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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喝多之后和平常简直天差地别,好像身体里突然住进了一个新的灵魂,赋予他新的性格。
往常我哥闷了吧唧不声不响,默默跟在我身边亦步亦趋,都是我的嘴叭叭说不停。然而此刻,我们两个身份互换,我听着我哥嘟嘟囔囔不予回应,心里没有看我哥喝多酒出洋相的乐趣,反而有些说不出的郁闷。
不想再听我哥絮絮叨叨说不清楚话,我架着他的胳膊把人揽进怀里,打算强行拖走他。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喝醉的李齐迤竟然力量也大了很多,在我怀里张牙舞爪地扑腾,俨然没有一点清醒时的闷瓜老实。
被他造腾烦了,我凶他:“老实点,不许再闹了!”
他不听,继续胡乱舞着手往我脸上招呼。
“李齐迤!”我忍无可忍,干脆把我哥扔进了会场角落的沙发里,“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我俯身把他压进沙发角,狠着语气威胁他。
许是我这句威胁说的次数太多,所以我哥已经把它刻进了骨血里,因此即使是现在喝多了思维错乱,他的身体还是会下意识对此做出反应。
我哥哭了,边哭边求我,求我别把他丢下。
他说:“小舟别不要我,我错了……”
他还说:“我以后不乱听别人挑拨了,再也不惹小舟生气了,所以求求小舟原谅我吧……不要把我扔下……”
最后在他哭累了睡过去之前,他试探揪着我的衣领,好看的眼睛里蕴着水雾,水雾里盛着晃眼的亮光,他用流光溢彩的钻石直勾勾锁着我的眼睛,他说:“舟舟,我喜欢你,所以求你了,求你别丢下我。”
说完这一句,他便倒在我的肩膀上闭了眼。
李齐迤怎么能喜欢我呢?
我心里的郁闷和躁动因为我哥的表白愈来愈深重,我扯开他的胳膊扒拉走他的头,不想再和他有一点肢体接触。
一个玩具怎么可以有感情?它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规矩做一个讨我开心的玩物就行了。
而且他为什么要昏睡前一刻向我表达喜欢,现在我想和他讲讲清楚都不行。
看着我哥的醉脸我闷了一肚子火,懒得管他了,随便谁想要就捡走吧。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联谊会场,心里窝着一股火无处发泄,看什么都不爽。
时间已经是接近凌晨,街上几乎没有人了,深秋的冷风呼呼往我身上砸,穿透我的衬衣刺进我的皮肤、骨血,最后随着我的血液漫延到心房,那里面还在无意识回味着我哥刚才的告白。
他不可以喜欢我,因为我不喜欢他,因为我厌恶他,因为我没有感情,因为我的因为,所以他也不能对我有丝毫感情。
我漫无目的沿街走,走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进去买了一盒软中华和一个打火机。
我学着记忆里大叔的样子把烟叼在嘴里,接着打燃打火机引着烟蒂,在火光灭下去的刹那猛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辛辣瞬间从我的嗓子溜进咽喉,再顺着咽喉蹿到气管,沿着气管全部收进肺里。
我没有像大叔那样从鼻子里呼出烟雾,而是因为第一次的生疏呛得直咳嗽。
但我没有放弃,努力去揣摩其中的美妙,蹲在街边花坛沿儿吸完了半包烟,脚边堆了一撮烟头和烟灰。
软中华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么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确实冷静了不少,在自己制造的烟雾缭绕里逐渐不去想我哥说的喜欢。
其实我老早就想学抽烟,奈何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契机,因为我哥太依着我,所以我没有愁要去消。至于今天是什么愁致使我终于开始了抽烟,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我把剩下的半包烟揣进兜里,打算回去会场把我哥捡回去。
我已经冷静好了,只当他是醉言醉语,毕竟之前好几次在床上他也说过喜欢我,喜欢我肏他。
醉鬼的话当不得真,也不知道刚才我是哪根神经抽了竟然往深处琢磨了一下。
寝室里意料之中没有人,体育生回家了,叶柯这两天铁定是回不来,多么好的只有我和我哥在,我跟他做些什么不行。
可偏偏他今天喝多了。
“小舟……”我哥一手扶着床梯的杠一手拉着我的手腕,“我难受,你亲亲我、抱抱我吧。”
喝那么多酒能不难受么?我心里腹诽我哥是身体不舒服,但实际上他是心里的难受。
我抱了抱他,又亲了他一口,从我俩嘴唇贴在一起开始,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做任何事情了。
也许回来路上凉风把醉意吹散了一些,所以我哥现在能维持点清醒撩拨我。
“小舟,李半舟,我喜欢你,真的喜欢,唔……”我哥背对着我弓腰趴在床梯上,随着我的每一次猛顶他叫嚷着再次对我说喜欢。
听到他说喜欢我就很心堵,想把他直接捅烂让他闭嘴。
“闭嘴!不许说喜欢我。”我把手指头戳进我哥嘴里,堵住他的话。
我哥呜呜囔囔说不出来话了,但是他又哭了,滚烫的眼泪流进他的嘴里,我的手指不能幸免,被突然的热度灼了一下。
“哭什么?”我卡着我哥的下巴强行把他的头扭过来面对我。这才刚开始他怎么就开始哭了?因为我不让他说话么?
经我爆着脾气的反问,我哥哑声流了一会儿眼泪,整个宿舍里他有意压制的抽噎声和我俩身体交融的啪声交缠在一起,听来并不绯糜,反而令我有些烦躁。
草草抽插几下我便失了兴趣,拍了拍我哥的屁股让他穿上裤子。
我又想抽烟了。
衣兜里还有剩的半包软中华,我径直走向宿舍小阳台,胳膊搭着窗沿儿点燃了一根含在嘴里,这会儿我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吞云吐雾了。
烟头一明一暗,微弱的火星映出我哥挂着泪痕的脸,还有他紧握在身侧的拳头。
在我第二根烟快抽完的时候,我哥终于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哑着嗓子叫我大名:“李半舟。”
“嗯?”我挑眉瞥他一眼,因为他极少叫我全名。
“我有话要说。”
“你说。”我把最后一口烟对着我哥的脸全数吐出,因为我现在不想看到他哀伤的表情。
我哥皱眉咳嗽两声,摆手挥开烟雾,说:“你能不能和叶柯保持距离?”
听到我哥问出来这个问题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意外,却是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但我没有去深究原委,手里捏着已经燃尽的烟头在无意识磨搓。
我俩对视了一会儿,我没有给出回答,我哥就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他惯是冷漠寡情的眼眸里此时多出来好几味陌生的情绪,我看不太明白。
其实是我假装不想明白。
我没有回答能或不能,眼睛一瞟看向别的地方,岔开了话题:“挺晚了,该睡觉了。”
“不行。”我哥拦住我,“说完再去睡。”
我哥突然强势起来,硬扛着我把我推回窗台边,一定要我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齐迤,是不是我今天太顺着你了?你喝酒把脑袋喝坏了是么?我跟不跟谁保持距离管你屁事儿!?”我哥的推搡直接让我脾气爆发,我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搡在窗台,“摆正自己的位置,别整天异想天开。”
凶完他我就松了手,随便他一屁股坐进靠墙放的簸箕里。
我哥越来越会让我不快,我现在看到他那张脸就烦的不行。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哥的身体已经不能稳定我的理智了,我处在失控的边缘,向前半步就是崩裂。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前一天晚上被李齐迤气得一晚上睡不好,第二天上午班长又上赶着来找事儿。
他是因为叶柯来的,原因让我很无语,叶柯在他的床上却再喊我的名字。
如果我哥在我床上喊其他男人的名字……算了,不会有如果,给李齐迤一百零一个胆子他都不敢背叛我。
若是搁在平常,我会和班长拉扯两句,能用言语解决的最好别动手。但今天不行,我有一肚子火无处发。
我和班长没说两句就动起了手,他拎着叶柯的椅子往我身上抡,我拖着我哥的椅子朝他头上砸,乒呤乓啷一通推搡互砸,还有几句骂骂咧咧,我们俩脸上身上都挂了彩。我的右边额头被砸破一块儿,班长的头顶直接让我开了个小洞,汩汩向外流血。
我们两个顶着一脸血污被宿管扭送到医务室,包扎完之后又被导员带去政教处。因为情节实在恶劣,于是我和班长先各记了一个大过,然后被遣送回家反省。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看见李齐迤了。
瞥过一眼我哥担忧的眼神,我心情高兴地随便收拾了一个书包。
我要感谢班长,好在他来挑事儿给我机会跟他打了一架,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不在宿舍住,也不用去上课,可以暂时不和我哥接触交流。
叶柯以为我是在为他跟班长干架,看到我被纱布缠成大饼的头,又是想笑又是难过的抱着我的手臂,娇滴滴问我疼不疼。
他故意夹着跟我说话,还处在前几天的戏里没有出来。
我用余光瞟了眼我哥假装漠然的表情,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昨天晚上异于平常的强势,还有那句“能不能和叶柯保持距离”,心思一动,我反手扣住叶柯的手,允许他送我出校门。
我们在前面走,我知道我哥在后面偷偷跟着。
“我走了。”上车之前我把叶柯拉怀里抱了一下,故意做给藏在人群里的我哥看。
说起来挺幼稚,但我还是这么做了,我要用实际行动让我哥知道到底谁才是说得算的主宰。
可是为什么看到我哥紧咬下唇,两手紧攥垂在身侧我心里的糟糕情绪又增添一些?
实在莫名其妙啊。我坐进公交车座椅里假寐,烦烦闭眼把我哥驱逐出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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