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为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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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焚尸炉的烟囱里落下的骨灰飘飘洒洒如白雪之时，在这间狭窄逼仄、黑暗的惩戒室里，海恩蜷缩成一团，被诺亚抱在怀里。他陷入哭泣后的寂静，将头靠在诺亚凸出的肋骨中间，听取这心脏温柔地跳动，就像诗的韵律。诺亚披着斗篷，靠在墙角，温存地抚摸海恩的头发。炉子里的炭火摇曳在他们如水的双眸里，自始至终他们没说一句话。

这里不需要言语，这里什么都够了。当受害者亲手擦去施暴者的眼泪时，一切都在这无限接近于神的慈悲中消散了，没有仇恨，不谈原谅。他们回归到最初的地方，氤氲的炭火是煤油灯，呼吸则和心跳谱写成冬日之梦，他们用沉默写诗，写在彼此的灵魂上。自此之后，诺亚不再是囚徒，他的感官被注满，他的灵与肉全然敞开，而海恩，则在他怀里蜕变，回归，成为了一个孩子。

是的，他变成了孩子，或者说婴儿。褪去这黑色的闪电军服，褪去这阴冷的表象，在他这身皮囊下，他的心灵彻底回归。若说过往为了那口腹之欲作恶而不自知的骆驼式的“我应该”在他违抗自身身份来到集中营找寻诺亚而变成狮子式的“我要”，现在，他从诺亚圣徒般地悲悯中终于找到了自己，他认清了自己，从此他来到了孩子的“我是”。

他是海恩·施瓦茨，一个党卫军，一个卑鄙无耻、犯下无数不可饶恕之罪的人，一个长久以来由于爱的缺乏而对爱孜孜不倦却总是用错方式导致自己总落得狼狈不堪的人……他缺点甚多，自私自利，总怀揣无名的嫉妒和小人之怨，甚至将恶性对准自己深爱之人……可他也是海恩·施瓦茨，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一个被没有安全感不懂得如何去爱的男人，一个本性善良却由于环境和身份不得不压迫天性的纳粹，一个渴望着世间的美好想要去追逐去拥有的普通人……他也有优点，优点就在于他在环境裹挟中尚未完全丧失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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