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卑劣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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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卑劣至此。

任旻离开后，隔了好几天才再次来了医院。

这几天气温降得厉害，任旻全身裹得严实，头上戴了一个毛绒绒的线帽，纯白柔软的围巾掩着下巴，露出被冻得通红的鼻头，敲门得到应声后局促地走进来，干巴巴地开口，“裴、裴…”

支吾了半天也没叫出来，好像以前张口就撒娇着叫裴决名字的不是他，最后有些急地含糊，“那个…你还痛不痛啦？”

裴决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任旻显然急了，非常愧疚地皱起了脸，眼睛雾蒙蒙的，上前两步问，“那怎么办呢？”

“对不起…”

“都怪旻旻…”

裴决不想看任旻这幅样子，任旻合该是没心没肺，像个没有忧虑的孩童，而不是小心谨慎，满含歉意。

但另一方面看着任旻满心满眼担心他的样子，却又生出畸形的满足感。

他手掩着唇咳嗽了几声，动作间牵扯到了肩部肌肉，阵阵痛意袭来，他当然可以不动声色地忍着不让任何人察觉，但他放任自己露出虚弱痛苦的模样，看到任旻不知所措地手脚都不知如何放才好，才说，“不怪你。”

“只是…可能要麻烦你这段时间照顾照顾我。”

“行吗？”

任旻听完后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听过裴决这样的语气，看上去很可怜，任旻犹豫地扣着手指，张了张嘴，半晌还是很小声说，“张、张姨也能照顾…”

“她不行。”

“她不能帮我洗澡。”

任旻一愣，回过神后羞得挪了挪脚，想说自己也不能，却忽然撇到裴决肩膀绷带处渗出来的血。

“你、你、血…”任旻转身就要出门。

裴决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任旻的手腕，“做什么去？”

任旻说，“叫，叫医生！”

贫瘠垂下眼，淡淡地说，“不用。”

“你不愿意照顾我我不会逼你的，旻旻。”

“只是之后出院这样的事应该经常会发生，我习惯就好了，不用担心。”

任旻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他是那么善良，那么天真。裴决最清楚。

任旻还是同意了。

裴决没有听医生的再三嘱咐，提前出了院。

裴决把任旻送到小区楼下后没有上楼，因为任旻的表情很明显不想让他去。他也不知道面对任旻和一个beta住在一起，独属于任旻和一个陌生人的密闭空间时自己会不会失去理智。

这是很冒险的。他不想再吓到任旻。

任旻下楼后拖着行李箱往车边走，裴决阻止了司机要下车的举动，提起任旻的行李箱往后备箱放。

又看着任旻低垂的脑袋，一副很是难过的模样，“怎么了？”

任旻抬头，揉了揉微红眼皮，说，“清清不想让我走。”“我也有点，舍不得…”

裴决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以后也可以见面。”

他不想多说这个话题，或者是本能地回避来让自己不要在任旻面前变得暴躁。

他抬手想去摸一摸任旻的头发，任旻却应激性地躲了躲，裴决手在空中顿了顿，放下手说，“上车吧。”

任旻回来后变了很多。不再撒泼似的要进厨房捣乱，也再不会抱着绵软的枕头迷迷糊糊地闯进裴决的房间，说自己睡不着。

磕了碰了也不会可怜兮兮地要裴决看，自己躲在房间笨拙地擦药。裴决闻到药膏味问起他，也只是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

连张姨也稀奇地说旻旻怎么乖成这样子了。之前就乖的要命，现在更是叫人心软。

但裴决知道任旻不是不想撒痴打滚儿，只是这里再没有让他这样对待的人了，小傻子早就筑起了牢牢的心理防线来保护自己不再受伤。

任旻第二次帮他洗澡的时候，裴决才发现任旻在害怕。

裴决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背对着任旻，任旻就拿着毛巾给他搓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蒸腾的热气让浴室染上窒闷暧昧的气息。空气里涌动着的情愫几乎让人喘不过气。裴决敏锐地感受到抓着毛巾轻压在他脊背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转过身抓住了任旻湿漉漉的手，垂下眼睑看着任旻泛红的眼尾，嗓音不自觉地压得很轻，“怎么了？”

可任旻被他捉住后更是受惊地一退，湿滑的地板让他脚步不稳，趔趔趄趄就要摔倒。裴决眼疾手快地把人扯进怀里。

任旻哆嗦地厉害，一边心有余悸地护住了肚子，一边再也忍不住淌着泪哭，“对不起…”

裴决第一次体会到心脏被尖刀一遍一遍剐的钝痛，像是一场无止境的凌迟，让他痛却毫无办法，刚刚的热切的情愫从头到脚地冷却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找回声音，“旻旻…”

心头有无尽的心酸，懊悔，自责想要说出口，到头来，这个高傲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放开了环着任旻湿透了的身子，转过身克制住了眼眶的酸涩，像是丧家犬，只落下一句“对不起。”

轻飘飘地却像是万斤重的烙铁，密不透风地压在裴决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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