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半岛15天14晚邮轮之旅。

-----正文-----

C31：温和的城

从那次以后，温乔再也没见过温家人过来，提心吊胆了一个星期，等他俩开学走了、成功办理入学手续以后才完全放下了心来。

大学离CBD区比较近，而且从机场有直达学校的地铁。他俩到了学校才发现去错了地方，所有化学海洋科学的院系都在分校，他俩跑到主院来了。

分院临海而建，宿舍的窗户很贴心地对着大海，打开窗户就能闻到淡淡的海腥味。

陈之上无所谓，温乔倒是很高兴，缠着他说晚上去吃海鲜，被新认识的本地舍友拿“潮湿”“发霉”“都是蚊子虫子”给狠狠打击了一通，蔫巴巴地去超市买防潮袋和杀虫剂。

然后就是发军训服，各连队开会。他俩因为不在一个院所以也不在一个连队里，不过还好就是隔壁，陈之上个子高站前面，温乔偏一下身子就能看到。

他们学校的军训服是长袖制服和贝雷帽，穿上很显个头和身材，再加上陈之上还举着旗，惹得很多女生回头看。

温乔偷偷笑，好像又回到高中的时候，陈之上在主席台上说获奖感言，台下的人小声说他“靓仔”。

结果第二天吃完午饭陈之上就说要去理发店。

“之前那种有点扫眼睛，而且帽子总是掉下来。”刚开学就来理发店的人不多，店里就坐着他俩，Tony老师捏着陈之上的头发痛心疾首地请求他收回圣旨。

“没关系的，就全都剃短就好了，这样洗澡还快点。”

“剃短就是寸头了！”

“嗯，我知道。”

温乔思考了一会，也去洗了个头：“那我也剃了吧。”

Tony：“！！！”

二十分钟后二人喜提两颗卤蛋，理发师看了半天，确认这脸绝对说不上丑以后才重新笑起来：“两人收您68，您给60就行，欢迎下次再来啊！”

然后下午一集合这头就被教官发现了，捶了捶陈之上的胸膛，说“精神”，然后把他派去国旗班了。

国旗班看着风光，实际又苦又累，别的连队都散场去休息，他们还要顶着大太阳继续踢正步，连个喝水的机会都没有。

温乔前两天还有点心疼，寻思找个什么办法让他能休息一下，买卫生巾垫在鞋里之类的，还没开始实施自己也被逮进去了。

他有过三四年学舞蹈的经验，肢体比较协调，动作也学得快，被教官慧眼识珠送去了军体拳方阵，从此以后陈之上在跑道上踢正步，他在草坪上学打拳，一个也逃不掉。

军训了半个月，然后就是迎新大会、社团活动、排满了一周的课。

陈之上温乔两人忙到四脚朝天，从早八上课上到晚八，学生会面试，话剧社彩排、课外作业夹在缝隙中，吃饭都像打仗一样。上高中时还有时间亲个嘴，到了大学有时候连面都见不到。

“为什么上大学比高中还累啊！！！”温乔躺在床上“面壁”，“姜老头到底骗了我们多少！！！”

周末好不容易有个喘气的机会，班级群里又发消息：学校礼堂有讲座，化工海洋两个院每个专业每个班出十五个人去参加。导员大手一挥：学号前十和班委，签到签退不准迟到。

温乔正好卡在第十位，差点晕在床上，含泪给陈之上发消息：哥哥，约会泡汤了。

陈之上秒回：没事，我们也去讲座。

约会了，但只约了一点。

还是太年轻，没遭过社会毒打。之前还计划了没课的时候去兼职，现在这事都没时间想，幸亏陈之上用他们放假赚的钱做了点投资，不然真的会愁到头秃。

陈之上当时考上大学的时候，陈舒云曾经发来消息恭喜过他，也给他发了大红包。陈之上想了想，还是收了，然后问了问她有关投资的事情。

语气公事公办，陈舒云也没多问，把他当VIP客户好好介绍了一番，最后说“你要是拿不准就交给我吧，至少我不坑你。”

陈之上就留了学费和生活费，剩下的都给她了，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十万多一点。他妈拿去做本钱，赚了就转给他。

这段时间他没怎么有时间关注这方面的消息，不过就从银行发来的消息看应该是赚了不少的，拨出他和温乔四年的学费生活费的话还有裕余。

他俩十月一都没回家，留在月城做兼职。陈之上还是做家教，温乔玩心大，抱着试试的态度去迪士尼乐园应聘做工作人员，居然成功了，每天晚上要不带着氢气球要不带着个玩偶站在门口等陈之上来接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宿舍。

一直到放了寒假，两人再收拾东西坐飞机回到静衡。

家里长时间没人，快递柜里被塞得爆满，全是各种垃圾小广告，温乔想一股脑扔掉，陈之上说要把个人信息都划掉，然后就发现了一个来自温家的快件。

温乔看见温家的地址就紧张，和陈之上一起看。他俩猜不到能寄什么东西过来，温乔还戏多，说一打开门口就会冲进来一堆人把他们抓走。

但其实并没有，薄薄的包裹里是几张照片，一拆开就全散在地上。

照片上是个呼呼大睡的小婴儿，照片后面是手写的字。

“嘉漪（Joy）满月纪念。”

那小孩浅色的头发一看就随了温廷，温乔一眼就知道了，这是他新生的小妹妹。现在他怀疑温廷是不是抖M啊，骂他一顿反而顿悟了？

“哎呀不管他，先让我休息一下。”温乔拖了一大堆行李回来，掀了防尘布就往床上躺，被陈之上拉起来就撒娇，“哥哥，我们明天再打扫吧，好累的。”

陈之上没被他说服了，反而很严格：“只有今天可以休息，明天就出门了。”

“干吗去？”

陈之上看起来有点紧张，揉了揉鼻尖把手机递给温乔看：“之前看到有折扣就买下来了。

“是送你的毕业礼物，就是有点晚……”

温乔把手机接过去看，几秒后蹭地一下坐起来。

他感觉手脚发麻，背上也薄薄地覆了层汗，不停地刷新界面确定消息的真实性。

“这，这是真的吗？”他结结巴巴的，频繁捋头发，又去找陈之上确认，“是真的……吧？”

南极半岛15天14晚邮轮之旅。

“好贵的吧……骗人的吧……”温乔完全呆住，“八万块……我们在那会不会没钱回来？”

陈之上被他逗笑了，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八万是往返的价钱，春节前后去是最好的时间。

“所以……我要去南极了……？”

“所以，乔乔快去收拾行李吧，明天的飞机。”

“去哪？”

“布宜诺斯艾利斯。”

他们坐飞机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在当地休息了一个晚上，然后乘船到乌斯怀亚，和那里的工作人员会合。

去南极要坐的那艘船就叫“乌斯怀亚号”，一艘载客百人左右的邮轮。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上面配置了很多充气式登陆艇，到达南极时，会有更多的登陆机会，这也是陈之上最后选择了它的原因。

乌斯怀亚号上有一整个专家团队，负责给游客介绍南极，他们经验丰富，可以应对除了极端情况下一切危机情况。温乔上了半学期的课只学了点皮毛，趁其他乘客还没到齐的时候跟他们坐在餐厅里聊天，十分钟以后就开始用手机记笔记，被几个身高快两米的外国人夹在腋下揉脑袋。

二月份算是南极洲的夏天，他们的船没直接启航，而是先去了乌斯怀亚最著名的那个景点“Faro Les Eclaireurs”世界尽头的灯塔。

他们途径鸟岛，看到信天翁、海鸥在空中盘旋，接着又路过狼岛，南美海狮和海狗在石头上往海里跳。温乔还没看到鲸鱼，但是已经兴奋得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直到他们抵达终点。

海浪拍打在石头上，那座红白相间的塔就那样安静地屹立在那里，天地间除了海浪听不到别的声音。

温乔腿都有点被冻僵了，他站在甲板上，紧紧抓着陈之上的手，和他一起抬头看。

周围的雪山把这一座小岛包裹起来，灯塔沉默着、关注着、温柔又包容地接纳每一位来探索世界尽头的人。

温乔感到一种平静，好像世间所有的纷扰，所有困苦，所有喜怒哀乐都变得不再重要。

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下意识地缄默，甲板上有二三十个人，大家都无声地注视着它。

那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飘过属于自己的往事。

然后他们又去了世界尽头博物馆，这里相比起灯塔来说就多了更多人情味，架在水面上小小的一个集装箱，里面贴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钱币。

导游说是邮局的主人喜欢收集这些。

他们运气不错，到了邮局的时候那里关着门，以为没有机会进去了，没想到刚要走的时候正巧碰到大胡子老爷爷遛弯回来，聊了两句就跟他一起进去了。

老爷爷说可以自己选明信片，然后寄出去，上面会按上写着“世界尽头”的邮戳。

陈之上拿着明信片听他讲，以为自己应该会没有想给的人，但真正去想的时候，发现自己并非完全没有记挂的人。

他转头去看温乔，温乔带着一个很苦恼的样子，别别扭扭地写温家的地址。

就是这样一个随意又带着郑重的地方，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方式，他们并非是完全自由、并非是没有羁绊的人。

还是有联系的，还是有感情的，是有恨，但是也有爱的。

他写陈舒云在美国的地址。

温乔写了祝小妹妹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祝爸爸妈妈生活幸福，保姆姨姨注意身体等洋洋洒洒好多话以后，检查过没问题，双手递给白胡子爷爷。

陈之上纠结了半天，只写了“平安喜乐，百岁无忧”八个字就递了出去。

这是只有妈妈才可以看懂的，属于母子之间的联系。

不管怎么样，陈之上和温乔在把明信片交出去的一瞬间，选择和过去和解。

老爷爷带着眼镜看了看他们两个，很爽朗地笑了笑，说：“祝你们在这儿玩得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