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兴

-----正文-----

国庆节前的上午，我和长情去呼吸科领完检查结果，我近乎是一点手语都打不动，坐在走廊长凳上哭。长情倒是泰然，坐在旁边笑着安慰我。看着他露出和戈壁相似的笑容，我就想使劲把往他怀里抱，却又怕他喘不上气。

我给舅舅发了微信，那头说明早就赶过来：他准备了这么多年了，这病能治，先不要想太多。

晚上搬到病房里，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他说他按着年代编排，用电脑辑录了戈壁和李家其他人所有的笔记，让我做最后的润色修改。

看他瞳中哀切，我知道他是怕自己来不及做。

三个月前，我们刚送我的大哥戈壁走；三个月后，我可能也要送走我的爱人。

我应了，先整理起三部分的前言。

【1960-1980 李长兴】

一

我的小弟李戈壁，生于戈壁，死于戈壁。

我见他那年是1962年，我十岁，粮荒时候。我爹的运输队从横跨戈壁的213国道上捡回来一个男孩：三四岁大，很安静；能自己走，就是不说话。没人要，我爹给领回来了。

我娘数了数粮票，皱着眉说养不起，送兵团去算了；我爹死活不同意，说是这世道去哪不是饿死，自己一个跑运输的好歹饿不死。我娘这边哭着劝，我爹那边吼着吵，最后还是我奶用拐杖敲定了这件事情：

“养！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天爷送来的娃娃为啥不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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