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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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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那支箭是我当时的最优解。

-----正文-----

00

温妮看着齐格面前的算筹,和在她书本里见到的描写犹有区别,书页可以泛黄发硬,却记不下表面的沧桑痕迹,和那持握过多而光滑的一端。

齐格正在为她们的出行小算一卦,她占卜时最会摆架子,也是天赋使然,总能捕捉到那些一闪而过的暗示。她拿起一根细细摩挲,表情轻松地在想该如何措辞。

其实出门到底会如何温妮不甚在意,这些吉吉凶凶就像任何生活中会碰到的意外调剂。她无聊地在一边等着,端详着她们门派伟大的圣女为无聊的小事思索的模样,开玩笑地问道,“你有给自己算过命吗?”

齐格白了她一眼,倒没计较这种神圣的时刻被打扰,“你问啥呢,不学我们派的正统功夫还不知道规矩,又不是什么都能算的。”

“你是谁,你是我们派上下五千年的天选之女。”温妮不甘心地回嘴,“天才总有例外。”

齐格被别人叫天才都无所谓,就是受不了温妮拿这个打趣她。毕竟齐格虽然进了她们这座山却没学半点占卜的术法,反倒一门心思跟着不务正业的师叔宅在藏书阁里不知道捣鼓什么玩意儿。

“我觉得你进我们门派心都不诚,课也不跟着大部队上,”齐格心里已经有数,她一边收拾算筹一边吐槽,“也不知道师叔怎么那么喜欢你。”

“因为懒呗,藏书阁那么大都是我收拾的。”温妮无所谓地回答,看着齐格一下子的功夫收起了满桌子的玩意儿,“看起来结果不错啊。”

齐格点点头,随手从笔架里抽出一支,在印了自己名号的牛皮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不滞。”

01

得了齐格一个玄之又玄但似乎很合她心意的结果之后,温妮放松了许多。

门派里虽好,依山傍水,书籍万千,温妮看着翻烂了的书和说着死板道理的同门,也会在自己尝试新玩意儿的时候忍不住去想——那烂柯人的故事会不会是真的,又或者,山外面的千千万万人里,早有人用了更奇妙的方法解了她和师父尚且束手无措的难题。

她在山里头算得上自由,而那个结果看来下了山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给了她一个下山理由的齐格,或许那些世俗纠葛纷纷扰扰,甚至是那个无厘头的婚约,都不会成为这个优秀圣女的烦恼。

温妮是半路被师父捡回了山上,尚且记得俗世生活离不开钱财,每日问几遍师父都能收获到新的叮嘱,她半敷衍半消化。这日又听了半个多时辰,寻齐格去后厨问些果腹秘方时,听见回廊那头动静不似往常。

山里修行重要的是一个静字,大家平日里会悄咪咪聊那些有意思的八卦,不守规矩的想必又是哪方尊贵的来客。

对这些人温妮大多本着惹不起但能躲得起的原则想要溜之大吉,余光一眼过去却看着乌泱泱一群人顶头是齐格,和一个长得可以的贵气公子。

好看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神舒坦,温妮仗着自己也是个随行伙伴的身份,在回廊尽头驻足,瞥见齐格接纳更是配合的模样,端详中不由带了些审视。

人言二殿下中人之姿,天子与皇后已然出众的相貌,承在他身上便成难以加减的完美尺度。皇室温养教习下把出尘的气度浸透全身,即使是远观,温妮也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这人长身挺拔,垂目和齐格时不时交谈,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温和的表情确实礼节到位。许是进山也知晓不宜太过张扬,文森的行头已然精简了许多,只腰间悬了块玉,跟他人倒是相配。

只是天家何来花瓶,温妮盯着好心情的齐格反倒醒了神,细瞧文森越发从得体的点点滴滴里品出些不怀好意的心思。

记得当初婚书刚刚送到齐格卧房时,温妮便催着齐格来上一卦。齐格对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实属无措,可师父忙忙叨叨的话里里外外都写着拒绝不得。烫手的婚书被她打开又合上,搁在一旁拈起手指比划半天又放下。

“你不算?”温妮薄怒道,“莫不是真来个真命天子?门派这么多年可没见过这种稀罕事。”

齐格凝神只能依稀看到未来的纷纷扰扰,她摇摇头,“跟自己有关本就难算,这番又牵扯太多,卜不出什么。

“这不显凶吉未明前路的,许是历练,”齐格搓着指尖,“再者,你忘了师父说我们还得先去个边境?指不定就是个借人的由头。更何况, 不是说二殿下长得就让人赏心悦目?且看看吧,这藏着掖着到尘埃落定才找上我,我也好奇那边和师父到底在盘算什么。”

齐格自小开天眼般察世事,这些她一时半会看不透的东西就格外吊她胃口。

温妮无法,揉着太阳穴思索未来的各种可能性和处置法子。终于到今日碰头,那长相出众的二皇子似乎已经过了齐格的第一关,再用他帝皇家话术说不定能再下一城。温妮强咽几口气冷静,心中叹道——

睁眼好皮囊,闭眼黑心肠,也说不准。

02

圣女出山算不得小事,文森那边也重视,说愿意先暂留半月对圣女的生活多作了解,得以将来更好地相处。

齐格被重视惯了,对这安排没有异议。不过她在山里其实也算自由,想闭关闭关,想上课上课,文森是身份尊贵,但在这山头怎么也比不过圣女。人情世故上齐格懂得不多,只大概晓得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未婚夫的安排她或许该掺和一下——但这她可没有经验。

只听文森浅笑一下,“圣女自己想做什么都行,我也只是来体验生活,并不想过多打搅贵派。”

倒是挺善解人意。

“你怎知他不是想在我们家门口探查些什么?天家来教派都要守礼屈膝的,说得好听才是教政和谐。”

最近温妮对文森多有偏见,即便她多次强调只是提出另一个角度的可能性,齐格还是觉得敌意太盛,偏偏跟自己命运牵绊太多的人都不好算,齐格也找不出管用的法子镇住温妮的嘴。她反驳的话还没有出口,只见温妮食指抵着她的嘴巴把她压到桌子底下,唰的一下弩箭飞出,破空声响。

“来者何人?”温妮懒散的时候居多,不上心的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模样。除开最近嘴烦了的婚事,大概也只有藏书阁的事能让她声调重成这样。

文森进山就主动卸了兵器,只能随手抽了本书用书脊打圈,化解弩箭的去势,“温妮姑娘冷静,在下文森。”

“再尊贵的人也不能妄动藏书阁,二殿下来这破阁楼又有何贵干?”温妮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踏空飞到文森身边夺过那本书,见书脊被这人内力护着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压压书角放回原来的位置,“手令有无,没有就站这儿看吧。”

“抱歉,冒犯了藏书阁的规矩。”文森施礼作歉,“见大门敞开,以为……”

“门开着的地方就能进吗?”温妮打断话头反问,“殿下路上没碰到机关?”

“是在下的问题,以为只是入阁的考验。”

温妮也知道自己这个门派内部随和,在外人眼里,那可是天朝福星一样的存在,什么上山会碰到迷雾,什么只有命定之人才能走到府门,什么天降考验各种各样的故事话本里都有。她摆摆手,“外面的消息都是假的。”

文森点点头,“温妮姑娘为何不去上课?”

温妮指指桌上放的清洁工具,“我不上课,我负责打理藏书阁。”

她不需要跟文森深交,更不在乎在二殿下眼里她会是什么个形象,最好除非任务都不要找上她。只是文森再怎么说也是她倒霉好友的未婚夫,温妮不得不上心点,“殿下不是来体验生活的,怎么不去上课?”

“课堂只是一部分,想借几本书晚上看,不合规矩的话我请了手令再来。”文森眼神落在意欲一箭穿他胸的弩箭身上,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消息还是没有夸张。”

03

安逸的生活又过了许久,文森每天来藏书阁报道,直到大早上被人敲门,她才从轻装打扮提着行李的齐格身上意识到,他们其实是要一起下山的。

便装的齐格少了很多无用的饰品,人轻快灵动更贴年纪。温妮散着头发开门并没有让她多意外,关了门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温妮姑娘我们该走啦。”

“马上。”

温妮其实东西早收拾得差不多,她本来也不是个多讲究的人,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有地方给她捣鼓东西她就能过一辈子。她一只簪子挽起头发,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从齐格给她一起准备的衣服里挑了套相配的穿上。

齐格一直佩服她利落的作风,敲着下巴感叹道,“你这精神的样子真少见。”

“怎么?”温妮往手上套了个银环,试了试机关。

“怪好看的。”

大部队等在山脚,她俩到时有几匹马已经无聊到咬旁边的铁环解闷儿。这种时候便能感觉到军队的训练有素,初见时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的军人,现在穿上平民衣服似乎也能淹没到人群里——除了文森。

文森站在最前方,也穿着粗布麻衣,长发梳成高马尾,玉佩隐在衣摆里,稳得很,走到齐格面前根本不见晃动。

他接过齐格的行李,又转身问温妮。

温妮不喜旁人碰自己的东西,摆摆手走开。

文森点点头,招手引着齐格到马车前,“圣女请上马车,今日我们便要开始赶路,若有不适直接找我,我会告诉驿站方便更换。”

马车从外面看确实简陋,里面却是桌几矮床一应俱全。

齐格在山里过的是好日子,但不代表她就是要被捧着娇养的圣女,她对没有体验过的生活都很好奇,拉着温妮坐好,“二殿下有心了,我们没那么多讲究。”

文森点点头,没有过多客套,转身一掀衣摆跃到马上,车帘飘动着,跟着颠簸一路晃动。

齐格从前只在师傅和前辈的惊叹中意识到自己的天赋,下山不过一旬,她已经从多次刺杀中感受到自己或许真的是门派这么多年来难得的宝贝。

她主修推演,其他的修习会影响到手感,所以体术在习武之人眼里大概什么也算不上。即使已经换上骑装,短刀暗器在手,那些把她限制在神秘面纱下的头饰和宽大的衣服都不再,但温妮和文森把她护在身后时,她还是觉得自己跟壁画里被供奉的圣女没有区别。

她以为不是这样的,就像她以为圣女可以不是被保护被供奉的对象。可在刺杀中,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需要别人分神才能得以保全。

可齐格也知道自己不能逞强说自己可以冲锋陷阵,她先是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圣女的身份慰问大家,终于在一次乱斗后抓到契机。

温妮臂环在格挡中被损坏,后被文森徒手止停一支箭。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看似金贵,却极为有力,持握住箭柄筋脉隆起。

战后文森坐在石头上借着月光端详完整的箭镞,却渐渐皱起眉头唤来陈将军。

“殿下,这箭镞似乎出身官家,但在组装的时候被人改动过。”

文森心里早有人选,他张开自己撕裂到骨头都快露出来的手掌,觉得多痛也算不上,只是绵延的难受永远亘在他心头。一个身影缓缓靠近,文森下意识警觉,乜眼探去又放松下来,“圣女。”

齐格问军医借来了布条,她医术还算行,功法温和适合温养,“二殿下,不如让我为你疗伤?”

“小伤。”文森笑了,他笑的时候不会有太大的表情,但莫名让人觉得轻松,“不必麻烦圣女。”

“那殿下也是皇子啊。”齐格不喜这论调,挂在身份上的名头都是实力的写照,而不该的昭示保护的铭牌。她到文森旁边落座,抓到那只手便察看起伤情。

怎么看也不是小伤,齐格运了运气,其实温养的功法也是她自己寻了规律琢磨的,用起来不算多熟练。但她在道法上的天赋不像俗世关于他们门派的谣言那么浮夸,左右几下便止住了血,伤口没有愈合,但比之前看上去好太多。

“圣女不需要做这些的,”文森道完谢接着开口,“保护您是我们的责任,圣女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

齐格本来拿着箭镞在月光下细看,闻言转过头,或许是文森的脸就能让人冷静,又或许她对现状早有预料,她淡淡开口,“你以为我给你疗伤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正巧温妮修完了自己的臂环,出了马车四处找齐格。她看着文森和齐格孤男寡女便上前,看到了差点伤她手的箭,多的话也没说,示意齐格给她瞧瞧。

“治伤有军医,我没逞能过,也不是个会逞能的人,”齐格接着说,“只是看到殿下从这箭上似乎瞧出了些什么,您可以把您知道的告诉我,我有信心一试。”

文森摇摇头,“在下只是猜想,这箭头来路复杂难以辨认,若是给了错误的信息,怕是会害了圣女。”

齐格还在心里计算着需要的信息,倒不觉得能有多棘手,她扭过头问温妮,“怎么,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这箭镞组装得很巧妙,杀伤力和贯穿力都很强。我师父之前还特意跟我讲过。”温妮试着拆开,几下才找到门道,里面的结构更是证明了她的猜想。

她报了一个机关术道上赫赫有名的疯子的名号,文森的猜测果然是落到实处。他组织语言给了些线索齐格,含糊地隐掉了具体信息。

齐格对皇家辛秘没有兴趣,在夜风中端坐着掐指推演。

她其实并不需要饰品和着装的修饰,演算时便是最庄严的圣女模样,双眸轻阖,嘴唇微动。

无人敢靠近,也无人敢冒犯。

温妮见齐格找到了排解无端思绪的方法便放心下来,手肘敲了下文森问道,“二殿下武术这么差的嘛?”

文森张开手掌,和他完美到不容加笔的脸目不同的是他指根和指腹的粗茧,以及几乎贯穿整个手掌的伤口,“握住那支箭是我当时的最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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