说不是。

教授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问他有没有地方住,说着去口袋里摸钱包。

受顺着他的意思接过钱,轻声说谢谢。

教授见他松口,便又热心地交代了两句。

随口问他的身份,就见他指着垃圾桶,声音轻轻的。

他说,你们是不是扔过一个孩子。

教授的话卡在嘴边,愣怔了片刻。

再任性一些好了。受看着手里那一叠钱,说不够。

教授望着他,张张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受:我很难过,这些不够我的心理治疗费用。

教授拿着钱包的手颤抖:你……还活着的……我们都以为你……

受:是啊,回来敲诈你们了。

他伸着手,不住咳嗽让喉头哽咽的感觉降下去,撇过头去:我哥说我没有继续生活的念头,影响到正常生活了,我要再去看心理医生,这些不够。

受:就见这一次吧……

到底颤抖的音调还是暴露了自己的不安,他感觉自己压下去的软弱在复苏。他怪教授来得太迟,等待的时候勇气始终没有胜过期待。

教授摘下眼镜,激动的泪水在眼中凝聚,可他什么都没说出口,只颤颤地掏出两张银行卡,放在他的手心。

一时间寂静。

受攥紧手,心里空空地想,结束了。

棋盘终于被他掀翻了。

转身时忽然被用力拥抱住。

老教授:抱歉,抱歉……等你治疗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能不能,再给我打个电话……

老泪纵横的脸上满是悔意,声音听着更老了,那愧疚的声音像两巴掌扇在受的脸上,使他咬紧牙关。

委屈包在混账话里,自损八千,再不走收不了场了。

于是跑走了。

躲在角落里他捏着钱和卡的手变湿了,他感到头晕目眩的,心脏咚咚跳,便胡乱给攻打电话。

“喂,能来接我吗……”

“我累了,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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