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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楼内已人烟寥寥，却仍有一片灯火不眠。

电脑上的建筑图纸已趋近理想，顾启明活动活动保持同一个姿势而略微僵硬的脖子，随手伸向一旁的杯子。

“冷咖啡对胃不好，喝这个。”陈曦把刚去楼下买的热牛奶塞到他怀里，“还有一天别喝那么咖啡，小心睡不着。”

“曦曦。”

顾启明圈起爱人的腰肢，头靠在他肚子上，淡淡的奶汁香味充盈鼻端，如最温柔的泉水，洗去他满身疲惫。

“怎么了？”陈曦抚他略略粗硬的发，挠得掌心微微的痒。

顾启明总不爱留太长的发，每次长至耳垂都迫不及待剪掉，对他却是希望越长越好，美其名曰摸着舒服。

“累。”顾启明卸去浑身重量，爱人在侧，仿佛连灵魂都轻飘飘的。

“很忙吗？出外勤了？”

“嗯，带客户呢，人还不小心给摔了，为她跑前跑后半天都耗医院了。”

“你说，你是送她看伤？”

拨开云雾，那爿晶莹的月始终挂在天上，爱怜地笑，所有的阴翳一扫而空。

“对啊。这张图必须赶出来，不然现在这个点咱们早躺被窝了。”顾启明没察觉陈曦的旁敲侧击，他对陈曦很依赖，独处时非常喜欢对他蹭蹭抱抱，他仰起头，张开嘴，可怜道，“这阵子我都长溃疡了，难受，需要安慰。”

陈曦倾身看了看他的患处，叮嘱道：“回去买点西瓜霜喷剂，春季干燥，你呀，多喝水，清淡少辣。”

“就这样啊。”顾启明失落得像个讨不到糖果的小孩。

“还有，”陈曦捧住他不开心的脸，朝他撅起的唇印上一枚轻吻，好笑道，“你的胡子扎人啦，顾启明同志。”

“Yes,sir.”

取了“福利”的顾启明立刻精神百倍，把剩下的一些工作快速做完，带着亲亲爱人回了自家小窝。

车是陈曦开的，洗澡水是陈曦放的，他的背是陈曦搓的，胡茬是陈曦刮的，药也是陈曦喷的，今夜的陈曦几乎将顾启明宠成了王子，只是这王子黏黏糊糊地缠着陈曦不放，想要再求得一次爱的鼓掌。陈曦推开胸前不安分的大脑袋，故意严肃地说睡觉，一下就把人治服帖了。

他们互道晚安，他们相拥入梦，他们同大多数夫妻一样，以彼此体温融化红尘烦忧，世事纷扰。

江洋集团的考察三天就结束了，在即将告别前夕，王玲玲提出想单独请顾启明吃顿饭，以答谢送她就医的恩情。顾启明答应了。他们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日式料理店。

“那日的事不必太放在心上，王小姐太客气。”顾启明为她斟满清酒，举杯道，“我司还要感谢江洋集团的莅临，在此敬你。”

官话拉开两人的距离，王玲玲没有回应，原本低垂的视线抬了起来，直直撞进他的眸中。

“顾哥，你还记得妞妞吗？”

“你是妞妞？”

要说这个名字，顾启明是有印象的。小时候母亲给一富贵人家做保姆，他跟随她住宿过一阵子，因此和这户人家的女儿成了玩伴。

“是我。”

“都认不出你了，”顾启明感叹，“女大十八变啊。”

孩童时期的王玲玲偏胖，男孩顽皮，便给她取了“妞妞”这个诨名，直到分别，他都没记住女孩真正的名字。

其实在多年后第一次相见时，顾启明若认真回忆，也能记起她。只是母亲明显说媒拉线的姿态先入为主地引起了反感。

二人聊起往事，呆板正经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对王玲玲的接待马上要告一段落，双方不会常常见面，也算是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正式相聚，关系顷刻亲近了许多，，但彼此也仅限于多年不见，些许陌生的朋友。

顾启明的一项重要工作暂时忙完，此后日日蹲点打卡，跑去接他的曦曦一同下班。

时光如水。夫夫俩每晚饭后都会走过一条长路去超市逛逛，或者到小区不远的公园加入广场舞大军扭一扭。消食完毕回到家各做各的，即便不出声，也有亲情流动。夜深时同盖一被，同枕一梦。

普通家庭的快乐便是如此，平淡而温馨。他们和别人唯一不同的，大抵就是两个男人的感情特立独行，和凡俗‍‎‌‎‌男‌‎‌女‎‍相恋的常理作对，愈发坎坷了些。

到了周日，吴思懿邀陈曦出门买礼物。交往三年的男友生日快到了，他拉着好基友做做参谋，好基友带上了顾启明。

“天哪，我们兄弟聚会，你为何跟来煞风景？”

“因为我是他老公。”顾启明一手插兜，一手揽着老婆，挑眉道。

“哼，”吴思懿不再理他，向陈曦道，“附近的串串香在做优惠活动，我有券，可划算了，吃到就是赚到，今儿个我请客。”

从商场出来不远就是一条美食街，吴思懿领头走在前面，夫夫俩并肩走在后面。吴思懿实在不愿变成“柠檬精”，便说起了他和男友之间发生的一些趣事，明显和他们比着秀恩爱，顾启明时不时还会“嘴贱”刺激他，吴思懿也怼得欢。

“我家那位年后带了许多我爱吃的零食，”说完，他为没有分享给挚友而感到不好意思，“嘿嘿，没几天就吃光了。”

“那，你家那位准备什么时候带你回家啊？”

这话实属哪壶不开提哪壶，陈曦不禁拉了下顾启明的衣角，轻轻瞪了他一眼。好在吴思懿神经大条，天性乐观，并未太放在心上。

他大咧咧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的盖世英雄会八百里红毯，十六抬大轿风风光光……”

吴思懿忽而安静下来，直直地望向一处。

“怎么了？”

陈曦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竟发现前方有对‍‎‌‎‌男‌‎‌女‎‍正走进一家韩式烧烤店。

‍‎‌‎‌男‌‎‌女‎‍举止亲密，貌似情侣，女方他不认识，男方却是熟悉的。

“思懿，也许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陈曦感觉到他的颤抖，连忙拉住他。可好友就是个火爆脾气，他甩开他，跟随着他们一起进了店。

赵阳坐到位置上，刚拿起菜单，就被一把提起衣领。他正恼怒，见到来人，就像戳破了的气球，再大的气势都没了。

“懿懿……”

吴思懿指着对面的女孩，质问，“她是谁？”

女孩莫名其妙被人无理对待，也生了气，“你又是谁？”

“我是他男人！”吴思懿大吼一声，转头盯着赵阳，一字一字道，“她是谁？”

女孩懵了一瞬，回味过话中之意，更是火冒三丈，她丢下一句“骗人的死同性恋”，拎包就走。

动静闹得很大，店里的其他顾客纷纷看了过来。赵阳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小心安抚道，“懿懿，我们出去说，好吗？”

“不好。”吴思懿的牛脾气上来了，他对两人关系的遮遮掩掩更是刺激了他，“赵阳，这儿什么不能说的，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无数目光的聚焦使得赵阳浑身不自在，他狠力推开他，拔腿离开。吴思懿后退几步，若不是陈曦扶住他，怕是会狼狈倒地。

“思懿，你……”

陈曦无措地拿纸巾给他擦眼泪，他自顾追了出去。新款耐克运动鞋孤零零地被遗留原处，看起来着实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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