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段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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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村，坐落在一座山势断续的山周边，山上碧树荫荫，远远望去在浓雾交织下树木若隐若现。而与之相对，村落里不到百户人家，日间耕作，夜晚休息，一片安逸祥和。

在村头，却出现了三位道士打扮的人，一个成年人带着两个少年，他们虽衣着朴素，但气质出众，人来人往都不由自主驻足看一眼他们。

此时一个衣着清丽的女子走前，脸上愁容不止，眼底更是红红“我是谢初，你们三人可是为……”她停顿了一下，改口道“你们三人到此处是作何事？”

上神拍了拍清川的肩膀，清川走前，作了一揖“这位姑娘好，我们掐指一算发现本村上周曾烧了一只妖怪，故特前来查看。”

谢初睁大了眼睛，谢家村远离县城，周边也就这村落，平时更是甚少人离村，这三人不仅知晓还为此事而来，那婷儿……她面上不显神情，说道：“是的，三位道人请随我来。”

他们来到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屋子里，屋内东西少旧，但是很整洁，墙角堆积着一叠香烛。清川观察着屋内，问道“这家人呢？”

谢初长长叹了口气，“因为谢婷成了妖怪，一家人连忙搬走了。道人，我和婷儿自幼一起长大，她自幼心性坚韧，织布能力极佳。有一天她说要自己开一家布行，不嫁人，靠织布谋生，村里人就说她这么不像话，是被妖怪迷了心智。”

清川感觉一股气直往心上来，她大声说道，“这怎么不像话呀！她有能力，想为自己活一遭怎么了？”

谢初点点头，“只是村中都这么说。”她将三人引入屋内“我怎样也不信她是妖怪，即便她真的是妖怪，也一定是一个不害人的好妖怪。”

三人环顾着屋内景象，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孩子从出生起，因为是女孩被父母厌弃，小时候吃穿都不好。她不甘心，努力学习织布，香烛烧掉一根又一根，她日夜织布想要得到父母的关心，最终落得一句“谢婷这孩子，有织布的天赋，好好织布，为你的弟弟攒家产。”

谢婷对此感到疑惑、感到不满，慢慢地，她开始减少织布的频率，面对家人的不满，她说“眼睛疼。”父母对此只是说“那我们再点多些香烛吧！”

一叠叠的香烛买进家中，一夜夜的香烛燃到天亮，父母仍在称赞谢婷的弟弟。谢婷开始常常坐在屋外看着天空，好友谢初走来，打趣道：“你怎么最近都不织布了，你爹可是为此事着急了。”

谢婷继续望着天空，“织再多他们不也是夸弟弟，倒不如多看看天空，让这些云呀鸟呀帮我去看看那些我看不到的风景。”

在谢婷及笄之年，有媒人上门提亲，她躲在门外，听着媒人说，“村尾的那家人的次子，虽然曾经杀过人，但是家底丰厚，而且大少夫人家中在官府任职，可以为你家儿子谋职！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呀！”

父母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这是一门好亲事！”

谢婷大步流星走进屋内，“不行！我不同意！”父母立马训斥她，“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吗？”

一旁的媒人连忙说道，“你可要好好管教她，不守女德、不孝父母的孩子，他们那边不一定要。”

父母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教！谢婷！快去给我跪着！”

那一晚，谢婷想了很久，她决定张开属于她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眼睛重新去审视父母，审视这个世道，说道“我要自己开一家布行！我要当家作主！”

父母不屑地一笑，村中人接连嘲笑她的妄想。

谢初听此言，更是大惊失色，劝解她这是大逆不道。

谢婷不解，“这逆了什么道呢？为什么男子有本事人人夸赞，而我有本事却要遮遮掩掩呢？而且上神创造万物，不就是为了给每个人尝试的机会吗？”

谢初叹了一口气，“上神明明是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生活，而且女子相夫教子是天经地义，是传统。你要低着头听他们的教导。”

谢婷觉得这话无比刺耳，“可是这个传统里我们能得到什么呢？将自己埋没在众人中，自己的念想都不能说出口。我们应该抬起头，堂堂正正地追求自己的念想。”

谢婷一遍遍地强调着自己的念想，周边乡亲的眼神也从开始的嘲讽到最后的恐惧，父母开始四处请道士，最终在一天晚上，谢婷被一群人闯进家中，以“赶走妖怪！”的名义绑了起来。

行刑的那一天，谢婷被绑在村头的一根柱子上，周边叠满木材，正午的阳光很炙热，她却觉得很冷。谢婷睁大着双眼，环视着围观的群众，她看到谢初一脸悲痛地看着她，看到许多许多的小女孩，她们遵循着社会的要求，不断重复着为父母、丈夫、儿女贡献自我的生活。

火势越来越大，围观的群众都被火逼着后退几步，谢婷还是睁大着眼，仰起头看着太阳，看着层层叠叠的乌云吹来，看着太阳被乌云淹没，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哎哟，真是一个可怜的人，直至死亡也还睁着眼，不过你的眼睛真漂亮。”一个柔柔媚媚的声音飘来，谢婷眼前出现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女子头上有着一双毛茸茸的狐耳。

谢婷张开嘴想要说话，可是她的嗓子已经被烟熏得沙哑。狐妖抬手摁在谢婷嗓子上，嗓子一股清凉的水流过，她说道：“我不是死了吗？”

狐妖轻笑，银铃般的笑声传到谢婷心里，“你是死了，可是你死不瞑目，要不你把你的眼睛给我，我帮你复仇？”

谢婷回想起她看到的那一双双眼睛，“不要。”

狐妖贴着谢婷耳朵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把眼睛给我，什么愿望我都能替你办成。”柔柔媚媚的声音直击她的心灵，摇晃着她的心神。

谢婷看向天空，只有一轮昏暗的月光悬在空中，“我想去下一世。”

狐妖不解地看向谢婷，“为什么？你不恨他们吗？你不是想通过织布当家作主吗？他们口口声声说要赶走妖怪，可是做的事情连我这个妖怪都看不过呢。”

谢婷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不喜欢织布，只是织布能帮助我达成为自己而活的想法而已。比起恨，我更想去下一世。”

狐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会帮你唤阴差，下一世保你投胎为男子。”

谢婷摇头，“不，下一世，我也还是要当女子。”

狐妖耳朵不可置信地抖了抖，问道：“为什么？让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不是女子身份吗？”

谢婷的眼睛似有亮光流动，“不是的，是世道不公，不是女子之过。这一世我不能实现我的愿望，但是在来世我一定可以。”

狐妖不由得轻笑，“那你闭上双眼吧，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好了。”

谢婷闭上了双眼，她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她踏上了修仙之路，再也没有人会感慨于她只是个女子，都在称赞她的优秀。

屋内景象依旧，只是再无那个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村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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