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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忽然明白，祁宁从来没有回来过，他一直在向前走。我也不该停留在原地，那些我在深夜不断摩挲反复品味的记忆，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满地狼藉。

婚礼上有新郎新娘父母致辞的环节，我看到了祁宁的母亲，也就是我高三的数学老师，从他母亲的发言和表现来看，他们母子的关系似乎缓和得很好。祁宁逃出去了，各种意义上的逃脱了。我因为祁宁跟母亲的紧张关系还做了一段时间的“知心大哥哥”，想必他以后再也不会需要这个角色了。

褚琳琳戳了戳我的胳膊，给我一张纸巾。

她小声道，你哭了。

我也没注意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被褚琳琳提醒过后自知有些失态，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又接过她的纸巾，顺序颠倒的动作惹得褚琳琳发笑。

好不容易仪式结束，我们跟随宾客进到不远处的餐厅吃午饭。午饭就是常见的酒席，没什么特别之处，不算可口，但能填饱肚子。祁宁和妻子下来敬酒，来到我们这一桌时，他特别拍了拍我，嘱咐我“吃好喝好”。

我笑着点头，礼貌又疏离。但是祁宁感觉不到，他太忙了，还要保持饱满的情绪到下一桌敬酒。

坐下后，我依然食不甘味。

褚琳琳明明就在我旁边，偏要发消息问我：一会儿去哪儿

她发完消息还碰一碰我的胳膊提醒我查看手机。

我：到外面溜达溜达

褚琳琳：喝酒去

我：哪家

褚琳琳：不知道 随便找个酒吧

我：一个忠告，女生不要单独跟男人喝酒

褚琳琳：不去算了

我：我搜一下附近

褚琳琳：去这家【酒吧图片】

我：【大拇指×3】工作能力很强

褚琳琳：什么时候走 说实话 这婚礼真的无聊

我：婚礼都这样

褚琳琳：我的就不要这样

我：拭目以待

褚琳琳：【不屑.GIF】

一小时后，我和褚琳琳坐在一家静吧喝啤酒。

褚琳琳问我，你今后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我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她说，就是感情方面呀。

我说，要忘掉一个人是很难的，我可能还要再久一点。

她点点头，似乎很赞同我，然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对我说，黎诵，我有话……

小褚，可以不说吗？我打断她。

褚琳琳失笑，骂我道，黎诵啊，你真不是个东西！

我也笑，笑着说谢谢。

她说，我偏要说。

我拦不住她，只好给她倒酒，听她说话。

褚琳琳的手指叩着酒杯，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并不否认地眨眨眼。

她，我，祁宁，我们三个连成一条单箭头的线，只有不断的追逐，没有人回头。原本只要谁都不说就相安无事，至少能掩耳盗铃骗一骗自己，现在连自己都骗不成了。

褚琳琳的声音忽然扬起来，你知道？你这个混蛋！

我把瓶盖摆成整整齐齐的一排，低着头听她控诉。她说，你知道我从跟你同桌的时候就喜欢你，我好多次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可是你都不要听，就连今天，如果不是我非要说，你还是不要听。

她喝醉了，我明明记得她酒量不差。

我抬头，面带歉意地说，可是我，我不喜欢女生。

就像祁宁不喜欢男生一样，这种事情没法强求。

我知道呀，但我就是喜欢你……她忽然一撇嘴，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她感受的人，可也正是我带给她这种伤害，多么讽刺。说实话，我有些羡慕她，她可以对着我哭，我却不能对任何人哭。

哭得都不漂亮了。我给她递纸，笨拙地说着哄她的话，她却越哭越凶，旁边几桌已经有往我们这边看的了，好像我一个大男人在欺负小姑娘。

你能、能坐过来吗？褚琳琳抽抽搭搭地问我。

我于是坐到她身边，说，真挺丑的，像小猪。

她又哭又笑，反击我说，你才是猪！

我说，我是，你不要跟猪一般计较。

她突然抱住我，伏在我肩头呜呜地抽噎。

我轻拍她后背，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抱得更紧，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跟我道歉，谁能来跟你道歉——

我心头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被噎住，缓了一下才说，我没事的。

她还在流泪，鼻音很重，对我说，可是看到你难受，我就更难受。

我说，我不难受，祁宁有好姻缘，我替他高兴，你也会有好归宿，我也会替你高兴。

那你呢？她问。

我安慰她说，我也很好，追我的人可多了。

褚琳琳过了很久都没说话，我怕她睡着了，轻声叫她。

她“嗯”一声，瓮声瓮气道，黎诵，我把鼻涕弄到你衣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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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我接到了褚琳琳的电话。

她说，黎诵，我谈恋爱了。

好事儿啊！我恭喜她，问道，你该不会是打电话让我参加婚礼吧？

褚琳琳顿了顿，说，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我愣住，笑容凝固在脸上，最后还是笑着叹了口气，说，好。

嗯，没别的事情。她说，挂了。

小褚！我叫住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祝你幸福？太土了。说对不起？已经对她讲过。

我说，再见。

她可能也愣了，然后也对我说，再见。

再见，祁宁。

再见，褚琳琳。

再见，年轻的黎诵。

我们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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