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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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查完录取结果后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爸爸看到我的录取之后，喜不自禁，忍不住狠狠地抱住了我，还拿出手机，看上去丝毫不记得自己和妈妈在冷战的事情，打算打电话给她报喜。

我悄无声息地后退，离开了家里，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然后到下一层按了电梯。

被录取的喜悦就这样默默地被冲淡了许多。

我拿起手机，这才发现魏磊一直没有挂电话。

我试着“喂喂”了几声，没想到魏磊立马回我了。

“恭喜啊，”他说，“录到第一志愿了。”

“嗯，”我应着，然后问，“那你呢？”

“我也是第一志愿。”

之后我们两人都在沉默。

那你觉得沈予呢？

这句话在我心里没问出来，我有点害怕。我想魏磊也是。

“……其实你要知道，你并不会影响到最终结果的。”我忍不住开口道。

“我知道，”魏磊说，他声音低沉喑哑，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考多少是她的事，最后志愿怎么提交也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我只是感到有点抱歉和后怕，如果沈予被模拟的结果打击了变得自暴自弃，放弃了原本可以上大学的机会，我真的会很难过。”

“可是她没有。”我说。

“幸好她没有。”魏磊说。

或许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我一边抬头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向我靠近，一边想。

这个时代真奇妙，总是有人依附模拟器和概率生存，比如魏磊，比如妈妈，比如出钱进行“占位”的人，也有人拒绝相信这一切，比如爸爸，比如沈予。

那我是哪一边的呢？

我可能哪一边也不是，就像是车上的人一样，和无数人擦肩而过，和无数人交换信息，却并不以为意。

电梯门在这一层停了下来，我走了进去，魏磊还和我连着线。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模拟器？”

“你当我想要吗？你今天就能来拿。”我嗤之以鼻。

“今天不，你给我送过来。”

我和他就这样拌着嘴，一直到楼下。我走出大门口，拐弯朝小吃店走去。魏磊渐渐不说话了，而我也开始沉默起来。

小吃店此时门可罗雀，我正奇怪明明是下班饭点的时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注意到老板已经把摆在外面的摊点收了起来，连一只撑着为客人遮阳的大帐篷也收了起来。

店虽然还开着，可是老板已经把牌子换成了“暂停营业”，而他本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墙上的电视机看。

我把脚步尽量放轻，可还是惊动了他。

老板转过身来，看清是我后，给我露出了一个笑：“小伙子，我现在暂时不营业哈，你明天再来吧。”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的脸，陷入了一时的恍惚：这确实是我在模拟环境中见到的那张脸。

那时候，这张脸在月光下分毫毕现，脸上的表情也全然不似现在这般和蔼可亲。

“老板好，”我定了定神，先和他打了声招呼，“我想问问沈予……”

“哦，小予啊，”老板突然笑了起来，和平时对待客人的礼节式笑容不一样，这次他的眼睛都笑弯了，“她考上啦，现在出去和同学聚餐了。”

我松了口气，我也听见魏磊也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那太好了，”我真心实意地说，我突然就不想追问什么模拟环境中的楼道袭击了，想必魏磊也是能理解的，“那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诶，小伙子别急。”老板招呼着我坐下，还搬来了一条凳子。我没有办法，只得在他旁边坐下。

“你看，”老板指了指墙上的电视机说，“你们年轻，应该能知道这个专家在说什么吧。”

“……在繁杂的世界中，人类社会是最不能预测的复杂系统，其相互作用的不同因素之多超乎想象……”

我皱眉看了一眼，是上次在公交车上看见的那个“白泽”网络总负责人，而电视屏幕最下方写着：“白泽”网络试运行前记者发布会。

我倒是没想到老板会关注这个东西，刚想回头问问，这才注意到墙上贴着一张停电通知。

“老板，今晚又要停电吗？”

老板说：“是啊，小伙子你没注意吗，你们应该也有通知才对。”

我讪讪不语。一般通知都会贴在电梯口，可是我这次和我爸乘电梯上去，满心满眼都是探讨模拟器，根本没注意什么停电通知。

“因为今晚要停电了，晚上也做不了生意了，就干脆从现在起就歇着了。”

我心里一动，问他：“那之前晚上停电的时候，老板也是这么歇着的吗？这样不会无聊吗？”

老板没有挪开在电视上的目光，可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最近不是连停三天的电吗，第一天我陪小予模拟志愿，第二天没什么事就歇着了，第三天就是今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说着，突然转头问我：“小伙子，前天和你一起吃饭的另一个小伙子呢？这几天怎么都没看见他。”

我一愣，小心谨慎地回答老板：“他不住在这里。”

“他不住在这里？”老板惊讶之下，脱口而出：“他不是住在这里六楼的吗？”

那是他姐姐住的地方。我心里回答道，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不，他不住在这里。”

“这样……”老板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突然笑了起来，“不过那小子住哪里也无所谓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

老板果然以为魏磊是住在这里的，那现在魏磊应该算是安全了吧。

一边想我一边在心里推演老板的行程：白天他都需要开店，必定离不开，如果要进行袭击，就只能是晚上。而第一天晚上，下雨停电，老板陪着沈予模拟志愿，所以不会出现在楼道里；第二天……第二天，也是下雨停电，啊，第二天他特意问了我魏磊的事情，还让我们早点回来，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他想必以为魏磊没有回来，也就没有行动。第三天……不下雨但是停电，符合模拟环境里的所有标准，但是此刻他……

我又觑了一眼老板的表情。

想必老板也不想对魏磊怎么样了。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您突然问起我那朋友吗？”我轻轻问道。

“……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老板沉默了一下回答，“我想要教训一下那小子。”

我听见我耳机里的魏磊倒吸一口凉气。他在那边迫不及待地问：“可是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我把这句话复述了一遍。

老板说：“那小子那天和你在我店里一起吃饭，说起了高考志愿弄虚作假的事情，还拿来炫耀，他完全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从小就戴着模拟器，一路走的都是最好的、最适合他的路，模拟器本来是拿来帮助人的！而不是拿去作践别人的！而且小予第一次模拟的结果很差，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弄虚作假的人的存在才那样，她还失落了很久，才决定那天再做一次模拟。像你们这样的小子，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我就想教训你们一下。”老板说着，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狠意，看得我心惊胆战，最让我心凉的是，他在言语里明显是把我和魏磊归为一类人。

“……可是后来，你跑过来和小予说了什么，小予那天很高兴，我又觉得你不像是那种毫无同理心的孩子，”老板声音放低了下来，“况且今天小予的录取刚出来，她可以上大学了，我就也不在意你那个朋友了。”

老板说着，唏嘘地说了一句：“不过你要是再早点过来，那时候录取还没出来，你如果问起这个问题，我可能就口气没那么好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爸没有半路把我拉上去，耽误了点时间，老板可就不会和颜悦色地坐在这里和我聊天了。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只能抬头看着电视机问他：“那老板怎么会对‘白泽’感兴趣呢？”

“‘白泽’，‘白泽’，那个专家说，这个模拟器网络对于个人而言，是能让人们从此以后在模拟器中得到既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又能不伤害别人或者是让别人受益的建议，让人类社会的文明更进一步，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老板幽幽地看着电视说。

“我觉得是假的。”我小声嘀咕。

“为什么呢？”老板来了兴致，问我。

“如果二人的利益是相冲的怎么办？”

“是啊，”老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年轻时候就吃过这样的亏……可如果那时候就有了模拟器，会不会现在就不一样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问问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啊。”

我看着老板的侧脸，我平时总觉得他很精神，可此刻我却觉得他很苍老。

“……今夜，‘白泽’网络将进行试运行，然而我们的电力设备还没完全到位，所以为了保证试运行的质量，全城将停电一小时，这座城市的所有电力将全部供应城际模拟器……”

“小伙子，你说这个宁可停掉全市的电，也要让它试运行的怪物，真的会让我们生活变得更好吗？”老板问。

怪物？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形容词形容模拟器。

“可能，”我含糊地说，我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可这个时候我却突然想起了爸爸在电梯里和我说的话，“可是，模拟器不会做出任何行动，行动的还是人类自己，今后……或许会更坏，也或许会更好。”

老板笑了笑，没做声。

“……那么，今夜祝各位好运，今夜之后，我们将进入由事件模拟器所引导的全新智能时代。”

停电开始了。

整座城市都安静了下来。

不屈不挠的大楼灯光也暗了下来。

而在城市另一头，始终暗伏在山头的白色建筑物周围却一点一点地亮起了灯光，它白色的外体被照得发出莹白色的光芒来，最终光芒大盛，仿佛一座巨大的灯塔，矗立在山头，俯瞰着这座城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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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的缺点很明显，但我不知为何不太乐意去修它，即使好几次躺在床上我都在想我该如何对它下手=。=总之把它po出来总比让它躺在我磁盘里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