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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在家呆了两天,第三天早上我正准备回学校,家里却来了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男的眉眼间和我哥有点像,女的下半张脸和我哥也有点像。
爸妈管男的叫“老齐”。
李齐迤在来我家姓李之前姓齐,叫齐迤。
我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人体自带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们是我哥的亲生父母。
看着爸妈和他们熟稔交谈的样子,我又懂了,家里只有我现在才知道我哥早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他们在聊我哥的日常生活,在聊我哥懂事听话,还在聊是时候把我哥接走了。
听到我爸回应:的确是时候了,小迤都快19岁了。我没有再听下去,从一楼客房翻窗户出去了,因为不想和他们打照面。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嘶吼,让我去把李齐迤带走。
我直接打车去到学校,花了小一百块钱,但是比平常快了一个小时,挺值得。
今天是星期四,现在该上上午第二大节课,是节公共课,在阶梯教室上。
我一路跑到阶梯教室,刚到教室门口他们正好下课,我站在班门口一眼望见坐在后排的我哥。
因为我不喜欢坐前排上课,所以我哥由着我从不坐前排,哪怕是他自己,他也在遵守着我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我哥从教室拉走的,等我理智回笼时我俩已经坐在学校后面的酒店房间里。说坐不太合适,其实是我把我哥压进床里,两眼猩红地锁视着他。
“舟舟,怎么了?”我哥拍了拍我攥着他肩膀的手,往日平淡无波的眼睛里此刻充满担忧。
他先看了眼我的额头,担心我再次伤口撕裂;接着看我起伏的胸膛,里面蕴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最后和我四目相对,探寻地看着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对啊,我怎么了?
在我哥的注视下我逐渐冷静,从他身上翻身下了床,坐在床边摸兜想抽根烟。明明我才刚学会抽烟,可看起来俨然是一个老烟枪,遇到什么事儿都想要抽两口。
出来太急了,没有穿装烟的那件外套,这个兜里只有我的手机,还有一包纸。
我有些烦闷抓抓头发,心里一句脏话还没骂出来,嘴边被递了一根烟,随之一起的还有一个打火机。
“我不知道你习惯抽哪个牌子,看你上次抽的这个,就给你买了一条放在宿舍。”我哥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我脸边,指腹捏着一根烟等我张嘴。
我没有叼住烟,而是直接含住了我哥的手指。
直到此刻我们两个肌肤相亲,我才彻底从焦躁中脱离,脑子里嘶吼的声音渐渐消弭,我的一切重归于虚假的平静里。
咬了一会儿我哥的手指,我说:“哥,你爸妈在家。”
他没有疑惑爸妈本来就该在家,而是看了看我,讪讪垂眼嗯一声,说:“我知道。”
“你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我还是点燃了我哥给我买的烟,因为尼古丁不仅可以麻木痛觉,也能麻痹飘渺的感觉。
我现在需要冷静,但我哥已经镇不住我了,我需要借助外物,比如嘴里的这根软中华。
我哥顿了顿,依旧低着眼不看我,回答:“六年前吧,是他们找到我,我没有跟他们走。”
“为什么?”我继续问。
这次的停顿久了一些,久到我已经抽完了第二支烟,我哥才悠悠开口,“因为,我不想走,不想认他们。”
听罢他的回答,我嗤笑一声,“然后他们缠了你六年,你现在想走,想认了?”
我哥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朦胧模糊的态度惹得我降下去的火气卷土重来,像休眠许久的火山,逮着机会爆发就必须目光可及之处寸草不生才行。
“默认了?”我捻灭烟头腾出手卡上我哥的下巴,逼迫他抬头和我对视,“可以默认,但我不允许你去。”
许是我的话还有态度惊到了我哥,他猛然瞪大眼睛直视着我,并且我俩距离太近,房间又过于安静,我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迅疾不稳,已然乱了节奏。
“李齐迤,你总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我松开对我哥下巴的禁锢,转势去摩挲他的下颌线还有他白皙薄透的脸皮,我动作端得柔情似水,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太中听,“我不想把你关在笼子里,可你一直不听话,一直惹我生气……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舟,我……”
“嘘!”我捂上他的嘴。
因为他的手机在振动。
我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备注,齐开头,是我哥的亲生父亲。
我拿过手机摁了接听,又打开外放,听到对面喂了一声,叫了声小迤,说:“你在学校么?爸爸和妈妈现在来接你?”
“不用过来,我一会儿回家,有东西要收拾。”我哥照着我手机屏幕上打的字回应。
对面没再多说,嘱咐我哥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
听着他俩平淡的语气,一定通过了许多次电话,或许还见过许多次面,只是我都被蒙在鼓里。
又一次,我心里陡生出被抛弃和欺骗的感觉。上一次是在十岁被拐走的那半年,爸妈都不来救我。
“走,回家。”我拉着李齐迤的手腕把他拽起来。
我们没有退房,直接叫车定位到家,路上谁也没说话,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安宁。
谁都没想到我和我哥一起回来,还是手拉着手进的家门。
我顶着头上还没痊愈的伤口笑眯眯向我哥的爸妈问好,一副乖宝懂事模样。
“你们聊,我先上楼了。”作为一个资深演员,我知道我此时的笑恰到好处,也知道我的台词也恰到好处。
我把李齐迤留给他们,在他们的面面相觑里上楼进到我的房间。
也就不到两分钟吧,他们可能寒暄还没开始,我又打开屋门下了楼,故意把门摔得巨响,引来楼下所有人的注意。
再次在他们的面面相觑里我从二楼走回一楼,走到李齐迤面前,撕拉扒开他的高领卫衣,露出他的脖子给我爸妈还有他爸妈看。
我哥嫩白的脖颈皮肤上敷着一层青红斑驳,在靠近锁骨的地方还有两圈牙印,都是我两天前留下的。
“这是我在我哥身上画的画,好看么?”我一脸天真无害问他们四个大人,自动过滤掉他们眼中的惊疑和愤怒。
在他们交换眼神的空档,我把我哥拉进怀里,扣着他的后脑勺低头覆吻下去。
他想推开我,但抵不过我的力量;他又不敢咬我,只能舌头乱舞试图躲开我的攻势。
我嘬住他的唇瓣吸吮,还特地弄出响声,期间也用涎水拉出一条银丝,一端是我,另一端是我哥,我俩在用嘴走鹊桥,完成这一次的相会。
“混账!”有人骂了一句,同时甩给我脸上一巴掌。
“疯子!变态!李半舟,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作死的么?”原来是我妈,她怒不可遏推了我一掌,嘴里骂骂咧咧说我是变态。
瞧啊,一个三甲医院的医师主任,现在如同泼妇一般,红着眼说自己的亲生儿子真该死。
我爸一边拉着我妈,一边转头去向我哥的爸妈赔礼认错。他没有看我一眼,想来应该很失望吧。
不过无所谓,我原本也没想他们对我有希望。
我啐掉嘴里的甜腥,接着我妈的话应下:“对啊!我就是坏种,是疯子,是变态。八年前我回来你们不就应该知道么?爸,妈,我不装了,我就是一个坏东西。”
说着我还肆意大笑,脸上的疯癫显而易见。
我哥站在旁边目睹着我的发疯,不置一词,也没有上来拉住我。和那天我跟班长干架一样,他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这一切。
但其实并不是,他是唯一懂我的人。
我妈挣开我爸想找东西打我,她从茶几上抽了个果盘,掂着一个盘角不由分说朝我飞过来,也不管里面还有切好的水果。
我没有躲,甚至还挺起了胸,无所谓地准备接受我妈怒火的洗礼。
但水果和盘子最后没有停在我身上,而是全数砸在了我哥的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在了我面前,用他比我低半头的单薄身板挡下我妈的攻击。
因为我哥的身体受到了外人的伤害,所以我那些封印在他体内的理智顷刻消散,我要原形毕露了。
“我没事,舟舟。”我哥抱住我,以防我失控,“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一起走。”
他边说边硬推着我出门,强行把我和四个大人隔离开。
耳边尽是无情的谩骂声,有我妈让我滚再也别回来,有我爸说我是不孝子是怪物,还有李齐迤的爸妈一会儿叫我哥留下来,一会儿骂我没心没肺。
“对不起,舟舟,是哥哥没有说到做到,是我……”
“嘘。”我竖指在我哥唇间阻断他无休止的认错。我丝毫没有被那些肮脏的话扰乱心情,让我不快的是他们动手伤害了我的玩具,侵犯了我的私有领域。
我摸了摸我哥的后背,那里有些湿润,是刚才水果染湿的,“疼么?”
我哥愣了愣,没有回答。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把我哥抱进怀里揉他的头发,再顺一顺他的脊背,“我带你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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