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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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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原本就该这么空荡荡的吗?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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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荷花

程殷还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手机里就收到了程文德的讯息,大致意思就是在夸赞他今天做得不错,与此同时发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果然,高佩怡在会所门口凑在他耳边说话的那个场景被特意拍了下来。至此,程殷忽然发现,高佩怡也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直率。

确实,在他们那样的环境下,如果想要永远直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大约十点多的时候,程殷才回到了家,他在门口的庭院里出神地站了一会,发现池塘里的荷花竟然有些要颓败的意思。

现在还只是八月末,按理来说,不应该那么快败。

程殷折掉了一些已经枯萎的枝叶,扔进了垃圾桶里。

今天佣人没有来,他昨天特地嘱咐过,今天可以放一天的假。

程殷从玄关进入,一句“我回来了”就要脱口而出,但想想也不会有人回应他,便闭上了嘴。

宋悯说的搬空了是真的搬空了,程殷看着少了一半衣柜,还有空了一半的书架,忽然有些恍惚。

那里原本就该这么空荡荡的吗?他想。

他拉开卧室里原本属于宋悯的抽屉,里面的东西都被拿走了,那里原本放了好几本相册,里面有宋悯这几年来拍的所有照片,有风景的、有人物的、也有他的。

宋悯是五年前喜欢上摄影的,那个时候程殷还不敢让他出去乱逛,怕他出去乱说,也怕程文德发现什么异常,所以便整天都把他关在家里。

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对于宋悯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折磨,他每天都很抑郁,程殷回家的时候总能看到他肿了的眼皮还有红了的眼眶,有的时候他哭累了,就会像个可怜的小狗,抱着腿蜷缩在沙发上,就连做爱的时候也总是兴致缺缺没什么劲头。

程殷想着给他找点乐子或许会好很多,所以他买了一个相机送给宋悯。

一开始宋悯是抗拒的,他不会用相机,也根本提不起兴趣。

那晚程殷第一次教他,怎么找角度,怎么按快门,怎么选曝光。

其实他在那晚之前也是不会的,教宋悯的那些也都是白天的时候看了一些视频临时学来的。

宋悯大概会了一点之后,程殷让他自己试试看。宋悯问他,应该拍什么?

程殷沉思了一下,说:“那不如拍我吧,我来做你的模特好了。”

那是宋悯第一次正式地举起相机,他半眯着眼睛,有模有样地找着角度。他的眼睛穿透窄小的镜头,最终汇聚在了程殷的身上。

“咔哒”一声,快门键按下。宋悯说:“好了。”

他们两个一起期待地调出相机里的照片。宋悯大概是真的有天赋,虽然光打得有些暗,但照片拍得还是很好,程殷在他的镜头下有一种不属于他的忧愁。

程殷原本只是靠在窗边,但恰巧窗户大开着,又恰巧被宋悯拍到。照片里,窗外池塘中的荷花正开得艳,黑夜下仿佛也在熠熠生辉。

“拍得很好看,明天我去帮你洗出来。”

得到称赞的宋悯很开心,那晚宋悯笑了,甜甜地说:“谢谢你,程殷。”

程殷拿出口袋里的钱夹,钱夹里面夹了一张他的半身照,照片有些旧了,甚至四边的角上都有些褶皱,但是照片里的荷花依然熠熠生辉,正如五年前宋悯甜甜的笑靥一般。

幸好他手脚快,没有让宋悯把这最后一张照片都没收了。

程殷躺在大床上,手机一震,是江南打开了电话。

程殷一接通了电话,江南便向他汇报了宋悯最新的动向。

江南的执行力很高,他今天下午派发下去的任务,江南晚上就完成了。电话里,江南和他说,今天派去几个人人从下午六点开始就蹲在宋悯家附近了。

宋悯从晚上六点开始就没出过门,一直到晚上八点才从家里出来,然后去了开发区的一家咖啡店。

程殷知道那家咖啡店,宋悯很喜欢那家咖啡店。有可能是因为他和宋悯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家咖啡店里的,也有可能是那家咖啡店是宋悯第一次被他允许出门后第一个去的地方。

后来,宋悯就习惯去那家咖啡店了,有的时候可能什么也不做,就带一个相机,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按下快门键,然后坐一下午。

他偶尔也会和宋悯一起去,不过很少,咖啡店的对面就是开发区的大楼,里面有程文德私人会所,所以他要去也会挑程文德不在的时候去。

不过他这么晚还去那家咖啡店干什么?程殷还在思索着,电话那头的江南接着在说。

他说,这一批保镖的业务水平不太好,宋悯回家的路上差点就发现了他们,他已经把他们都换掉了,明天会换一批新的。

“他应该吓坏了吧。”

程殷说着,但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江南说的。

“确实。”电话里的江南看不见他的神情,也听不太懂他的语气,便接道,“他还说再跟要报警来着。”

程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心中想道,如果真的有人要害他,他报警能顶几个用。

但随之,江南的话很快地让程殷笑不出来了。

“但很有可能监视着宋悯的,不止我们。”

程殷皱着眉,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问他什么情况?

江南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说:“派去跟着宋先生的人也说不清楚。他们在慌乱逃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性骑着摩托车走了,但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跟着宋先生。”

有可能是程文德的人。程殷一边想着一边揉着太阳穴。

他应该就是想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他想。

“我知道了,多找点有能力的人去。”程殷顿了顿,又说,“对了江南,我记得你有个弟弟还在念大学吧。”

程殷并非无故提醒,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简单。无非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还有就是智者不入爱河,这爱河倒也不一定非要指爱情,亲情、友情、知己情都能算。

总之,人不能有软肋,程殷有软肋,所以被程文德挟持;江南有软肋,所以被他挟持。

电话那头的江南小声地“嗯”了一下,说:“程总,您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那些人我也都会打点好的。”

“辛苦你了。”程殷没再多说便挂了电话。

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之前他还不觉得,今天忽然发现这床大得有点过分了。

原来宋悯的离开竟然会让人感觉改变那么大,即使他早有心理准备。

他都已经快忘光了,没有宋悯的时候,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好像也有过几个床伴,但从来没有睡在一起过过夜,都是一些露水情缘的女人,其实乏善可陈。程文德不管他这些,觉得这只是人之常情,也乐意看到这些,认为这是他不会对谁动真心的证据。

那时候倒不觉得夜很长,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地活着,他的宿命早就被安排得一清二楚,大抵就是在程文德死后继承所有家业,好的坏的都全盘接收,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性结婚,最终以没有意义的死亡收场。

宋悯是他生命里的变数。

吃了太久苦的人,一旦尝过蜜糖的滋味就很难再戒了,宋悯于他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但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宋悯特别的。他有点想不起来了,一开始只是觉得自己在宋悯身上看到了五岁那年的自己,觉得他可怜,但并没有动心。

后来,他发现宋悯不一样,和他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宋悯很聪明,教他的事情他学一遍就会;宋悯很多面,他既可爱又嚣张;宋悯也很善良,他不把人划分阶层,只把人划分善恶。

他想了又想,在他追溯与宋悯相处的这七年之中,一个叫做“日久生情”的词语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宋悯逐渐成为了一种赖以生存的空气,蔓延进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让他每每想起时,都清晰地明白,没有他我会变得痛苦。

程殷翻了个身,枕头上仿佛还残留着宋悯的体温,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一无所知的宋悯推出这个他本就不该进来的棋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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