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造神，人们又摧毁神

-----正文-----

李半仙死了。

李半仙死的时候，外头下着的瓢泼大雨骤然间停了，雨过天霁，田埂上甚至出现了一道彩虹。村长走进来，探了探他的鼻息，长叹了一口气和村民宣布了李半仙的死讯。

李半仙是二十年前来到宏村的，他来的时候，宏村遍地饿殍，地里的庄家枯萎了，堤岸间的溪水也干涸了。家家户户的孩子总是小小年纪便夭折，男人女人之间总是互相敌视、诘责。古老的土地已不愿再为他们提供乳汁，世世代代活在这的人把它榨干了，把它的乳头咬出了血，嚼着它的肉，生生能看见里头的白骨。现在，乳汁流尽了，血也要流干了，它终于还是抛弃了它的孩子，冷眼看着他们在这儿艰难生存。

李半仙来时宏村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宏村快死了。

人们至今都记得他来的那一天，村口响起敲瓷碗的声音。瓷碗敲起来时，听着和铜的、铁的不一样，瓷器听起来是脆的，亮的，像一道光，柔柔地把山野间的晦暗都照敞亮了。倦怠又羸弱的村民们在这一刻苏醒过来，他们竖起耳朵，听着那脆亮的瓷碗声慢慢从村口飘进村里，飘到田边，飘到裸露的河床上。

那瓷碗声停在了山脚下。李半仙拿着脚在山下量了一圈，站定了，把瓷碗在圈子中央放下，他说了一句：“好吧，就这吧。”

就在这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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