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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柔和的阳光从窗外泻入屋内,暖暖地印在我的脸上。闹钟嘀嘀地响起,我迷迷糊糊地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一声细碎的呓语:“唔……”
我摁掉了闹钟,用脸颊蹭了蹭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枕头,又沉沉睡去。熟悉的气味让我仿佛置身绵软的云层中,梦里,我好像站在一个冰淇淋车面前,手里举着一只甜筒,身边是个黑发碧眸的大帅哥。
我把甜筒递到他嘴边,他邪邪地笑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舌尖带着冰凉的触感,触及我的手指,他卷走了融化滴落的冰淇淋,不放过一丝甜蜜。抬头时,我看到那个大帅哥眼中闪烁着干坏事得逞的精光,像只狡黠而又机警的黑猫。
梦里,我的脸忽地爆红,手里的冰淇淋差点掉在地上,被他舔过的皮肤都染上了热意。那个不怀好意的大帅哥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他乘胜追击,俯身靠近,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我尝过冰淇淋了,很甜。现在该来吃你了,我的专属小甜品。”
他的俊脸在我眼前放大,当他的唇离我的唇越来越近时,我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坐起。我被这个梦吓醒了。我平复着稍显急促的呼吸,抓了抓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懊恼地捶了一下床。什么陌生大帅哥,那分明是我的男朋友,萧逸。
等等——萧逸?!
我睁开眼,瞥向墙上的挂钟。11:00。啊,十一点了!我怎么把闹钟摁掉了!今天我可是和萧逸约好了十点半去看展!
我慌乱地从床上弹起,摸起手机要给萧逸打电话,却发现无论怎么按,手机都处在黑屏状态。难道是昨天聊完电话以后就忘了充电?昨晚,画完设计稿已是深夜,萧逸打电话过来问我“睡了吗?”,我困得眼皮打架,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他后来……居然也一直没有挂断电话?
想到睡着以后,电话那头的萧逸有可能的反应,我不禁感到赧然。他为什么不挂断电话?他有没有像往常一样,低笑一声,跟我道晚安?还有……我睡着以后打呼了吗?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梦话?
我和萧逸刚开始交往不久,在恋人心中的形象可不能因为这通电话毁于一旦。
叮咚——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声。这个时候会是谁……难道是萧逸吗?我连忙赶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萧逸!
他拿着手机微微蹙起眉头,指尖叩打在手机背面,似乎是在等谁接听电话。我迅速拉开了门,差点鸽了约会的愧疚感几乎快要将我淹没,我恨不得给他来个五体投地的谢罪礼:“萧逸!不好意思!”
看着突然出现的我,他的眸中晃过了一丝惊诧。半秒过后,又换上了我熟悉的眼神,顺势放下了手机:“早啊。你……今天这个新造型挺不错。”他扬起眉打量着我,夸奖的口吻中明显还带着一丝调侃。
“嗯?什么新造型……啊!”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还乱糟糟的。我猛地捂住头发躲到了门后,难为情地只露出半张脸看向他。萧逸却衣着整齐,黑T勾勒出落拓不羁的身形,阳光滑过他高高的鼻梁,他深邃的眸子中蕴含着浅浅笑意。他懒洋洋地倚身门框,抱着胳膊,却清爽挺拔,像一棵雪松,和我这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抱歉,我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我先回去换身衣服!”我急急忙忙地说。
萧逸心情很好地掀了掀唇角:“行,我等你。”
他说着就越过我往客厅走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唰地张开双手拦在他面前:“等等!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进去!现在里面可太乱了!一想到昨晚做完设计稿后的激烈战况,我就两眼一黑。这种家务状况,可不能让萧逸看到。我低下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萧逸瞥了一眼屋内,似笑非笑地眯起眼,恍然大悟似的拉长了语调:“哦——我明白了。是家里藏了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东西?”
“才、才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萧逸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我只是……担心里面有点乱,你进来会不方便……不过!是因为昨天在画设计稿才这么乱的!平时可不这样!”我竭尽全力挽回我在他心中的形象,企图让他相信我家平时真的不是这么乱的。
“哦,原来如此。那我之后一定得再来一遍,好好对比一下。”萧逸说,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中的深意,“再来一遍”?他还想来我家几次?
“所以现在……”他歪了歪头看了我一眼,又瞥了瞥客厅,示意我放行。也是,不管怎么说,迟到的人是我,总不能让萧逸再在门外等我吧。我气馁地放下手。
“那你可不能笑话我……”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脸颊的热意也久未消散。
他长腿一迈,轻松地在散落一地的稿纸和零零散散的杂物之间穿行。他打量了一眼我家的客厅:“还行啊,比我想象的要整洁一些。”
“啊?这样还算整洁?我在你心里都是什么形象啊?”我傻眼了。
“当然是……会乱成这个程度的形象。”熟悉的坏笑爬上他的嘴角,他哗啦一下张开双臂,凭空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宽度。我粗略地扫了眼客厅,好吧……确实是很乱。
桌上摊着几本没看完的杂志,昨晚画图时用来提神的黑咖啡被我喝到只剩四分之一,但杯子还没来得及洗,泡面碗也还放在桌上,平时自己在家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但我没想到萧逸会突然造访。家里这副乱糟糟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应该无法挽回了。
目光从沙发上滑过时,我无意间瞥到了一根细细的粉红色肩带。我瞬间打了个激灵,残存的那点睡意也被赶跑。那是……我的内衣,昨天下班回家以后我随手脱了放在沙发上,此刻,它被压在沙发抱枕底下。
萧逸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长腿微微岔开,手肘撑在膝头,见我这副紧张严肃的表情,他朝我挑了挑眉:“怎么,我不能坐这儿?”
“没、没有!”我神色一凛,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勾了勾肩带,把沙发上的内衣捞起,藏到身后。
我的小动作被萧逸看得一清二楚,他面上的笑容又加深一分。
“傻站着干什么?不去换衣服了?”他往后一仰,双臂枕在脑后,熟稔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连忙双手护胸,薄而透的夏日睡裙之下,我什么也没穿。右手举起的一瞬间,少女款式的吊带胸衣就这样暴露在我和萧逸眼前,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我的脸颊腾地爆红。
萧逸似乎也不敢看,他撇开了视线,眼睫低垂。淡淡的粉霞从他的眼尾一直蔓延到了耳根,他咳了一声,视线飘忽不定,像只手足无措的大狗:“咳,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最好是……”我有气无力地说,在男友面前丢人的尴尬让我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我去换衣服了。”
我闪身躲进洗手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像要把令人感到难堪的源头隔绝在外。我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在脑中挥之不去,我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我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往脸上泼,试图平复脸颊的热意。
呜,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接连往脸上泼了好几捧冷水。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致命问题,茶几上的杂志……还摊开着。那堆杂志里,其中有一本还带着萧逸的访谈,而我之前在上面做了极其详尽的笔记。我那时一边看,一边在旁边写下了许多关于萧逸的问题与猜想——
他吃饺子会蘸醋还是蘸酱油?他喜欢舔着吃雪糕,还是咬着吃?
萧逸会赖床吗?萧逸换个发型的话会怎么样?萧逸平时喜欢做什么呢?以及,“萧逸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怎么样呢?”
对于刚交往没多久的情侣来说,了解对方就是从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开始的。我前两天收藏了他的歌单,用那个“一起听”功能,和他一起听到了深夜。歌单、朋友圈、杂志上的访谈……这些都只能窥见冰山一角,而不能了解整个萧逸。恋爱初期的我却满怀期待,像只笨拙而生涩的小动物,用尽各种办法,忍不住靠近他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想到那本杂志上密密麻麻的注脚,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关上水龙头就要往外冲,但刚迈出一步,我又顿住了步伐。
要是就这么唐突地过去回收杂志,不就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看来只好赶紧洗漱好出去了。我奋力加快手上的速度,却啪叽将洗面奶挤到了牙刷上,我努力克制着吐槽自己的冲动,连忙拧开水冲掉牙刷上的洗面奶,不知怎的,冲到手上的却是滚烫的热水。
我忍着疼一边冲凉水一边深呼吸着自我安慰。要淡定,要淡定,这么多杂志呢萧逸不一定就看了那本,嗯!
终于鸡飞狗跳地洗漱完毕,我拿起吹风机准备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搏斗。没想到手上忽然打了个滑,嘭——吹风机砸到了地上。
?!今天是不宜洗漱吗?
我连忙弯腰去捡,没有摸到吹风机,却覆上了另一个人的手背,熟悉的气息也迎面扑来。
“你怎么过来了?”直起身时,我撞进一片苍碧色的海洋里,萧逸捡起吹风机,倚在门边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在外面都能听到动静,我还以为你在拆房子。”
“啊哈哈……没什么……”我尴尬地打着哈哈,推了推他的胸膛,手掌之下是他坚硬、鼓胀的肌肉,“真的,你先回去好啦。”
“真的?”萧逸的尾音上扬着,不太相信地看了我一眼。
“呃……”我心虚地瞄了眼萧逸,正想把他推出卫生间却忽然停住了手。他一个人待在客厅,会不会觉得无聊?而且把他留下来的话,还能降低他翻到那本杂志的可能性。“要不……你留下来帮我个忙?”
他挑了挑眉,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行啊,帮什么?”
“唔,”我张了张口,本就是缓兵之计,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让他帮我做什么。
“我的手艺还不错,要不要试试?”萧逸单手插着兜,低头望向我时,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认真。
“好啊,那就让我来试试Tony萧的手艺!”既然他都给我台阶下了,我便顺理成章地答应。浓密的长发丝绸似的铺开在他的掌心,他低下头对付我杂乱缠结的发尾,拿出了一副对待世纪难题般的态度。我从镜中看了一眼他专注的神情,笑着打趣道:“萧车神平时握着方向盘的手,用来给我梳头,是不是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专心梳开我干枯毛躁的发尾,他手上的力道很轻,绝不会扯到我的头皮,像是把我当作一件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来对待。
萧逸从我的额角捞起几绺头发,发丝被分成三股,缠绕在他的指尖,他的手上覆盖着一层薄茧,伴有一种粗粝的质感,但指腹温暖干燥。那些薄茧是他常年玩弄刀枪留下来的刻印,我的心头不禁涌上一股酸楚,他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我突然很想抱抱他。
我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我转身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里,嗅到了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柠檬与黑雪松清香,我扣着他的后背,抱得很紧很紧。我们像两株蔓生植物般缠绕在一起,直到我的身上也沾染了他的味道,我才松开手。
萧逸似乎怔了怔。
“小坏蛋,别乱动,刚编好的头发要被你蹭乱了。”他的语气宠溺中带着一丝无奈。
“我不管。”我抓着他背上的衣料,埋在他坚实的肌肉中闷闷地说,“蹭乱了你就重新给我编。”
萧逸笑了一声,是那种从喉咙后部发出来的,有点无可奈何,又性感迷人的低沉哼笑:“遵命,我的小公主。”
扎小撮,掏洞,反编三股辫,他的手指熟练地在我的发间穿梭。大功告成之后,萧逸用皮筋在发尾扎了一个X形状的结尾,显得甜中带酷,他还稍稍扯松了过于紧绷的辫子,营造出一种随意慵懒的感觉。
“Tony萧的审美真不错。”我满意地转了转头,打量镜中的自己,但又忽然想起什么,危机感十足。我乜他一眼,戳了戳他的胸膛,“这么熟练啊,除了我,还有没有在别人身上练过手?”
“没有,只有你。”萧逸笑着,顺势张开手掌将我的手完全包裹在内,“编发比赛车还要难得多,我练了好久,就等着今天呢。”
作为顶级赛车手,萧逸一定是细心的,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能为我做到这份上。
在我微怔的神情中,他把一枚精致可爱的发卡别在我的头上,俯身亲了亲我的发角。他嗓音清越,又带着点蛊惑人心的磁性:“杂志上的那些问题,你怎么不来亲口问我?”
他、他看到了!蜻蜓点水般的吻混杂着他浅浅的鼻息落在我的额头,将脸颊烘烤得一阵滚烫,他敲了敲我的脑袋:“小笨蛋,还没想到答案?”
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我要是喜欢什么人了,一定会亲口告诉她。还有……我愿意为了她去学编发,把她打扮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以后她的所有事,由我来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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