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不复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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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从梦中醒来，外面晨光微亮，这是她第6次梦见那双明亮又真诚的眼睛，眼泪哗然而下。

6天前。

“哎，许知你听说了吗？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徐春春对吧，听说被她妈卖给别人当童养媳了。”突然一个声音在许知耳边说道，“可惜了，学习挺好的。”，许知沉默，回忆起徐春春的名字，这是距离支教结束的第108天。

“你怎么知道的？”

“我加过他们村里老师的微信，在朋友圈看到的，什么人啊这是！”李枫气愤的说道，“你当时不是还经常去她家家访吗，她家里人怎么样？”

第一次见到徐春春的时候，许知大三下学期和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学一样，都是心怀忐忑与希望。同学们都稀稀拉拉的从火车上下来，到出站口就发现有一个人举着牌子，上面写道「欢迎连城师范大学的同学来支教」。许知跟着大部队坐上了大卡车，山路颠簸了很久很久，她都快要吐出来了卡车才慢慢停下来，旁边有个指示牌写着小溪村，牌子旁边围了一群小学生到初中生不等，许知难受的蹲了一会，突然有人用着蹩脚的普通话对许知说，“姐姐，我来帮你提东西吧。”

许知抬头看到一个女孩，14岁左右，眼睛很漂亮，滴溜溜的大眼睛很真诚，衣服有补丁但很干净。许知愣了一下神，女孩就已经把她的行李箱提起来了，力气很大，许知赶紧跟上。

“我叫许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春春”女孩嘿嘿了一声，害羞的笑了笑。

“名字很好听，不要害羞。”徐春春的脸更红了，笑弯了眼睛。

集中到达村里宿舍的时候，许知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许知和家里人报了个平安连洗漱都没有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的，许知起来发现宿舍里的人都还在睡，于是她出了宿舍到了外面的小路上，发现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远方走来，许知有点害怕的心颤了颤，毕竟外面空无一人，正准备掉头就跑的时候，她发现那人也越跑越快，“许姐姐。”耳熟的声音传来，徐春春背着一个竹篓腼腆又开心的笑着。

许知的心跳个不停，掩饰尴尬的问，“你怎么起这么早，干嘛去了？”

“不早啦，我已经卖完草啦”还是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开心的笑着。许知和她聊了一路，了解到徐春春是家里的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但是她很勤快，每天早晨都要去割草然后卖掉，赚取了自己上学的费用。

“这里的小孩上学都好难啊！”许知感慨道。

“是啊，是啊，这里也很原始，不知道老师怎么找到的这些地方。”李枫赞同道。

许知领到了教学任务，教初一语文，是她的拿手项目。开课的那一天，许知早早起来去了教室等待，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女孩——徐春春，徐春春还是一股腼腆的样子，又开心的笑，“许姐姐，你以后教我们课了吗？”

“是啊，所以我的课以后可不能逃哦！”许知故作严厉。然而徐春春更是笑了笑，笑弯了眼睛，很真诚。

支教的日子日复一日，虽然累但很充实，许知发现徐春春非常热爱学习，每次去的都很早，虽然腼腆但并不内向，每次都积极回答问题，渐渐的她们不仅是师生，更是朋友。

支教的第68天，许知等了一上午徐春春也没来，下午是李枫的数学课，许知让她多留意下。李枫回到宿舍后说徐春春还是没有来，不仅是第一天，一连好几天徐春春都没有来上课，许知有点担心。

许知一连几天没有睡好，决定去徐春春家看看，问了村长之后就去了徐春春家。

“您好，春春在家吗？”许知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枯瘦小女孩，眼睛也很大但无神。

“她爸爸前几天死了，包工头跑了，一分也没赔，家里这么多弟弟妹妹都还小呢，只能让小春干活了。”徐春春的母亲很憔悴，徐春春也很小，这句话许知在心里想但没说，许知深感悲哀却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就像鱼刺哽在喉咙里拔不出来。

许知在徐春春家门口等到了天黑，等到了徐春春。

“春春，老师对你家里的事情也很难过，你也看开点，但我希望你还是能来上学好吗？”

徐春春的眼睛盛满泪水，在月色下更为明亮。

许知召集了学校的所有老师，每人都捐出了充满善意的款，送到了徐春春的家里。

徐春春第二天来上学了。

偶尔徐春春会缺课，在缺课的日子里，许知去了很多次徐春春家里，总是会得到徐春春母亲的敷衍借口。

“许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春春吗？”

“因为我是在春意最盎然的时候出生的，这是爸爸说的，我想爸爸了，如果爸爸在的话，他一定会让我好好上课的。”

这是第四次许知在外面找到徐春春的时候听到的，这时候已经11月下旬了，秋风萧瑟，马上步入冬天，徐春春穿的还是那样单薄，双手和脸被风刮过，通红一片。

“许老师，冬天好冷的啊，什么时候才能到春天呢，我最喜欢的就是春天了。”

许知生出一种无力感，还有两个月支教就要结束了，她该怎么做呢？她该怎么帮助这个拥有一双真诚又明亮的眼睛的女孩呢？

许知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她来到徐春春家里，拿出了自己存的1000块递给了徐春春的母亲，“阿姨，我希望春春能一直读下去，她很聪明也很认真，她一定可以考一个很好的大学的。”

此后徐春春再没缺过课，一切都好像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支教结束的前一天。

“许老师，我也想考你们学校，不知道我考不考得上。”徐春春还是一脸腼腆，羞红着脸对许知说道。

“一定可以的，老师相信你，老师在连城等着你。”徐春春笑的更开心，明亮的眼睛很是生动。

“老师，春天来了，您看！”许知抬头望去，树梢开始发芽，满世界春意盎然，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许知再次从梦中醒来，梦里的徐春春在卡车后面追，“许老师，再见，等我。”

许知买了第二天去小溪村的火车票，几经辗转终于到了小溪村，找到了同为教课的林老师。原来在她们走后第二个星期徐春春就已经没来上课了，许知感到悲哀，一股涩意从心底涌出。林老师说徐春春那事闹的还挺严重，据说她执意不从撞了墙，好像眼睛看不见了。

许知顺着林老师说的路线找到了徐春春现在在的地方，从门外面她看到了那个女孩，女孩似乎顺从了很多。女孩没多大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许知知道这是她奋力违抗的勋章，然而现实却不尽人意。

许知的眼泪刷的流下来，许知想，这么明亮又真诚的眼睛终究是留在了春日，但却再也看不到春日的景色了。

后记

许知毅然去支教的想法遭到了全家的反对，但她一直努力，终于在第二年春天回到了小溪村，每当她上课的时候，总能看到窗户外面有一个女孩拿着一根盲杖背着一个小孩，小孩很乖，女孩很认真，许知的声音不自觉的更大了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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