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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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203碰见他了。

他也是实习生之一，不过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在国外念大学，因为长假期回来，便在本地学校实习。

我们的工作其实重复度极高，工作也不需要时刻有人监督着，所以负责的研究生把工作交给我们后便离开，这便是我们闲聊的时候。

我在实验室工作的时段，通常都会遇到她和另一个女孩（我称她为A吧），虽然有时候也会有别的实习学生在，但大多时候，我也是遇见他们两人。

确实是十分怪异。但我发现我看他的次数增加了。一开始我想，这也不怪我，长得好看的人认真工作的模样，任谁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后来我却逐渐明白，这也怪我。要是他知道有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惦记着他，在暗处观察着他，怕是会连夜逃回英国。

可惜，就算我闭上嘴不再说话，我的感情也会从双眼流淌出来。我无法一直闭上双眼，只能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甚至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轻轻扫过我，我也惊得连忙避开。

但即便是这样，他那样温柔的人，也只是脸上闪过不解的神色，却不曾对我恶言。

也不知道为什麽，总是我们三人同时出现在实验室。我不善言辞，又在面对他时字字拘紧，生怕说错话闹出笑话。他曾向我搭话，见我没什麽回应，便不再跟我说话。A又友善开朗，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两人有说有笑，我则在一旁默默听着。

有时候，我们三人也会一起吃午饭。我一个人走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相配的背影，看着他认真聆听的侧脸，听着他们有说有笑。

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我是女孩子，我也走不到他身边。我这样的人，要不是碰巧和他在同一个实验室，恐怕连被他认识的机会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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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假过后，他就要离开了。

实验室里的人确实是挺喜欢他的，他不过是在实验室里待了两个月，走的时候，大家还为他举行了欢送会。

我实在是不想去。怕的是要亲眼看到他有多受欢迎，会提醒我与他的差距；也怕在那昏暗的灯光下，我会放下防备，失了神智，再也掩盖不了那埋藏已久的爱意；更怕我知道再见不知是何时，会借着酒意，不知廉耻的向他宣告心迹。我想，我宁愿他只记得我是那个古怪的，不怎麽理会人的实验室同僚，就算好些年后想起，连名字都变得模糊；也不愿看到他得知我的心意后，为难又不知道如何拒绝我的眼神。

我借口那天有约，婉拒了欢送会。上天却向我开了个大的玩笑。我原来想着，那天不如待在实验室，也好过回家看着四面空牆，任由那满腔不捨和爱意无尽蔓延。

接到医院的电话后，父亲已在弥留之际，他对我说不上完整的一句话，便已离去。

以前他一直说，他一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我考上了A大，他也能够放心离去，不怕我照顾不好自己。遗憾的是没看着我娶妻生子，他多希望我不要像他这样，走了这条不归路，年过半百，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能领养个小孩陪陪自己。

他最爱跟护士小姐们说，我有一个念A大的儿子，将来可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听得她们都争着要认识呢。

爸，她们要是真的见到，可要失望了，要怪你糊弄她们。

我又想，我还是要让你失望了。

也不怪他，这个念头已在我心中埋伏了许久，与他回应我与否无关。我甚至想，就算他回应我，也支撑不了我留下。在遇见他之前，我已被黑狗折磨了无数遍，万般放不下的也只是父亲而已，如今这里也没什麽让我留恋。就算他答应我，也会因为看清我而离开我，这依旧是我的结局。

其实，我也怕他会自责。我要是自私地为了自己无憾而向他告白，他那样善良的人，肯定会怪自己的。既然他也不会答应我，我又何必告诉他倒人胃口呢。

我大概可以预想到，他得知消息时，错谔又稍稍婉惜的神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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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挺喜欢他的。」

「不过他应该不怎麽待见我吧，我知道他每星期一都会在实验室，所以我也在星期一回去⋯⋯我跟他搭话，他也不理会我。也对⋯⋯也对⋯⋯他怎麽会看得上我，他什麽都会，哪像我，什麽都不会，只会一直烦着他⋯⋯」

「他早就忘了我了吧⋯⋯」

听到这句，大家想着这小子果然是喝醉了。众人终于受不了他的酒后胡言，起哄之间，有人帮他打了电话，放到他耳边，又给他递了杯酒壮胆。

「⋯⋯师兄，我⋯⋯我⋯⋯」

「请问你认识沈沦吗？」

「我⋯⋯」

「我们刚接到报案，发现了死者，如果是亲属或朋友，麻烦到警局一趟协助调查。」

包厢里仍是众人嬉笑的声音，就连那「碰」一声跌到桌上的电话也难以察觉。

意识沉沦之际，他能回忆起的，却从没有那个人望向他的脸容。

原来沈沦从未看向过他。

注：黑狗可作抑郁症的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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