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正文-----
贺峻霖本以为自己早已见怪不怪,可当他真实地站在暌违了许久的兜率宫前时,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支触而即发的箭。
太上老君洪钟般的声音不久从宫内传出:“进来吧,徒儿。”
贺峻霖匆忙走进正殿,面对身着道袍的师傅,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他磕头恳求道:“望师傅指点弟子一二。”
太上老君沉声问:“人生八苦?”
贺峻霖毕恭毕敬地回答:“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
太上老君先赞许地点点头,又低声叹了口气,垂目道:“经文你都了然于心,却始终无法参透,哪怕是释迦牟尼佛的点拨,都无法助你一臂之力。徒儿,你还是对那一介草民执迷不悟啊!”
太上老君的话令贺峻霖心头一震,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师傅所言何为?”
太上老君踌躇片刻,缓缓道:“你们的孽缘始于一千年前,那时,下凡历劫的你竟对那个叫严邈邈的凡人一见倾心,你们不分日夜地厮混在一块儿,你背弃天庭条律,他罔顾人道伦理,作两只亡命鸳鸯。我不忍你这棵好苗子栽在他手上,下凡劝诫你,可你把为师的话全当成耳旁风声,半点都未听进去。”
停顿片刻,才又继续:“你与他的事情不日便被天庭所知。无规矩,不成方圆,王母娘娘便拿你俩做杀鸡儆猴的靶子。她传你张、宋二位师兄下凡,必要将你俩漏网之鱼捉拿归案。而后,当着千千万仙家的面,面色不惧的你们,竟一齐厉声质问王母娘娘你们何罪之有,王母自然容不得你们如此羞辱,火冒三丈的她竟仗着自己是当权者,漠视天条,直接对你出手…..”
太上老君见贺峻霖神色憔悴,好似一棵枯木,于心不忍道:“这诅咒便是,那凡人每转生一次,当他从孟婆手里接过孟婆汤,咽下的那一刻,你与之相关的记忆也将被一干二净地抹去,俗称忘情咒。而解这个咒语的唯一办法便是你在上一世未曾与他相恋,可你这倔徒弟……”
贺峻霖怔怔地凝望着师傅,眼神中充满了哀愁。
“之后,王母娘娘差使雷公电母,在南天门前,让你亲眼目睹青天白日降下十八道天雷闪电,硬生生地将那凡人的灵核击碎,肉身覆灭。本以为他将做流落人间的孤魂野鬼,无人挂念,怎知月老心善,不忍你们一对有情人沦落成那般境地,他花了将近五百年的时间,从人世间好不容易集齐碎片,拼凑出那个凡人的灵核,他这才得以重新步入轮回。”
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了半晌,太上老君乃敢开口:“但因重塑的灵核及其脆弱,导致他这几世总不得善终,且需要耗费比常人更多的时间投胎转世。寿命最长不过而立之年的他,在仙界五百年以内,仅仅转世投胎三回。”
语毕,贺峻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昏地暗,耳中更如蝗虫过境般嘈杂不堪,双手难以自持地颤抖。许久。他面色惨然地问:“师傅,你可记得他上两世的名字?”
“第二世是严美娜,第三世叫展逸文。”
“谢师傅。”
贺峻霖行完礼,步履虚浮地朝宫门外走去
严浩翔独身一人的这段日子,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之前。
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看诊、煎药、进食、坐寐。
却又有不同,待天色全黑之时,严浩翔都会坐在院内的石凳上。他有时会遥望漫天星斗发呆,想象贺峻霖头顶月色,身披星光地归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间流逝,贺峻霖离开一个月后,转眼到了第二年春,那个万物生长的季节。
那天的毛毛细雨,像世人斩不断的情丝。
严浩翔看着窗外,忽然想起和贺峻霖的初次见面,也是这样的牛毛细雨。
贺峻霖。
他再清楚不过,贺峻霖于他而言,就像挂在天边的云彩,而自己只是沾在他华贵衣裳上的一撮泥。云泥之别,天壤悬隔。
严浩翔对自己何时产生的爱慕之心尚无定论,但他确信那条红线绑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发生在贺峻霖与他之间的一连串在脑海里回放。
拐角路口的惊鸿一瞥,中秋佳节与他同床共枕,还有繁花飘飘扬扬落在他肩头的样子。
严浩翔不禁侧目往窗外看,一株杨柳树映入眼帘。他不禁想象这些纷飞的柳絮,跌落在贺峻霖身上的场景。
漫天飞舞的柳絮犹如贺峻霖离开那天的大雪。
他很想念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