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湛日记(节选)
骨科 致郁 慎入
其实是废稿,但是不是乱写的,和上一篇不冲突
写了这么多字有点舍不得真的当废稿处理,所以还是放出来了,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内心独白更恰当一点,日记起止时间为叶湛的三岁到十五岁
-----正文-----
×年×月×日
爸爸好像不喜欢我,每次他回家的时候,只抱哥哥不抱我。
我也想被举高高,想骑在爸爸脖子上玩,但是一次也没有过。我一个人玩那些玩具,觉得好无聊,会说话会发光的奥特曼也变得不好玩了。
如果我是哥哥,哥哥是弟弟的话,是不是爸爸就会陪我玩了?
×年×月×日
我和哥哥说话,但是他不理我,他正在画画,画得好认真,我就走开了,去拼我的拼图,等拼完了,我又去找哥哥,他还没有画完,我抱住哥哥的腿要他陪我玩,但是他叫保姆阿姨过来把我赶出去了。
保姆阿姨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玩会自己跑的小车车,但我现在不想玩这个,我想和哥哥玩。
阿姨蹲下来拿纸巾给我擦脸,说:“不要哭了呀小乖乖,你哥哥在画画呢,我们不能去打扰他,他会不高兴的,你听话,好不好?”
我揉了揉眼睛,画画是一件好重要的事,哥哥还没有画完所以不能和我玩,那他画完就会来找我玩吧!
但是我都等得睡着了,哥哥也没有来找我。
×年×月×日
哥哥在喝热牛奶,我看着他,他的嘴巴上也沾着牛奶,把一整杯牛奶都喝完了,哥哥好厉害。
我盯着那个哥哥放在桌上的玻璃杯子,哥哥发现了,他走过来蹲下来问我:“你也想喝牛奶吗?”
我点了点头,他就让保姆阿姨给我热了一杯牛奶,但是太多了,我不能像哥哥那样把一整杯都喝完,他看着我,说:“喝不完就别喝了。”然后把杯子拿走了。
我明天也想喝热牛奶。
×年×月×日
原来我和哥哥不是一个妈妈生的,我听他们说,我的妈妈是后妈,她对哥哥不好,所以爸爸不喜欢我,哥哥也不喜欢我。
我的妈妈是坏妈妈,那我可不可以换一个好妈妈,如果我有一个好妈妈,爸爸会抱我,哥哥会和我玩吗?
×年×月×日
哥哥坐在沙发上吃草莓,我也想吃,但是我不敢开口说,他看到我,招手让我过去,把草莓分给我吃。
草莓好甜啊,我喜欢吃草莓,哥哥看着我吃,等我吃完了,又拿纸把我的嘴巴和手擦干净,然后就上楼了。
我也想跟着上去,又想起保姆阿姨说哥哥不喜欢小跟屁虫,就站在原地看哥哥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要是哥哥可以多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年×月×日
爸爸说,上了小学就要在学校里住了,周末才能回家,我不想上小学了。
我问爸爸我可不可以不去上学,他说不可以。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我要隔好多天才能见到哥哥和爸爸。
我没忍住哭了出来,爸爸板着脸训我,说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不成样子,我不想当男子汉,也不想当大丈夫,我想要哥哥陪我。
×年×月×日
在学校里交到了新朋友,聊天的时候发现原来有些学校可以不用住校,每天都能回家,在这里上学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不喜欢的小朋友。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我。
×年×月×日
今天哥哥来接我回家!
我好高兴,走出校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得好痛,还流血了,哥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说我怎么走路走这么着急,又给我拍身上的灰,问我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认真听老师讲课,我告诉哥哥我很乖的,哥哥拍了拍我的头,我坐在哥哥旁边,他穿着学校发的制服小西装,蹬着锃亮的皮鞋,好像动画片里戴着王冠的帅气的小王子。
哥哥比动画片里的小王子还要好看。
×年×月×日
哥哥突然一下就长高了好多,我仰着脸,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他的声音也变了,没有之前那么好听了,很沙哑,像鸭子叫,所以他又不怎么说话了。
我说了一大串话,哥哥只说一两句。
其实多说一点也没关系的,我不会嘲笑哥哥的声音难听。
×年×月×日
爸爸有一次回家,正好是周末,我也在家里,他问我想不想学点什么才艺,我想像哥哥那样学画画,但是又觉得说了他会不高兴,而且其实我不喜欢画画,好像也没有什么这方面的天赋,只是看着哥哥会画画所以想画,所以告诉爸爸我没什么想学的。
爸爸看了我一会儿,没说什么,站起来回了书房。
我很多时候都不明白爸爸在想些什么,他看着我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就像有很重的铁坠着我往下沉。
我学到一个成语,父慈子孝,但是似乎我的父亲不够慈爱,我也不够孝顺。
×年×月×日
哥哥让家里的司机给我送了零食到学校,他买了好多,我根本吃不完,而且我自己就有零花钱,想吃零食去商店买也很方便,这些零食我吃不完的话,就都浪费了。
我觉得我有点自私,哥哥给我寄的那么多零食,我一点也没有分给我的舍友和其他同学。
×年×月×日
哥哥和父亲吵架了。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哥哥本来要在这个暑假去参加一个比赛,父亲不同意,说他在画画上花的时间太多了,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心思应该多放在学习上。
哥哥说他学习也不差,为什么不能多花点时间画画,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最后父亲妥协了,他对哥哥总是很忍耐宽容。
至于我,他应该不在乎我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不过我好像确实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年×月×日
电视频道调在财经频道,我看了一会儿,觉得那个主持人讲得挺有意思。
父亲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报纸,问我:“你看得懂这个?”
我换了台,说:“刚刚在发呆。”
哥哥睡醒了,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客厅里很安静,我和哥哥打了招呼,他应了一声,去餐厅里吃早饭了。
哥哥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我回过头,和父亲的目光对上,他看着我,不说话也不笑,我觉得喘不过气来,垂着眼睛把目光移开了。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年×月×日
哥哥和父亲吵架变得频繁起来,每次都是因为画画这件事。
今天我听到父亲说:“我当初不该让你去学画。”
哥哥说:“是啊,你现在告诉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初为什么让我去学?我画了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该收心了就让我不画了,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很少见哥哥这么生气,他脾气好,爱笑,人很好相处,家里的用人们都喜欢他。他平时花很多时间待在画室里,可见应该是真的喜欢画画。
他试图说服父亲:“人各有志啊爸,我就喜欢这个,你非逼着我去做别的干什么呢?”
父亲很冷酷地说:“不成体统。这些东西拿来当个兴趣爱好可以,能做成什么事业,根本上不得台面。你以为大画家是那么好做的,没出名之前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更别提你那些画具,哪一样不花钱,你光画画能养得活自己?”
哥哥不说话了。
父亲说的其实是事实,我记得有些颜料画笔之类的价格确实高昂,消耗品又用得快,一个月下来花费不算低,但那是对普通家庭而言,在这个家里,“因为消费太高所以应该放弃画画”这个理由是不成立的。
最后没有吵出一个结果,父亲上楼之前扔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哥哥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抽条之后他只长个子不长体重,站在那儿显得很薄,像是一根不肯被弯折的竹。
我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他一下,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端给他,他接过去,我看到了他之前藏在阴影里的脸,眼睛很红,但没有哭,所以那张被我藏在身后的纸巾变得没有用处。
×年×月×日
哥哥在家里砸了很多东西,好几个古董花瓶、电视机、烟灰缸等,其中包括他画室里的那些东西,画笔、颜料之类的,他把自己的奖杯都砸了,奖状也撕了。
他的画室平时不许人打扫,不用的时候都会锁起来,奖杯专门拿了个展示柜来放着,奖状也好好地收在文件夹里,我很难想象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做。
晚上父亲回家的时候,让管家去叫房间里的哥哥吃饭,他冲下楼,对父亲吼道:“你一定要这么逼我是吗,不按照你铺的那条路走就不行是吗,我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傀儡啊!”
父亲神色淡淡的,只说哥哥现在还太小,拎不清,以后会懂的。
哥哥以后会不会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我有时候看着哥哥和父亲,会感到困惑,父亲不爱我这件事是肯定的,我也接受了,如果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现在可能就不会还能待在这个家里。但他到底爱不爱哥哥呢,那种压抑和窒息感我不是哥哥都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难道父亲自己不清楚吗。
还是说他要的只是绝对的家长权利,一种可以操纵自己儿子的人生,而他无从反抗的权利。
×年×月×日
晚上哥哥也没有吃饭,回了房间,餐桌上的父亲也放下了筷子,捏了捏紧皱的眉心。
他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感觉事情很棘手的样子。
晚一点的时候,我给一天没吃饭的哥哥送了点吃的去他房间,敲了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坐在飘窗上,侧着身抽烟。
这时候的哥哥给我一种他下一秒就会跳下去的感觉,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他把最后一口烟抽完,看着我手里的糕点说:“放桌上吧,我等会儿吃。”
出房门的时候我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看了哥哥一眼,他还坐在那儿,曲着腿,看着窗外,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月光会是凉的吗?
×年×月×日
哥哥的高考成绩很不错,但他好像不太高兴。
填完志愿之后,他就去旅游了,一个月都见不到人,我有点想他。
×年×月×日
虽然哥哥就在本市读大学,离家不算远,但他回家回得很少,我在家的时候,也几乎没见他给父亲打电话,倒是偶尔会打电话问问我在学校里怎么样。
学校里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发生,除了隔壁班的王巍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些什么东西,也可能只是看不惯我,当着我的面骂过我“野种”和“有娘生没爹教”之类的话之外,他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更难听的我也听到过,只是我的忍耐有限度,几次之后,我就把他的牙打掉了两颗。
王巍到现在都不知道打他的人到底是谁。
我总感觉这些不算好的事好像不应该也没必要告诉哥哥,所以只挑了一些有趣的告诉他,这不算是在撒谎吧。
×年×月×日
我不知道父亲怎么知道我在学校里打了人,明明连被打的人自己都不知道。
他把我叫到书房里,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心平气和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定要问为什么,那就是王巍该挨这么一顿打。
但我在父亲面前什么也没有说。
最后父亲说,如果精力实在太充沛就在课外时间找点事来做,报个什么兴趣班,他说得很随意,大概是不怕我像我哥那样学到后面想要把兴趣当成主业来学,也可能就算我这么做了,他也不会像逼迫我哥那样逼迫我走回“正道”。
所以我也很随意地说“那就报个击剑班吧”。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觉得这项运动挺有观赏性的。
×年×月×日
真正学了之后才发现击剑原来根本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每天学基本功都要学得汗流浃背,很累。
教我的老师说我学得晚了,但悟性还不错。
既然已经学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还是学出个样子来吧。
×年×月×日
今天是除夕,哥没有回家。
这好像是哥第一次缺席家里的年夜饭。
父亲很生气,给哥打了很多个电话,在餐桌上等得菜都冷了,最后摔了筷子走了。
满满一桌的饭菜,到最后也没吃多少,我觉得有点浪费。
×年×月×日
哥和父亲现在的关系很僵。我对这件事好像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潜意识里就希望他们的关系最好不要太近。
这种想法太卑劣了,我知道,也许就算我刻意去忽略,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嫉妒,也可能是不满父亲对我和对哥的不同态度、区别对待。
但我也确定我现在不需要父亲像从前对待哥那样对我,那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没有就是没有,强求也没有。
我反而更希望哥能多给我打几个电话。
×年×月×日
我在想,我会觉得高兴是不是因为哥给我打电话,没给父亲打。
这种攀比是没有意义的,也代表不了什么,但是我还是觉得高兴。
这样的想法好像是不正常的。
×年×月×日
我没想到哥会来给我送饭。
他提着保温盒,穿着简单的T恤运动裤,走到我面前问我食堂吃还是回寝室吃。
食堂里很闷热,人也多,我应该说回寝室的,但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就在食堂吃吧。
吃饭的时候我总在想我是不是表现得呆板,会不会显得傻气,但哥好像没有怎么关注我,他坐在我对面,目光是放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一边吃饭一边偷瞄他,他好像瘦了些,可能又长高了点,五官似乎也有了点微妙的变化,总是在变好看。
他的脸和父亲有五六分像,遗传了父亲的高鼻梁和薄嘴唇。
我想他大概会有很多追求者。
吃完了饭,我和哥聊了会天,捡着好玩的讲了,告诉他我通过中间商赚差价赚了点小钱,没多少,赶不上我平时的零花钱,方法也简单,我只是喜欢钱生钱的过程,觉得很有趣,但他听得很认真,又问我是不是真的感兴趣。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很亮,像有一簇火,我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也不想对他撒谎,最后还是承认了。
接着哥又说了些话,他语速快,思维跳跃,说得也隐晦,但我竟然都听懂了。
他不想真的安于现状,不想只做一个傀儡,也不想放弃理想。
我和哥做了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约定。
×年×月×日
我在写习题的时候,许昌然和赵珣问我看不看电影,我没写完题,就说不看,他们没插耳机,我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嗯嗯啊啊的,问他们在看什么,才反应过来他们在看色情片。
我确实不感兴趣,只瞟了一眼,莫名感觉压在那女人身上的男的,体型和我哥有点像。
不知道怎么回事,继续写题的时候总是走神,会想起我刚刚瞟到的那幅画面。
×年×月×日
第一次梦遗的对象是叶涵,我的哥哥,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我为什么会梦到我的哥哥?我是同性恋吗?
我为什么会梦到我的哥哥?
×年×月×日
查了资料,一个梦不能说明什么。
但如果我总是会想着我哥勃起的话,我可能需要去看一看医生。
×年×月×日
收到了一个女生的告白。
拒绝了。
×年×月×日
和哥打电话,他身边有点吵,我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外面玩。
他像是喝了点酒,说话的时候音调比平时高一些,语速也更慢,可能因为抽了烟,声音有点沙,听得我的耳朵很痒。
我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没多久我们就挂了电话。
睡觉之前我的脑海里循环重复打电话时哥说话的声音,醒过来的时候内裤又脏了,湿黏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这一次我把梦的内容记得很清楚,连体位都记得。
我觉得有点崩溃。
×年×月×日
如果是喜欢的话,这种感情大约是不能被宣之于口的,怎么想都会觉得很恶心。
而且可笑。
×年×月×日
我不喜欢我的哥哥,我羡慕他,我崇拜他,我感激他,这些感情混杂在一起,所以让我产生了错觉。
我只是因为过早失去了母亲也几乎没有感受过父爱。
我只是到了青春期第二性征发育荷尔蒙无处安放。
我只是比一般的弟弟对哥哥的感情更深一点。
×年×月×日
吃饭之前,哥接了一个电话。
我听他说话的口吻,猜测对面的人也许是他的女朋友。
接完电话哥就出门了,夜里才回来,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电视,但那些画面没进到我的眼睛里,他看到我,被吓了一跳,问我怎么还不睡。
我说我睡不着,客厅里灯开着,我看到他脖子上面的草莓印,想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最后没有开口。
答案是肯定的,我没有必要多此一问,我也没有立场问。
我就是觉得有点煎熬,如果我和父亲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
但转念一想,没有又如何,我哥又不是同性恋。
×年×月×日
电话里的那个人是男的。
(后面的字迹看不清楚,纸张被笔尖划得乱七八糟,破损了。)
×年×月×日
好像又换了一个人,声音听起来不太一样。
如果我没有算错,假期的两个月里换了三个人。
这看起来不太像是在谈恋爱。
×年×月×日
父亲难得地过问了我的成绩,问我对文理科的兴趣怎么样,想往什么方向发展……这时候,他又像一个正常的父亲了。
但我还是不确定我能不能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他这么敏感,会不会觉得我想篡他的位,或者和哥争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争,也不会和哥争。
×年×月×日
哥进了公司实习,同时也从家里搬出去了。
在实习之前,他又和父亲谈过一次话,这次很平静,什么东西也没砸。
他向父亲妥协了很多次,我不知道他还需不需要我为他做些什么,对于之后的路该怎么走,我其实有些迷茫。
×年×月×日
训练回来遇到父亲,我背着击剑包,父亲问我还在学击剑吗,我说是。
又问我以后是不是想当击剑运动员,我说不是。
父亲点了头,没再说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那么一句,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索性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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