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里的桂花又开了，她却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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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母亲，被推上神坛的女性。——单十七

“能不能再便宜一些？”陶宜然继续和服装店的店员讲价，汗水浸湿了她的罩衫，仿佛轻轻一拧就能拧出小半碗的水来。

店员不耐烦地摆摆手，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268，这是最便宜的了。”

陶念予拉了拉陶宜然的衣角说：“妈妈，要不还是算了吧。”虽然自己很喜欢那件裙子，但是268对她家来说实在是一笔大开销。

陶宜然看着女儿逐渐长开的眉眼，如果当初没有瞒着贺家，说不定女儿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也不至于跟着自己吃苦。

好在陶念予是个乖巧体贴的孩于：不仅在学校好好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在家还帮忙分担家务。这次学校举办周年庆，让陶念予上台主持，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怎么行呢？

“哇，这件裙子真好看！”刚从店门口走进来的小姑娘一眼就被这件淡蓝色的裙子吸引住了，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件裙子我们要了。”陶宜然咬咬牙从包里拿出三张一百元的纸币递给店员。

店员一把将钱抽走，还用点钞机验了一下真假，然后把纸币放进收银屉里，找了零钱丢在柜台上，再拿袋子把裙子装进去。

陶宜然将零钱仔细收好，拿起袋子牵着陶念予的手走出店门。

陶念予察觉到陶宜然手心里都是汗，她抬头看了看发现陶宜然的脸色很苍白，忙停下来问：“妈妈，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陶宜然摸了摸陶念予的头说。

“那我们快回家吧。”陶念予听陶宜然这么说以为她是累了，所以想着要赶紧让妈妈回去休息才行。

回到出租房里，陶念予让陶宜然去房间休息，自己去把桂花糕装进盒子里到巷子口去摆摊。

她们租的房子在桂花巷，顾名思义巷子里种着许多桂花树。陶宜然除了烧的一手好吃的饭菜，她做的桂花糕更是一绝。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陶宜然起身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药瓶，倒了两颗药丸放进嘴里，走到厨房倒水，把药丸咽下去。

胃部传来的疼痛一阵一阵的，陶宜然才走了几步，又是一身的冷汗。

上一次去医院检查是五年前了，医生说每隔半年要去复查一次，检查要花掉许多钱，陶宜然就只等药吃完了再去医院开药。

陶念予刚在巷子口摆好摊子，就围了好几个人了，基本上都是老面孔。

“小姑娘，桂花糕怎么卖？”

陶念予正在找零钱，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来人，跟经常来桂花巷卖糖人的爷爷差不多年纪，只不过眼前的爷爷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小姑娘？”对方见陶念予没反应，又喊了一声。

陶念予回过神来说：“一盒6块钱。”

贺绥方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秦管家忙走上前递给陶念予200块，并说：“小姑娘，剩下的我们全要了。”

陶念予麻利地把20盒桂花糕装好，递给秦管家：“您稍等，我找您钱。”

“不用找了，老秦我们走。”贺绥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陶念予追上去拉住贺绥方的衣角说：“一分钱一分货，爷爷您要是不收零钱，那您就把钱收回去，桂花糕还给我。”

贺绥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好好，我收就是了。”

30盒桂花糕全部卖出去了，陶念予开心地收摊准备回家。

坐上车后的贺绥方看着陶念予推着小车渐行渐远的身影，忍不住感叹道：“老秦啊，没想到，我孙女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老爷，小小姐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秦管家附和着说。

“妈妈，我回来啦！”陶念予回到家把门打开就奔向卧室，“妈妈我跟你说，我今天把30盒桂花糕全卖完啦。”

陶念予边说边把卖桂花糕所得的钱放到床头柜上。

陶宜然吃完药睡了一觉，胃疼稍微有点缓解，她坐起身靠在床头，招招手让陶念予过来。

陶念予走过去坐在床沿。

“念念，以后别出去摆摊了，专心在家里学习就好了，妈妈不想让这些影响你学习。”陶宜然拉着陶念予的手说。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想帮妈妈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陶念予把头埋进陶宜然的怀里说，“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轻轻抚摸着陶念予的头发，陶宜然既欣慰又忧虑，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妈妈，今天之所以这么早收摊，是因为有个爷爷把剩下的桂花糕全部买了。”陶念予把碗筷拿出来摆在饭桌上。

“是吗，念念运气真好。”陶宜然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多想。

可是，一连好几天陶念予都碰到那位买下所有桂花糕的爷爷，有时早有时晚，但是无论剩下多少，都被他全部买去。

这天，陶念予刚卖出去一盒桂花糕，贺绥方就来了。

“爷爷，你很喜欢吃桂花糕吗？”陶念予抬头看着贺绥方疑惑地问。

贺绥方点点头笑着说：“是啊，怎么啦？”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吃，只不过儿子贺殊予喜欢，留下两盒，剩下的都送人了。

陶念予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说：“桂花糕要新鲜的才好吃，现在是夏天，您买这么多，不利于保存的。”

从小陶宜然就告诉陶念予，要珍惜粮食，所以她觉得贺绥方买这么多桂花糕，没吃完的话会很浪费的。

“哈哈哈哈，”贺绥方点点头说，“谢谢小姑娘的提醒，我朋友吃了你家的桂花糕觉得太好吃了，就让我给他们带。”

原来是这样。陶念予把桂花糕一盒一盒装好后递给贺绥方。

一次两次早早收摊，有人把桂花糕全部买了倒没什么，但是连续两个礼拜都这样，而且还是同一个人，这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听陶念予说完今天又是那位爷爷买了所有的桂花糕，陶宜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哪有人天天踩着点买桂花糕的。

“念念，你告诉妈妈那位爷爷有问你什么吗？”陶宜然问。

陶念予想了想，摇摇头说：“爷爷只是来买桂花糕，并没有问什么。”

“过两天就是学校周年庆了，念念，妈妈这几天就不做桂花糕了，休息几天。”陶宜然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所以打算先看看情况。

“好，妈妈你太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几天了。”陶念予点点头。陶宜然除了做桂花糕，白天的时间几乎都在缝纫机上度过。

第二天，陶念予下午放学要排练所以会比较晚才回家，陶宜然把头发散着，戴了口罩，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门去巷子口。

巷子口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窗开着，陶宜然从旁边走过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见到贺殊予，陶宜然拐进旁边的一个角落里，蹲了下去，刚刚车里除了贺绥方，还坐着贺殊予。

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陶宜然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陶念予。

“宜然，我们能谈谈吗？”

一双做工精细的皮鞋映入眼帘，陶宜然抬起头，是贺殊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没想到被认出来了，陶宜然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胃部的疼痛又有来袭之势。

“宜然，”贺殊予拉住陶宜然的手臂说，“你给女儿取名念予，是因为……”

“不是，”陶宜然把手臂从贺殊予的手中抽出来，“她是我的女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陶宜然看到贺殊予皱了皱眉，不得不说念念皱眉的样子很像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陶宜然在心里摇摇头，从她被赶出贺家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想过再和贺家有任何瓜葛。

“贺殊予，我求你，别让我恨你。”陶宜然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贺殊予站在原地，脑子里都是那句“别让我恨你”，前几天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他以为陶宜然把孩子打掉了，可是没想到老天跟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贺绥方看着贺殊予站在原地看着陶宜然离开，内心愧疚不已，只能说造化弄人。

陶宜然回到家，做好晚饭，想了想还是做了一盒桂花糕，最近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在陶念予身边多久。

“妈妈，我回来啦！”陶念予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念念回来啦，快洗把手准备吃饭。”陶宜然把碗筷摆好招呼陶念予。

陶念予一边吃一边跟陶宜然讲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还有呀，我们下午的排练很顺利，老师还夸我了呢。”

“念念真棒！”陶宜然边说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陶念予碗里，“来，妈妈奖励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陶念予没有当成周年庆典的主持，因为陶宜然住院了，查出胃癌的时候没有及时治疗，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病情急剧恶化，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念念，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你已经从调皮捣蛋的鬼灵精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你懂事孝顺，妈妈很欣慰。

你知道吗，其实妈妈刚有了你的时候，很害怕也很无助，因为妈妈是未婚先孕，外公外婆因为这件事跟妈妈断绝了关系。周围的人都劝妈妈打掉孩子，他们说的最多的话是‘你还年轻，不要为了一个孩子而毁了自己的前途’。

流言蜚语，冷眼指责……妈妈甚至患上了抑郁症，所幸，妈妈熬过去了，你来了。从怀胎十月到迎接你来到这个世界是妈妈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念念，就算妈妈不在了，你也不要哭。妈妈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希望你能一直做自己，活成你想要的样子，愿你所愿，皆能实现。

爱你的妈妈。”

陶念予的眼泪氲湿了信纸，也滴在了藏着那封信的最后一盒桂花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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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如水，永远滋润着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