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正文-----

二十三

我听完姑姑说的话，一时沉默了下来，难怪人家都说黄赌毒不能沾，原本好好的小康之家，就因为养了一个小畜生，一夕之间全给毁了。

根据姑姑的说法，钱是今年年初就给出去了，原本承诺九月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没想到小畜生一拖再拖，拖到上个月干脆直接失联了，所有人都慌了手脚，报警以后才知道他兔子光吃窝边草，同学朋友亲戚，能骗的他毫不手软，因为他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不错，大家没有怀疑他，他敛了将近一千多万，现在警察正在抓捕。

我心里清楚，这都过去快一年功夫了，他手上的钱八成都花完了，抓到了也就是臭皮囊一副，该判刑判刑，枪毙了这个钱也回不来了，难怪姑姑会硬着头皮来找张起灵，实在山穷水尽了吧。至于当时能硬气的拉黑张起灵，大概也是觉得自己马上就发财了，看不上他这十来万的仨瓜两枣了。

姑姑道：“没法子啊，亲戚朋友全追到家里要钱，我和你姑父现在住的这个小房子你知道的，是小军为了我们养老买的，写的是他的名字，如今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大房子又被他给抵押出去了，银行也来催，电话天天骚扰，儿媳妇闹着要离婚，你姐姐家里也要离婚，现在小军一家四口，我和你姑父两口，加上你兰姐一口带个孩子，八个人挤在四十平的房子里头，唉！”

张起灵没吭声，他和我的沉默不属于同一种，因为我已经知道姑姑是来干嘛的了，他还不太清楚，他估计以为姑姑在给他汇报近况。

我不是不理解她，要是我家这样的情况，我也会到处想办法，问题是今天来是干嘛呢，明知道从来没有给张起灵过过生日，偏偏今天来添堵，从头到尾打亲情牌，压根不是想张起灵了才来的。

姑姑看我们不吭声，又道：“大人苦一点就苦一点，孩子小啊！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六岁，最小的还吃奶呢，我和你姑父身上都背着贷款，眼瞅着就到期了，小军公司也快破产了……”

眼看着张起灵还是不明白，姑姑只好把话说明了，她希望张起灵能拿出钱来帮他们家周转一下，最起码把小军名下的那套房产给保住，其他的钱慢慢还再说。

张起灵听完以后，道：“非保障性用房可能会被法拍。”

姑姑连忙道：“这个我们咨询过律师了，只要我们先把房子给收回来，再卖掉，以市值来说是可以把小军身上的债还完的，到时候剩下的还够买一套偏一点儿的小房子。”

张起灵问她要多少钱，姑姑道：“房子当时抵押了二百八十万，现在要是卖了，大概能卖七百多万，唉，我和你姑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全副身家都买了这套房子啊！”

我听她这个话茬，好像不是来借钱的，似乎是直接来要钱的，而且是想让张起灵出这二百八十万？这也太扯淡了吧，张起灵年薪在年轻人中确实算很不错的，也没好到这份上，每个月还还着房贷呢，我问过，这套房子他每个月要还将近两万块钱的贷款，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起灵当然也会算这笔账，道：“我没有办法拿出这么多。”

姑姑连忙道：“你有多少拿多少，姑姑这也是豁出了老脸来跟你说这件事，你姑父说别来找你，可我想着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养，出了事来找自己的亲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不来找你，我又能找谁呢。”

她话里话外都没有提过一个借字，我越发确定她是想糊弄过去，直接从张起灵把钱先拿上，反正以张起灵的性格来说，他是不会去追着要钱的。

张起灵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看向了我，姑姑当然立刻也看向了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理解的，但是我大概猜得到，心说这误会可大了，你丫从来也没有把钱给过我，这种时候倒是想起来看我了。

丫这一眼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怀疑他看我的时候是在琢磨养我到底要花多少钱，做了一个简单加减法把养我需要的那部分钱给抠掉了，最后他告诉姑姑，现在折损利息立刻能拿出来的钱大概有四十万。

姑姑明摆着嫌少，又不好直说，道：“姑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过，你现在拿十三薪，加上奖金，每年应该不少于八十万才对，你也上班快六年了，平时又不怎么乱花钱，怎么会才有四十万呢？”

张起灵还真跟她算，且不说并不是每一年奖金都有这么多，单说他首付了近两百万买这套房子已经占了大头，每个月都要还两万块钱的贷款，因此剩下的并不多。

她今天能来，八成是不打算要张起灵这个侄子了，打算一把把他兜里的钱抠干净再说，这四十万明摆着不能买断，因此她道：“要不这样，我银行里认识几个朋友，能不能先把你这套房子抵押出去，到时候等小军的那一套卖了，再帮你把房子赎回来？”

我立马坐不住了，好家伙，这是拿我们老张当傻子呢，抵押他的房子换你儿子的房子，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从头到尾也不见你有想还别人钱的打算，这笔钱填进去可真未必拿得出来，现在一套房子随随便便好几百万呢，她说了她的好大儿被忽悠着欠了五百万，老张这二百万搭进去，房子卖七百万，剩下的正好够他们家再买一套小的呗，那我们老张呢，露宿街头吗？

要我说以她们家人的狗脑子，不被骗才是奇迹，张起灵这无亲无故的，又是同性恋，她好好维持着这段关系，哄他立个遗嘱什么的，不比这杀鸡取卵强吗？

没等我要跳起来，张起灵先拒绝了，他比一般人直白，直接丢出了两个字：“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