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的回到过去，只为改变你每一个既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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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数次的回到过去，只为改变你每一个既定的未来……

皇家上将X星航指挥官

01.

星历894年12月24日，星航史上最年轻的指挥官诸葛亮，在前线战役里不幸中枪身亡，年仅29岁。

02.

庄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赵云，再一次地确认道：“你确定？”

赵云低着头，安静地看了他一眼，他眼瞳很深，已经显示出极力压抑的不耐。

庄周觉得有必要说明清楚：“诸葛亮已经死了，‘死亡’就是他的命运，就算我协助你回到过去，也未必会成功。”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赵云说。

“你知道改变过去会引起的连锁反应吗？”庄周问。

“那你又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疑问，我想要得到答案。”庄周淡淡地说，然后将握在手里的一个怀表放在两人的桌前，推了过去，“天书的力量是有限的，它可以让你去往你想去的那个时间点，然后你将取代那个时候的自己，可你能待多久我不知道，所以你若想改变诸葛亮的命运，就要抓住精准的时间去改变那个时候的选择。”

一如蝴蝶小小的振翅，却也可以越过海洋席卷出飓风骇浪。

人的未来有无数个，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将其牵引到不一样的道路上，然后又在无数的选择里延伸下去。

庄周慎重地说：“你得记住，时间穿梭有限制的，同一个时间点只能去一次，而且受波动影响相近的时间段也可能无法前往。”

赵云点点头。

“看着它。”庄周指住怀表，“然后凝神祈祷你想要回去的时间，看天书是否会回应你。”

耳边滤掉了一切嘈杂的声响，世界仿佛归于宁静。

赵云专注地凝视着桌上的怀表，脑子里死死烙印出过往的一个片段。

然后，怀表的秒针忽然停顿住，紧跟着以极快的速度开始飞快回转，时针开始逆行起来，12 ，11，10——

03.

星历891年，12月13日。

“在这个许愿池里投下一枚硬币，就可以许下一个心愿，你相信？”

诸葛亮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巴洛克式喷泉。池水中雕刻的天神驾驮着马车，踏着暗礁，冲破水流，勇往直前的坚毅神态倒是刻画得栩栩如生。

日光下，喷水池底的硬币折射出璀璨的碎光，随着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赵云拿出硬币，冲他笑一笑，然后拇指一弹，将银色的硬币抛进了水池里。

“你许了什么？”诸葛亮问。

赵云眨了眨眼：“Yes，I do。”

诸葛亮闻言，呵呵直笑：“我说什么呢，原来这么期待我向你求婚啊……”

赵云侧过身来，缓缓执起诸葛亮的左手，一个温柔的吻随即印了上去：“亲爱的指挥官，我都已经回答你了，那么你准备的戒指呢？”

诸葛亮抽回手来，盯着自己的手指，好笑道：“我亲爱的子龙，婚姻大事岂能私自决定，还得看我父母对你的评价了。”

赵云一怔。

次日，诸葛亮驾车带赵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庄园。

赵云知道诸葛亮出生贵族，但看到这绵延数公里的庄园时，还是有点惊讶。

“没什么好吃惊的。”诸葛亮不以为意地说，“如果不是回到这里，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个贵族了。”

两人享用完丰盛的午餐后，诸葛亮就带着赵云去了林子里的墓地。

宁静温暖的午后，森林里绿意盎然，墓碑四周花朵剔透，在微风里微微摇曳。

将白色的花束放到父母的墓碑前，诸葛亮蹲下身，伸出手来轻柔地抚过那冰冷的石碑。

“我好像从来没对你说过吧，其实我母亲是下界的平民。”诸葛亮轻声述说，“父亲偶然在路上遇到了那个卖花的女孩儿，对她一见倾心。而我母亲虽嫁给了贵族，却立志于想要让星航成为一个人人平等，不再有阶级制度的世界。”

淡淡的花香缭绕，好似幼时母亲温柔的拥抱。

诸葛亮忆起过往，露出了落寞的笑容：“我三岁那年被歹徒绑架，母亲为了保护我而去世。我记得……歹徒刺了她很多刀，她流了很多血，可她还是死死的将我护在身下。”

赵云听着，心里泛起潮湿灰暗的伤感。

诸葛亮吸了口气，继续说着：“母亲去世后，父亲对我更是加倍宠爱，不过我十岁那年他还是死在了前线战场。当我得知他要去亲自参与第一线作战时，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想要去看到更多更真实的东西，那些是上界高高在上的贵族所无法亲身经历的。”

见赵子龙表情愈发沉重，诸葛亮安抚地笑着：“你不用难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爱他们，所以会选择这条路既是我自己的心愿，也是想要接着走完他们没走完的路。”

诸葛亮十岁生日那天发起了高烧。

他记得父亲之前答应了要陪他一起，在庄园同大家过一个盛大的派对，可是他病倒了。随后接到的，便是星航指挥官战死沙场的消息。

晴天霹雳的噩耗让庄园陷入了空前的死寂，佣人们悲痛万分，管家掩面而泣，不知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年幼的少爷。

“哭什么？”

年幼的诸葛亮大病初愈，从长长的阶梯上一步步地走下来。

看着陷入悲伤的管家和佣人们，他眼眶微微发红，却还是厉色道：“不许哭！没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的荣誉！”

诸葛亮走下的每一步都因病而虚浮，可神情却透着不属于孩子的坚毅。

“这是父亲选择的路。”诸葛亮说，“为了追求他所渴望的和平，他的死亡是伟大的！”

“爸爸的死让我更加明确了自己想走的路，他未完成的夙愿，母亲所渴求的，我会努力让那一切得以实现的道路变得不再荆棘。”

诸葛亮说完，起身看住赵云，笃定地笑道：“但我更清楚，在这条崎岖的路上不管遇到任何困难，你都会一直陪着我，支持我。”

赵云盯着他，燥热的日光让诸葛亮的眼睛蓝得异常纯粹。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赵云掷地有声地说，“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

微笑浮过诸葛亮的眉眼，他凑过去，亲吻住自己的恋人。

“Yes，I do。”诸葛亮轻声说道。

赵云笑起来。

“好了，别藏了。”诸葛亮说，“我知道你随身带着戒指的。”

赵云随即笑得更幸福，他拿出戒指，缓慢而慎重地戴到了诸葛亮的手指上，动作认真到近乎虔诚。

诸葛亮注视着他，然后微微侧目，重新将视线落到了父母的墓碑上。

清风下，花朵流出了温柔繁盛的色彩。

Yes，I do。

这是来自灵魂的声音。

诸葛亮一直追逐着父亲的脚步，努力实现着母亲的理想，所以当他向星航提出申请，要亲自前往前线参与作战指挥时，赵云从未阻止。

那是心爱之人的信仰，所以他支持他的一切抉择。

然后，在那一日，当诸葛亮在战场上身中数枪时，赵云还在硝烟弥漫的炮火中浴血杀敌。

如果，仅仅是如果——

04.

“在这个许愿池里投下一枚硬币，就可以许下一个心愿，你相信？”

“不，我并不相信。”赵云摇摇头，看住身侧的诸葛亮，说道，“我只相信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想要的一切。”

诸葛亮点了一下头。

点点雪白不经意地划过视线，映着白日的光。

“下雪了。”

诸葛亮扬起头，看着纯白的雪花从天空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

赵云深深地凝视着诸葛亮欣喜的背影，心下一片黯然。然后他摸出了口袋里一直藏着的戒指，拇指一弹，一道漂亮的抛弧线，戒指就此沉进了水池，永远沉浸在了寂寞里。

“亮。”赵云将脖子上戴着的长围巾取下来，套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小心着凉。”

诸葛亮打趣地瞅着他。

赵云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甜腻包裹着苦涩从嗓子一直沉淀进心底最深处。

手指轻轻撩过对方长长的刘海，他吻上对方的嘴唇。

“我爱你。”他说。

诸葛亮张了下唇，想了想，然后扯住围巾的一端，将赵云的脸整个包覆住。

诸葛亮抿嘴，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

“我也爱你啊。”他拥抱住他。

柔和的声音透过厚实毛绒的围巾绕在耳边，美好得令人窒息。

赵云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将头埋进对方的脖颈里，沙哑地说道：“亮，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不要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当年赵云设计好戒指请人专门打磨时，对方问他要不要刻句什么话，这样更浪漫。

可赵云冥思苦想半天，也不知道该写句什么动听的话。思忖半晌，最终才开心的决定——

“Yes，I do。”

05.

赵云从晕眩里睁开了眼。

掌心里的怀表滴答滴答的响着，和前一秒看到的画面不同，秒针不再是逆时针游走。

一切回归到了正常的轨迹。

此时此刻，他不在庄周的实验室，而是家里的客厅，坐在沙发上。

赵云飞快地起身想要去确认时间，天旋地转间，过多的记忆犹如溃堤般汹涌地涌进大脑里。

星历891年12月13日，那日他没有向诸葛亮求婚，之后两人也没有去庄园，他一直都没有知道关于恋人父母更多的故事。

此后诸葛亮依然按照人生既定的目标前进，而自己至始至终都陪伴在他身侧。

星历894年12月26日，星航让指挥官紧急奔赴前线，五日后诸葛亮战死沙场。

“为什么？！”

赵云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墙上，情绪焦躁到几乎歇斯底里。

他改变了当初奠定诸葛亮渴望去战场的决心，削弱了父亲对他的影响力，他避免诸葛亮去触及任何关于家人的回忆，可最终却依然没能改变他死亡的命运。

不对。赵云倏忽间意识到一个问题。然后他拼命搜索自己重建的记忆，没错，诸葛亮的死亡时间已经改变了，由当年的24日变为了31日，并且死亡的原因也发生了偏移，他是被星航紧急派往前线，在掩护队友时为队友挡住了致命的一颗子弹。

也就是说……他的确改变了未来的轨迹，却没能改变得了死亡的结局。

“不，不，我还有机会。”

赵云急忙拿起掉落到地上的怀表，死死地盯着游走的时间。庄周说过，天书有着穿梭时间的力量，不止一次。

前进的秒针赫然停住，然后又一次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回流，时针也开始一步步倒退，当倒退在9这个位置上时，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06.

诸葛亮二十一岁时，指挥特种部队作战大获全胜从而上任为星航指挥官。

那时诸葛亮本来在指挥室下达指令，分析局势，指挥着由赵云带领的特种部队，可后来被由于反抗军的干扰源屏蔽了信号网，诸葛亮随即亲赴现场，和赵云搭档取得了胜利。

那是曾经的时间线。

现在的赵云知道信号什么时候会被屏蔽，以及诸葛亮什么时候会来。

诸葛亮坐在军用机上赶往汇合地点。

他调动着信号网，指挥室那边的通讯开始断断续续的，公用网倒是开始出现信号反应。

就在诸葛亮开心可以联系上伙伴的时候，指挥室那边传来惊人的消息。

“特种队已完成任务？！”

诸葛亮听到下属惊叹的声音，先是一愣，然后在欣喜之上某种不安也翻腾而出。

最后，诸葛亮在医疗舱见到了受伤的赵云。

赵云坐在病床上，表情很沉重，一点也没有因为胜利而感到喜悦。

诸葛亮很是担心：“你怎么了，子龙？”

他蹲下身，抬起眼睛看着徒自懊恼中的人，百般不解。

“你这次表现非常优异，伤值比星航最初评估的还要低出45%。”诸葛亮如实说道，“任务时间也比预期的缩减了三天。”

赵云没有回答，整个人像是神游太虚。

诸葛亮疑惑地瞅着他，伸手理了理那略微凌乱的发。

然后，赵云才在他的碰触了有了反应。

他握住了诸葛亮还未收回的手，神态平静，语气却隐藏着几分懊丧：“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啊……”

“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赵云恍惚地呢喃着，“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偷袭，人数是多少，他们藏匿的地点，对，我什么都记得，因为那个时候你受了重伤……”

赵云发现，就算自己回到了某个时间点，可很多变故却是他无法掌控的。

他只是想要保护诸葛亮免于这次任务的伤害，只要一个齿轮错位，后面就会发生接二连三的改变，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

特种队的每一个成员会做出什么选择不是他能决定的，所以在预知敌方行动的前提下，他因为特种队的变化而效率惊人的结束了任务。

他应该为此而高兴，他也的确高兴减少了人员的伤亡。可是，原本诸葛亮会因此上任为星航指挥官……

赵云总觉得，是他卑鄙了夺走了原本属于诸葛亮的荣誉。

诸葛亮看着赵云的眼神很是担忧：“子龙，发生了什么吗？”

赵云随即苦笑：“你不觉得我夺走了你的荣誉吗？这次任务你完成的话，就能晋升为星航指挥官了，那是你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啊。”

诸葛亮一听，笑着弯了一双眼睛。

“亮？”

“我还以为你怎么了。”诸葛亮对视着他，“没错，那的确是我追求的目标。”

然后，诸葛亮抬起另一只手，两手的掌心顺势轻轻贴住了赵云的脸庞。

他笑着说道：“但是，我的荣耀是你啊……”

掌心的温度温暖而清晰。

诸葛亮继续说道：“我每一次的胜利都有你的陪伴与守护，不止是你，还有每一个人，荣誉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那是属于大家的。你们每一个人的胜利，都是我的荣耀，我为你们自豪。这一次，我以你们为荣。”

黄昏带着一层雾霭，医疗舱内流进了落日的徐风。

赵云将头靠在诸葛亮的肩上，释然地开口：“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诸葛亮得瑟地应道：“那是自然。”

“所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赵云说，“为此，我可以付出我的全部。”

回归后的纷乱记忆里，赵云寻着诸葛亮的一切。

半年后，诸葛亮上任为星航指挥官，赵云一如自己的承诺，一直守护在侧。

时间线被彻底扰乱，星历894年的战争没有爆发，诸葛亮自然没可能去前线，可他参加了星航联合会议，反动军混入军方，会议最后终止于大型的爆炸事故，而诸葛亮不幸葬身于那次的恐怖活动里。

那时，赵云没有在他身边，他在边界。当他赶回来时，诸葛亮早已下葬。

07.

又是一次的旅途，赵云的确成功改变了过去，影响了往后的变局，可依旧没能改变诸葛亮死亡的结局。

愤怒与悲痛让赵云濒临失控。

他对自己重复说着，还有机会，只要还有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所以他又一次开始辗转在时间里，为了改变诸葛亮的结局。

然而每一次的穿梭，结局都是不同的死亡。仿佛有声音在对赵云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不论他如何修正过去的选择，诸葛亮的结局注定都是死亡。他活不过29岁，即便拥有再多的未来，他所有的时间都会就此终止在那个节点上，不再继续。

诸葛亮活不过29岁。

赵云揭开白布时，白布下面躺着的人早已冰凉时，他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医生对他说人送到医院时就已经去世，但死者生前有签署器官捐献，这也是生命的一种延续吧。

可是，这并不是赵云寻觅在时间里所渴望得到的结局。

他想让他活下去，长长久久的。

“……亮，再等等我。”

08.

赵云反反复复的游走在时间里，一次次的修正未来。

然后越来越繁复的记忆堆叠起来，宛如雪地里一行行错落交叉的脚印，印太深太牢。赵云已经开始疑惑，迷失。他自己都开始混乱，究竟哪一个时间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哪一个诸葛亮才是他原本的所爱？

唯一无法磨灭的，就只有战争里那苍凉而灰色的像。

他想要抓住那最后一瞬间。

那是赵云永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炮火冲天，硝烟弥漫，枪声、破坏，侵略者与反击者在硝云弹雨里厮杀，大地被侵蚀得千疮百孔，血染一地。

战争就是残酷。

赵云的左手被生化兽的锥形刺贯穿，他击毙了生化兽后，咬牙拔出锥形刺，用紧急止血带包扎了伤口。

诸葛亮在距离他很远的位置，他必须在那个时间内赶到他身边去。

公用网还在传达星航指挥官和作战室的指令，可赵云充耳未闻，一路杀敌越界。这是他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违背那个人的命令。

当赵云带伤赶到诸葛亮身边时，诸葛亮正扛起火箭筒一炮轰了过去。

看到赵云的那一刻诸葛亮错愕不已。

“赵云，你怎么会在这里？！”诸葛亮的愤怒显得异常强烈。

“之后跟你解释。”赵云忙道，“我来掩护你。”

诸葛亮饶是生气，这个时候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与赵云一边配合作战，一边看着全息影像上的数据与作战室沟通下达指令。

两人和小部队暂时隐蔽到半坍塌的房屋里，却听到柜子里传来两个孩子的哭声。

“有小孩。”队员惊道。

见星航未及时将无辜平民撤离出战区，诸葛亮怒气更盛。

他联系上了作战室，随即派下属带孩子离开危险地带，剩下的人和他一起做掩护。

小孩子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一路不住的哭泣，喊着妈妈。

敌人的枪声更是让他们吓破了胆，逃离时枪响不断响起，小孩脚一软，整个人都滑到了坡下。

“危险！”

诸葛亮眼疾手快抱住了小孩，将孩子牢牢地护在怀里。

赵云见状，忙不迭地跟着下去。

诸葛亮飞快地将孩子从地上拽起来，赵云在他身侧视线急速地四下游移。

一声枪响，上面接应的队员应声倒地。

然后，又是一声刺耳枪响，赵云本能地将诸葛亮拦到身后，却蓦地发现自己一手的血红。

“子龙……”

火光让空气燥热，空气里裹着腥红，腥红的味道模糊了声音……

赵云看着诸葛亮，对方怔怔地看着他，然后，那张漂亮的面孔开始模糊而摇摇欲坠。

赵云明白了什么，想要一把抓住他。他顽固而执拗的渴望着一切就此停住，可他探出的手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梦又一次结束了。

一次又一次。

他无数次的回到过去，只为改变恋人每一个已死的未来……

然而时间线里的每一个选择，都像是手里握不住的雾气，那么快就消散。赵云反反复复的在绝望里痛苦挣扎，他竭尽全力想要修正未来，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那个死亡的命运。

他如此不甘。

却又感到那般的无能为力。

可他还是想要再来一次，或许下一次……

09.

星历894年11月30日。

“子龙，你会支持我所有的选择，是吧？”

“元帅已经告诉我了，你要亲自上战场。”

“嗯。”

“为什么？”

“这是我的决定，也是我的愿望。”诸葛亮的目光时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执拗，“因为我需要让自己更加坚定，不仅如此，我还想要看到更多的真实，那些我曾经所未知晓的一切……”

“我知道了。”赵云拉住诸葛亮的胳膊，让他坐到自己身上，“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保护好你自己。”

“嗯。”诸葛亮将额头轻轻抵住对方的额心，“同样的，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10.

星历894年11月30日。

诸葛亮从浴室出来时，赵云躺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子龙？”

诸葛亮俯下身，吃了水的头发透着微微的湿气，然后一颗水珠就这样沿着发梢悄无声息地落到了赵云的脸颊上。

赵云眼皮动了动，然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诸葛亮正看着他，逆光的身影让他的轮廓有些微的模糊，没入阴影里的男子依旧露着好看的笑颜。

“你醒了。”诸葛亮拍了拍沙发上的人，“要是困了的话，就去床上——！”

赵云猝不及防地抓住了诸葛亮的手腕，一个利落地翻身就将人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诸葛亮被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云望住他，指尖摩挲过他的眉眼，然后沿着下颚停在了锁骨处。

无比真实的温度，他甚至还能借由彼此贴合的心口，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起伏。

这个人，现在是活着的……

“子龙？”诸葛亮察觉到赵云的眼神很不对劲，“你怎么了？”

“亮……”赵云靠着诸葛亮的脸颊，酸涩地说道，“答应我好吗……就这一次，一次就好……”

“什么？”

“不要去。”

“子龙……？”

“不要去前线。”放在诸葛亮脸庞两侧的手死死地攥紧，紧到微微发颤，“只有这一次，答应我好吗……留在作战室。”

“子龙，你有点奇怪？”诸葛亮拧了拧眉。

“留在作战室你一样可以指挥军队。”赵云的声音压抑而卑微，“亮，你是星航不败的神话……就这一次就好，不要去前线好吗？答应我……”

诸葛亮诧异地怔住。

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悲伤，正在急速膨胀，可又拼命扼住。

诸葛亮稍稍侧过身子，就被赵云顺势揽进怀里。

“子龙……你哭了？”

赵云闭上了眼，泪水沾湿了他的脸颊，悲哀和不甘在灵魂深处微微浮动，犹如一个沉重的壳，让他无法呼吸。

“亮，我做一个梦……”他僵直着背脊，说道，“梦里你死了，为了改变你的命运我无数次的回到过去，可不管我怎么努力，终究是殊途同归。”

“可那只是一个梦。”诸葛亮宽慰地说道。

“对于我来说却是真实的……”

赵云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仿佛是糊开了的水渍，氤氲地散进了清冷的房间里。

好似白昼之后，黑夜终究会走来。

这就是真实，是他竭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的真实。

诸葛亮笑了，他垂下眼睫，埋在赵云颈窝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子龙，那只是梦而已，不要难过……醒来之后，就忘记这一切吧……就当作，所有你认为的真实都只是一个梦……”

时间切断了绵长的沉眠。

赵云睁开双眼时，总觉得有什么悲伤黏稠的情绪堆积在心口，但很快的，那种惆怅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从模拟舱里走了出来，旁边的军官将整理好的数据呈现到他眼前。

“上将，这一次模拟实战测评，你还是A+。”女官笑着，“恭喜你。”

赵云嘴角扬起微不可闻的笑意，神采奕奕。

离开基地时，他在走廊与前往周庄博士那里的星航指挥官不期而遇。

赵云看着逐步靠近的人，想起不少女官对诸葛亮的评价，那简直是人中龙凤，女生心目中的向往。但也隐隐有传闻，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男人，却有轻微的心理疾病，所以时不时地会去庄周那里。

两人的视线对视在一起，都微微点头以示礼仪。然而就在双方擦身而过时，诸葛亮却猝不及防地叫住了他。

“上将。”

赵云回以礼貌的笑容：“有什么事吗，指挥官？”

“我想问下，今天是哪年哪日？”诸葛亮轻声问道。

“星历894年12月1日。”赵云一头雾水地回答。

“我知道了。谢谢你，上将。”诸葛亮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庄周一看到诸葛亮走进来，百无聊赖地将手里的书本丢到了桌上。

诸葛亮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了，我的指挥官，今天继续你幻想的故事吗？”他伸了个懒腰，淡淡地问。

“今天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诸葛亮平静地说。

“什么意思？”

“因为我就要死了。”

11.

庄周愣住，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没什么奇怪的吧。”诸葛亮慵懒地靠住椅背，“我不是说过吗，我是时间的旅行者。”

“对，你还总爱对我说，你和上将是一对恋人。”庄周头疼地说。

“准确的说，在不曾改变的时间线里，他不是上将，但的确是我的恋人。”诸葛亮说。

庄周又摆出那种怀疑的表情。

诸葛亮笑得稀疏平常，说：“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知道你认为我有臆想症，但天书的秘密，你现在应该很清楚的不是吗？因为我也曾在这一天找过你，并且我还通过天书的力量改变了过去。”

庄周瞬间哑口无言。诸葛亮的确说到了重点，关于天书隐藏的秘密除了他之外应该无人知晓。

诸葛亮将一块怀表拿出来，放到了庄周眼前。

“我不知道你这里是否也有一样的东西，但我猜就你应该也有。”

庄周微眯起眼，细细端详起诸葛亮。

他还是那样淡定自若，一副小说里才有的贵族的文雅和傲气。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庄周危险地问。

“天书并不是仅有回到过去的力量，而是拥有穿梭时间的能力。”诸葛亮悠悠地说，“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子龙曾经无数次回到过去，想要改变我的命运。”

庄周惊怔：“你是怎么知道的？”

诸葛亮说：“我猜的。”

庄周：“……”

诸葛亮摆摆手，说：“在另一个时间线里的昨天，子龙曾哭着恳求我不要上前线。他对我说，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我死在了战场上，他为了改变我的命运无数次的回到过去，但却始终没有成功。

“我太了解子龙了，会让他做出那种丢弃自我到态度谦卑的举动，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梦而已，那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我赌了一把。”

庄周听着，根据他现在所了解的天书的力量，也清楚了十之八九。

“你回到了过去？”他问。

“不。”诸葛亮否定道，“我找到了你，去了未来。”

诸葛亮沉默了一下，复又继续道：“我并不清楚我的死亡时间，所以我选择去了半年后未来，如果我什么都看不到那就表示我的确死了。”

庄周勾过嘴角，有了兴趣：“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活着，死去的是子龙。战场上，他为了保护为救孩子的我而去世。”诸葛亮一边说着，一边垂下眼，眸子里折射出细碎又脆弱的细光，“子龙不会撒谎，他若说了每一次回到过去都没有改变我的未来，那么不管过去怎么抉择我都注定了会死，唯一能解释我还活着的理由，就是他知道改变过去不再具有意义，所以他选择回到我死亡的那一天，为了让我活下去而牺牲了自己。”

“那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这不是他想要的。”诸葛亮说，“他想要的是我们都能活下去。”说罢，他安静了一会儿，才惆怅地说，“或许该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吧……”

“所以当你回到正确的时间点后，便决定回到过去改变未来？”庄周瞅着他，“既然你说你知道未来，你也改变了过去，为什么还会死，你不也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吗？”

诸葛亮笑了起来，笑容落寞又失落：“我的确回到了过去，但我选择的是改变子龙想要的那个未来。当我改变子龙为我而死的未来时，我的结局就注定了只有一个……我想，就算我没有选择去战场，按照每一个我已死的结局来看，不管我如何选择，死亡都是注定的。”

怀表的指针嘀嗒地走着，庄周看着，思绪略微复杂。

诸葛亮说：“知道我为什么会成功吗？因为我占据了时间线最初的起点，就算子龙在后面时间线里如何修正，也没有了意义，他永远都无法回到战场上的那一天为我去死。想要改变谁的未来，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回到一切开始的起点，不是吗？”

庄周当然明白诸葛亮改变了什么。

“所以，你改变了你们的相遇，让你们就此形同陌路。”他说。

诸葛亮笑起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他会选择的最初点一定是在我们相遇之后，因为只有我们会相爱这个选择是他永远都不会想要去改变的……我狠得下心来放弃这段感情，但他做不到，所以，他注定赢不了我……”

诸葛亮将眸光轻轻放逐到窗外，蓝色染满天际，极轻极薄的白云，阳光透了下来，视界充沛着明亮。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也是这样晴朗的日子。”诸葛亮语气怀念。

那年诸葛亮十七岁，在稷下军校进行新一年的模拟实战测评时，赵云和他分到了一组。

诸葛亮在军校和无数人合作过，配合率参差不齐，但赵云不同，虽然那是他们第一次搭档，却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他甚至无需多言，赵云就能明白他的下一步行动与意图。

诸葛亮承认有这样的伙伴简直是事半功倍，所以他便主动申请和对方住同一个宿舍房间。

赵云惊讶的问他为什么？

诸葛亮倨傲地扬起下巴，说：“我欣赏你，但你若跟不上我的脚步，我还是会无情地抛下你的。”

赵云笑了，对他说，诸葛同学，以后请多指教。

在某个不曾修正过的时间线里，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它发生过，他们相爱过，并被记住。

可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存在了。

诸葛亮十七岁那年，在新一轮的模拟实战测评时刻意关机假装睡过了头，老师发疯似的找他也无果，最后宿舍分配结束后，诸葛亮才优哉游哉地去补考过关，虽然被扣了分，但看到赵云被分到了北区，而他在南区，犹如地球两极的距离倒也让他放心不少。

之后赵云在皇家效力，上任为上将，而他则是星航的指挥官，两人从此再无关联，如同从未交错过的平行线。

可他记得的。

当这个世界不再有着你我共存的记忆时，却有人记得。十七岁的那个夏天，少年伸出手来，露出亲切又坚毅的笑容：“诸葛同学，以后请多指教。”

就是这些记忆，贯穿了诸葛亮往后十二年的所有时光。

12.

庄周在诸葛亮去世一个月后，终于决定去他的墓前悼念。

星历895年1月13日，星航史上最年轻的指挥官诸葛亮，在前线战役里为了保护未及时撤离的贫民们中枪身亡，年仅29岁。

庄周记得那天诸葛亮离去前，笑着说道：

“既然知道了结局，我肯定要努力去改变它，因为我要活下去。”

那个时候，诸葛亮笑得那么坚定，那个笑容坚毅又自信，让庄周恍惚中真的以为他能活下来。

可他猜错了，那个人没能活下来。

抱着蓝色的矢车菊来到诸葛亮的墓前时，庄周意外地看到了同样来悼念的赵云。

和他一样，赵云也带着一束蓝色的矢车菊。他将花束轻轻放下，然后站直了身子，默默地注视着墓碑上的名字。

“上将？”庄周惊讶极了。

赵云转过眼睛，朝他微微颔首。

看出了庄周眼底的讶异与好奇，赵云淡笑地解释：“虽然我和指挥官并不熟悉，但我很敬佩他。”

庄周安静地望住他，没有说话。

赵云继续说道，似乎有那么点抱憾：“如果能好好认识他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喜欢上这样伟大的人吧……”

一霎那间，某个急速膨胀的冲动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

庄周忍不住开口：“上将……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赵云笑了笑。

“你喜欢喝草莓奶昔，而且还是面上放很多碎冰的那种吧？”

赵云愕然。

“你还喜欢薰衣草味的沐浴露，但必须得是留香很短的那种。”

赵云惊愕至极。

“大家都知道你会做一手好菜，却不知道其实你最擅长的却是甜点，尤其是奶油泡芙。”

赵云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地说：“博士，这些可是除我以外没人知道的‌‎‌‍‎私‌‍‎密‌‌‍，我都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还暗中窥视我的一举一动了。”

庄周没有回答，抱在怀里的矢车菊染出了湛蓝的色泽，就这样一层层地涌进来，然后盘踞了大半个视界。

“有人告诉我的……”他安静地回答。

“谁？”

“那已经不重要了。”

庄周垂着头。他想起诸葛亮曾说，若有天他死了，请一定带蓝色的矢车菊来看他，因为他喜欢蓝色。然后，诸葛亮又沉思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不对，其实是因为蓝色是子龙最喜欢的颜色，矢车菊是他最爱的花。

他走着那个人走过的路，喜欢着那个人喜欢的事物。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一颗眼泪从庄周的眼底滑落。

他并没有感到强烈的悲伤，只是有些许的遗憾罢了，一如那一日他曾问诸葛亮，你这样做有意义吗？你后悔吗？

诸葛亮说，没有什么意义与否，他只希望子龙不会因为他的离世而痛苦，而他这一生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曾后悔过。

“可能就是有点寂寞吧……”

诸葛亮声音明净澄澈，像落花坠于水面，蜿蜒向前，最后消失不见。

庄周并不确定诸葛亮所说的一切到底是事实还是妄想。

或许只有天书才刻有这些记忆了吧。曾经有过一个人，或者有过很多人，为了挚爱，穿梭在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只为改变爱人已死的未来……

可就算这些都是虚假的，就算这些都只是诸葛亮的臆想，若他们真能相遇，又有谁能肯定他们就不会相爱呢？因为每一次提到赵云时，诸葛亮的眼神都充满了幸福与希冀，仿佛那就是他短暂一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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