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青春小女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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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这间房间称作办公室。房间陈设并不复杂，小小的茶几和椅子，一张大床。窗帘是暗红色，特意选的遮光材质，网购五十九块，外罩一层粉红色纱。墙面是她自己刷的，胎盘一样的紫红色。先是跪着，后站着，最后靠站在椅子上，伸手去够天花板的时候漆几乎要顺着刷子淌下来，未干的漆透出湿濡黏稠的色泽。这使她每次躺在那张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紫红色时候总是回想起手臂的酸痛和空气中油漆的味道。她听说有人对这种味道上瘾，也确实能感到深吸一口充满化学气味的空气带来的奇妙快感，但这种回忆中的快感很快被冲刷掉，她必须把注意力转移回来——陷入联想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做爱的时候。客人感到不满，会扯住她的头发、掐住脖子或者给她一记耳光，她适时地回归，为了挽回会喊得更加卖力，腰弓起来，头向后仰，多几滴眼泪几声呻吟，客人比之前更满意。解决问题是这样简单，就像小时候记得遇到未知数设“x”，高中时候理所应当地配平方程式、求导、分析受力，她得心应手一如面对过去前座传给她的苍白薄脆的考卷。只可惜以后的事情不再像练习册上的习题一样可解，可惜她连答题卡铅笔都握不住。现在这样反而单纯，有来有往的公平交易：她身体沾上的体液、床单的褶皱和她收到的钱恰恰好安坐于等式的两边，一个完美对称的公式。她在此处获得母胎中的洁净安稳，是的，没有什么是比这更洁净的了。

床是她的办公桌，为此她安置了一顶美丽繁密的纱帐，湖蓝色，层层叠叠像水波、雾气，让人感到安心的冷色调。尽管将光顾此地的人绝不会在意帐子、墙面或是窗帘，只有她两腿之间大张的幽暗鲜红值得注意。这顶蓝色不过是她青春期的另一种残余——她曾经合租的同班女生也拥有一顶蓝色帐子，夜晚它垂下来温存地围住她的大床。枕边放着HELLOKITTY，枕头上静静卧着她美丽秀致的脸颊，柔软的棕栗色头发顺着小巧的下巴流铺在脖颈，湿润而有灵光的眼睛闭上，睫毛轻而密地伏下，嘴唇鲜妍饱满，一种特异的桃红。月光透进窗子，透过那淡蓝色美丽的纱帐落在她脸上，一切像漂浮的气泡，影影绰绰的轻盈…几乎是梦的颜色。她如此美丽，如此聪慧，如此自由，连身上的任性娇气都让她羡慕。当时她住另一间，房间大约是那姑娘的一半大，连帐子都不必装，几乎没有蚊子会访问她的房间。

那女孩居然是她的朋友，她自己都深感不解，或许‎‌‍美‎‍‎‍人‎‎‍‍身边必定要携带一个灰暗的跟班。有时‎‌‍美‎‍‎‍人‎‎‍‍会夸她两句，她竟惶恐难安，像驱除飞虫一样反驳这话。她头低低的，眼睛隔着刘海看人，总疑心自己出丑而别人在窃窃笑话她。她正是如此的人才格外向往依赖那个女孩，那个随心所欲，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的女孩，房间里放满亮晶晶又芬芳的精致物件，而她每次受邀进入都忍不住盯着看。真像老鼠一样。女孩那时有一个高年级的男友，周末的夜晚她邀请她去学校自习，同时是和男友在校园里散步，一圈一圈，她一边解题一边觉得嫉妒。是嫉妒没错，她很多年之后意识到这种向往和跟从是初萌的喜爱。但是答案显而易见。

后来那女孩搬出了那间江边的出租屋，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搬进了她的房间。那时她已经央着母亲买了一顶蚊帐，不是湖蓝色而是愈用愈旧、愈用愈晦暗的虾红色，搬进那房间后她试图用上自己的帐子，但是那张床太大了，大到蚊帐的支架只能勉为其难地四散开来，堪堪维持形状。尺寸不合，如此明显的隐喻，她的人生从此永远像小号的帐子奋力又丑陋地张开自己适应大号的床，永远尺寸不合，永远忍受一种勉强不适。床太大而她太皱缩，使她更容易把眼睛浮起来，俯视只能虚弱喘气的自己。就像灵魂和躯体不适配，无法嵌合，而外界稍一冲撞就能把灵魂撞出来。她浮在自己的肉体之上，‍‎‌‌‍阴‍‎‍‌‎茎‌‍冲撞她，厚重肥腻的人体随之一阵阵地抖动，居然像浪，肉色的浪，而她已经无物可吐。眼睛越浮越高，已经看不到自己，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湖蓝色。她有时会想起过去的事情，会想起那个女孩是否有曾感受到自己的隐秘私情，是否会觉得恶心还是并不在意，她无从知晓。但她如此聪慧，一定能察觉，只是懒得捅破，或许乐得看独角戏。就像曾经她们一起逛街她笨拙地要试和她一样的裙子，穿上后镜子里景象却是滑稽。下垂低沓的神情，臃肿的身型，不合身。又是如此。而她站在旁边，沉默。或许我是有怨恨，她想，但我的眼睛永远、永远深深地看向她。

总之她终于拥有了那顶梦一样的蓝色纱帐，即便它垂下来，笼罩‎‌精‌‌‍‍‎液‍‌‍‎和汗渍、金钱和欲望，而不是美丽纯洁的高中女孩和HELLOKITTY玩偶。最起码，她也曾在真正的湖蓝色纱帐中做过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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