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正文-----

日头从东边冒出个尖儿，升到半途，乘了野马似的往精神了去，比正午还刺眼。知了跟着起劲儿嚎，房檐上的猫也趴不住了，攀着树下来，躲进阴凉处。

堂前青鼎，香烟烛火渺渺而升，两边众人垂目肃，堂中传来师傅诵礼之声，穿到房里，飘飘渺渺，时而重，时而轻，颇为催眠。身边两个兄弟身形已微微摇晃，忽而惊醒，规矩坐好。

宋命闭目端坐，默着时间掐算，该是辰时末。未多时，门上轻扣，门里三人唯他神色如常，起身出至堂上。

他今日及冠，拜了叔伯，得了表字，此后就该大不一样。

三冠加身，宋命从头到脚已换成玄冠玄端。往日早慧老成，规矩得不像十几岁，叫不少不知其名的门客拱手称“兄”，而今束冠，看着也只像个少年。

繁复的礼仪做了整日，哪一步也不能错。他当然做不错。宋家的同辈中，他从不逊色一分，任谁都赞他谦和恭敬，像是得了许多风光。

可加冠时，他仍上不得台阶，站不到主位。醮于客位，得到的只是成人该有的尊重。

晚宴留下的，多是宋家至交，甚至还有京城来的。他这一圈回来，酒没少喝，脑子却比没喝酒还清醒，直到夜里，辗转难眠，书看得枯燥，忍不住出了门。

城西有座道观，从前门庭若市，常有云游道士登门，或从门中出来，四方求道。后来不知生了什么变故，观主不归，观中道士陆续离开，观就这样没落了。那块宝地废弃多年，曾有富商想拆来为己用，拆墙运石，忙碌一天，第二天竟都复原，反复几日，原以为有人捣乱，叫人彻夜守着，等来的却是晴朗夜空里的一阵妖风和一片雨云，只肆虐他们，不沾染别人，吓得无人再敢靠近。此事过后，都说是观里的神仙显灵，便再没人打那里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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