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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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孟一手捧着药酒,一手在胡漾腰上到处按着找位置。听到胡漾‘嘶’倒抽一口冷气时,老孟一狠心,‘啪’一下揉到胡漾痛处,使着力气按揉起来。“店呢?先关了?”
“嗯,贴了个纸条说家里有事,等七点再去。”胡漾痛得龇牙咧嘴,“轻点轻点……太疼了……”
“嗐,要我说你还是得雇个人,哪怕是兼职,每天帮你搬搬重货呢。你现在这么消耗自己可不行,而且我问你,胡腾腾这都快两岁了,你例假恢复正常了么?”
“……还没。”胡漾摇摇头,“不来刚好,我每个月还能舒服点。”
“这就是你不懂了。你自己身体特殊,我之前就给你说过,你在怀孕前卵巢功能就已经在下降了,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你月子之后我就催你去检查一下现在身体的状况,你又不肯。我都说了我能帮你保密,帮你找靠谱的妇科泌尿科医生都看看,可你还是一直拖延。万一真出事……”
“不会的,”胡漾止住老孟的动作,自己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我现在真没空。小邮局才开起来,这都还没回本,所以去检查、找兼职都得缓缓。我那天计算过,养大一个孩子要花好几百万呢,我还想让胡腾腾培养个兴趣,唔……小提琴之类的吧,以后还想让他去私立学校,考大学考研,想让他把我没上过的学都补回来。”胡漾动作都放到最缓,慢慢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胡腾腾交给你了,我再去小邮局待一会。”
胡漾左边腰更痛,左腿也是稍微一碰就又痒又麻,他一瘸一拐往小邮局走,远远看到江戈——已经刮了胡子换好衣服的江戈坐在台阶上,应该是在等他。
旁边还有几个阿姨在唠嗑,看到胡漾赶紧招招手,“哎哟小哥来啦,我们来取快递的,你帮忙找一找?”
“诶,来啦。”胡漾快走两步,经过江戈的时候感觉小臂被托扶了一把。胡漾不动声色把手臂抽回,侧身挤到门口去继续小邮局的营业。
“尾号1111有三个快递呢,小哥你看看先帮我拿,我等着回家给孩子做饭呢。”
“行,我找找。”胡漾对着机器看了一眼,快递根据送来时间不同摆得有高有低,他抻着手去拿最高货架上的小件,够不着又踮起脚。江戈在一旁看到他裤子和衣服之间露出来一片白白的肉,走上前去帮他拉了一下衣服,又把手举起来,“哪一个?”
“哦……左起第三个。”胡漾指了指,自己撤步让开,走到另一个货架去拿其他快递。
这会子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胡漾忙得两脚不沾地。江戈见他动作迟缓明显是哪里不舒服,也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帮忙。两人都不怎么说话,等到快十点,店里陆续空下来,胡漾才不得不面对江戈。他拿了瓶水递过去,“谢谢哈,今天有点忙,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反正我就住这里。”江戈接过水,却打开递给胡漾,“你是不是腰疼?”
胡漾撑着腰揉了揉,“嗯……倒也没事。”
胡漾端了个小凳子放在小邮局门口,示意让江戈坐下,自己却很不讲究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胡漾心里乱得很,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又遇到江戈。上次在医院匆匆照面后江戈离开,他本以为两人就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
还会想念吗?胡漾心想,应该还是会的。江戈是他从小到大唯一喜欢过的人,江戈是在曾今最难熬的日子里拉过自己一把的人,江戈是让他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生活的人。可是然后呢?现在胡漾面临的问题是他得自己养大胡腾腾,小邮局至今没盈利,再做几个月还这样的话恐怕会血本无归,那他该怎么办?胡腾腾的未来又怎么办呢?
还有一直像噩梦一样笼罩在胡漾心里的那个问题——江戈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自己的呢?他无法忘记江戈对着韩稀很轻松地说出了“猎奇”这样的字眼,这两个字已经像是他的梦魇一样,只要想起来,胡漾的心就抽抽着疼。如果只是器官畸形就已经‘猎奇’,那如果江戈知道自己甚至能生出来一个孩子,是不是就要认为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怪物了?
可是难道两人在一起的缱绻都是假的吗?难道一起共度的日子也是假的吗?难道江戈就是在他面前装好人,背地里也把他当作怪物的么?胡漾不敢再往下想……
江戈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胡漾喝水的背影,瘦削,每根骨头都隔着薄薄的T恤能看见轮廓。江戈真想走过去抱抱胡漾,看看他是不是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能抱吗?不能吧。胡漾已经结婚了,是别人的了,而且对方还是女性,还能给胡漾生孩子。江戈平心而论,至少这一点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可是胡漾为什么突然就要从自己身边逃跑呢?他没有来自家人的压力,工作……当时胡漾是失业状态。所以呢?自己到底是做错什么了么?江戈又想起自己那天问出口却没等来回答的问题。
“我换工作了。”江戈喃喃开口。
胡漾听到他的声音背脊一震,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答,“那现在做什么?还是科技公司么?”
“和朋友……就是今天拿快递那个,一起合伙开公司,做手机直播。”
朋友?胡漾在心里嗤笑,明明都住在一起了还避什么嫌!他暗骂江戈虚伪,又忍不住问,“手机直播?你朋友靠谱么?不会和你之前那公司一样最后是被自己人捅刀子吧?”
江戈一愣,“不会,项目做好了大家都是受益者,没必要反目。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公司的事情?”
胡漾没说话,他肯定不能把鲁辰的事告诉江戈。两人又安静了一会,胡漾才开口,“也好,自己做老板也挺好的,比较自由吧……”
胡漾手里的水见底,他把瓶子收进小邮局里门后,那里堆了不少纸壳和塑料瓶——攒一攒可以卖钱的。胡漾看了看时间,已经挺晚,于是拍了拍江戈的肩,“回去吧,这板凳我得收回小邮局,要关门了。”
江戈顺从起身,还是没走,站在不远处看着胡漾的每个动作。
胡漾给小白狗的窝里放了根火腿肠,又把垫子拍松软一点铺好。胡漾检查了窗户都关好,电源也关好。胡漾给大门落了锁,用力拉了拉,确认锁紧。胡漾转身回头了,看见自己了,脚步犹豫了,但还是朝着自己走过来了。
江戈深吸口气,跟着胡漾的步子,两人并排往小区里走。
盛夏夜里的风也有点凉,吹着挺舒服。胡漾腰疼,走得慢,江戈也不急,就这么陪着他。
“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别工作了,腰疼得养着的。”江戈眼看着胡漾朝着单元门口走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叮嘱。
胡漾没回答,只是点点头。等他都快进到单元内,江戈才又开口,“胡漾,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关于胡腾腾……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
来了!胡漾冷汗瞬间飚了一身。自从江戈看到胡腾腾的脸开始,胡漾心里就一直悬着一把刀。他不知道江戈什么时候会质疑胡腾腾的身份,只是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胡漾装沉稳,回头,其实声音都在发抖,“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戈抿嘴皱眉,咬牙想了想才开口,“所以你妻子——虽然她去世了我们这么讨论不太好——可是她是不是长得和我很像?”
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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