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鲁斯青年时期,单箭头阿谢姆,梗来自VIA的图,路人第二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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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在惯常的位置上调着手中的鲁特琴。
左手转动弦扭的同时右手拨动琴弦,被你保养得很好的琴发出清澈的乐音,偏移的音程被一点点修正,手腕一转,一个美妙的和弦在酒馆的角落里响起。
你抬头看了看吧台边的那个帝国军人。
在这个刚被帝国占领不久的行省中,帝国军人随处可见,尤其是这个离曾经的前线不远的镇子里唯一的酒馆,每到夜晚就会被帝国军人们坐满。
在这群人之中,你的目光独独被他吸引。
他深栗色的短发垂在耳边,白皙的后颈被军装的衣领包裹起来,撑着下颌的双手覆盖着白色的手套,整齐的军装包裹起健壮的躯体,被椅背遮住的腰部系着皮带勾勒出硬朗的线条,再往下是悬在吧椅与吧台间的修长双腿。他的身高比你要高,站起来的时候和吧台内部的调酒师不相上下,他总是在走进酒吧后先跟调酒师点头示意,随后调酒师便会为他端出一杯惯例的金色鸡尾酒。你想他应该习惯了被人注视,自从帝国的军队驻扎到这附近之后,他就经常在这个人还不是很多的时间段来这里喝上两杯,而在这里卖唱的你,从他第一次来这里就总是在闲暇时间注视着他,想必他早就已经发现了你的视线,也发现了店内其他客人不时的偷瞄,却从来没有回头打断你们,这让你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用双眼描摹那个人的身姿。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来酒馆喝酒的帝国军人们大都十分吵闹,他们飞扬跋扈目中无人,那个人却不,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他未曾和这里的闲杂人等攀谈过,根据你的观察,最多只有调酒师近距离听到过他的声音。至于你,是靠着自己敏锐的听觉,和他入店时店内相对安静的环境,才得以捕捉到他对调酒师发出的低沉优美的声音。他的声音和你手中的鲁特琴很像——这么想着,你又在低音区拨弦奏出一个和弦,模仿他的语速,他清晰的发音,“咣当”——甚至他放下酒杯时玻璃与木头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啧,怎么又是这家伙。”
“嘘,小声点,人有背景的,小心给听到了。”
“听到又怎样,这是军队,他背景有多大还能把我怎么样。”
“你不就是嫌你看上的妹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吗,下回你也去美个白,抢回来。”
“滚滚滚,我可不当小白脸。”
“老板,来两瓶——”
将那个人视为灵感源泉拼命汲取的你,思路被气势汹汹冲进来立马咋舌的两个年轻军人打断,原本你有些恼怒,却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而你的眼睛仍未放开那个被二人称为小白脸的男人。嗯,确实,他作为军人来说皮肤过于白皙了,难怪被人这么叫,而且以他的外貌,即便是敌军,在这种被抛弃的、尊严并不重要的地方,会有大胆的姑娘对他感兴趣也毫不令人意外,况且那还个男人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优雅与慵懒,在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帝国军官中也是上乘,别说镇上的姑娘们了,连你都忍不住为他侧目。
不过嘛……你换了个调子继续拨弄手中的琴,这样的男人在姑娘面前又是什么样的呢?你的思绪突然开始发散,尝试着想象这个人身边应该站着一个什么样的女性,活泼的,安静的,艳丽的,清纯的,你试着在那个男人的形象旁边描绘出一个又一个女性,却始终找不到最合适的那一个,仿佛你曾在旅行中见识到的雕像一般,缺少了半条无法补上的手臂,却反而完美无缺。
啊啊,这到底是一个怎样孤独的人啊,他的孤独正如雕像缺失的半条手臂一样令他完美,你顺着情绪转了个调子,曲子忽然变得安静沉稳,仿佛深海之下幽幽的水波,冲刷着酒馆内人们的记忆。
忽然你感到肩上多出了些许重量,微微侧头,看到老板对你摇了摇头,对了,这里是酒馆,不需要这些忧愁,人们需要的是欢快,是忘却,你恋恋不舍地放开最后一个音节,深吸一口气,弹奏起欢快的前奏,然后吐出与之相符的明媚歌声,刚才被音乐拉扯地有些忧郁的店内又多了几名客人,气氛便很快被你炒得火热,你眯着眼睛继续歌唱,享受这一时的欢愉。
在歌曲的高潮,你的余光瞄到,一个穿着碎花纱裙的少女,踩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少女站在他背后紧张地抓着双手,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搭话,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他端着酒杯侧过身子,视线投向了斜背后的女孩,女孩察觉到他的动作猛地抬起了头,正好撞上他将酒杯靠上嘴唇,金色的酒液濡湿了他微薄的双唇,在暖色的灯光下闪着妖艳的光泽,少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她绞着手指,坑坑巴巴半天,才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来意。
那是来自纯情而奔放的少女的邀请,邀请心上人在满月的今夜跳上一曲,男人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打量了她一会,那双和手中的鸡尾酒一样透亮的金眸之中没有太多的感情,没有意外,没有激情,更没有羞涩,他就那么看着她,直到你轻快的歌步入尾声,他才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将杯子随意地丢在桌上,起身站在了女孩的面前。
他抬手,欠身,撤步,一个完美的行礼正好踩在歌声的结尾,你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手中的琴弦一颤,一首舞曲应声而起,酒馆中的人们听出了这熟悉的旋律,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美味,将期待转向正中央小小的一方空地,那里是每一次聚会高潮之时年轻男女的情愫毫无修饰的舞池。只不过今夜时间还稍早,还没有人打算加入,然而不管是陪着少女前来的姑娘们,还是一脸厌恶的几个帝国军人——声称被抢走了心上人的军人正被他的同伴按在座位上,没有人的视线不被男人与少女吸引,毫无疑问,他们就是这一刻的主角。
他一手握住少女的手,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在琴声与歌声中踏起节奏,已经弹奏过无数次的曲子无需低头,于是你便紧盯着二人的舞姿,他的每一步都踩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少女被他带领着迈向相同的方向,然后又在下一秒一同回旋,印着碎花的裙摆在空中划出轻盈的弧线,宛若一场花瓣雨悉数落在军人笔挺的长裤上,他毫不在意,只是侧着脸看着前方,连女孩炽热的目光都躲过。
他充满力度的转身让少女的步伐变得踉跄,于是男人贴心地放缓了速度,让对方调整自己的位置,你在心中感叹,却又隐约觉得绝情,答应了少女请求的男人,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正视过她一眼,他绅士的一举一动你都看在眼里,他的表情你也未曾错过,他在下一个重音中抬起头,对上你的视线,你却看到他仿佛看着遥远的某处,那里有他爱的人,有他爱的风景,有他爱的歌。
你的声音都为那个厚重的眼神颤动,这一刻你确信了,他就是那尊雕像的化身,他所缺失的什么——导致他看上去如此孤独的什么,确确实实就是那尊雕像缺失的手臂,正因为他的身边容不下一个俗世的身影,他才是那么迷人,你不敢再看下去,你觉得你的灵魂都要被吸进那双眼,于是你低下了头,将注意力转回你的琴,直到这一曲终了。
那一晚之后的事你记不太清了,你只知道男人在舞蹈结束后再次行礼,留下一个拒绝的微笑扬长而去,少女最后怎样了呢?你好奇,但又没那么在意,你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唱完了整夜,到酒馆的客人们都走光,才能起身活动麻木的身体。这时候调酒师叫了你的名字,他推给你一杯金色的鸡尾酒,告诉你这是那个客人留给你的,敬你那美妙的琴声,让他想起了所爱之人的旋律。
你一个恍惚,不知道是哪段琴音能够勾起那个男人的回忆,你呆滞地抬手灌下那杯酒,甜中带苦的味道和酒精一起冲刷你的口腔,你却依然满心沉醉于那个眼神,苦涩的味道被放大,仿佛你口中的是苦涩的海水。
没错,是深海。
你猛然想起那段被老板打断的新曲,突然,你很想见他,你想问他,你所爱之人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可以站在你身边?你所缺失的那条断臂究竟能不能填补你那完美的缺失?
于是你不管不顾地冲出了酒馆,连你的琴都被粗暴地放在椅子上,你想要找到那个男人,尽管你知道他早就已经回去了,你甚至跑到了帝国军的驻地附近,直到守卫铠甲的金属碰撞声撞醒了你,提醒你自己正在做什么。
清澈的月光打在你的头上,你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坐在了营地稍远处的岩石上,那个男人就像雾气一般萦绕在你的大脑之中,你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得知他的秘密,只能颓然回到自己的住处,合上眼,祈祷神明能在梦中给你与他交谈的机会,殊不知,这是你与那个男人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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