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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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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6

-----正文-----

21 真相大白

他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

原本死拽住他的黑发男人松开了紧握,四肢无力垂下,被怒号的风浪卷进海底深处。威廉惊惶地去捉他但不幸失之交臂。他想他该是在大叫,却始终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想他反复呼喊的是那人的名姓,再一思忖,却又记不起那人究竟姓甚名谁。

他看到那人被吞噬进漩涡,四面八方的风力残忍撕扯他的躯体,也许只是一瞬、又或许过了一辈子,他在满目的黑与白中竟然看到了血红。

手、足、头……撕碎的肉块沉入海底……周遭黑色的海水染为殷红!

威廉猛然惊醒,心脏因为梦中的场景几乎跃出胸口。

“马尔斯……”他现在想起了那被海浪卷走的男人是谁。虽然看上去不像,但他不知为何就是如此确信。威廉从床上坐起身,过了快十多分钟,他的眼前仍然是将他包裹住的嫣红鲜血。手指的颤抖却平静了下来,他揉了揉脸和鼻梁,试图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你在梦里也叫着他的名。”一个声音兀然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威廉一震,这人说话的腔调语气带着隐隐的熟悉,一把钝刀般翻搅着他此刻疼痛的大脑。“噩梦?”

“你叫什么名字。”威廉问。话一脱口,他讶异自己听上去颇为平静。

那人犹豫了下,略带不愿地道出自己的名,“祁。”

“Key——嗯……祁?”威廉纠正自己的发音。

赵祁意外地挑眉,“很标准了,作为第一次的尝试。”

“中国人?”威廉不确定到底该根据他的名字还是口音来判断,“还是英国人?”

“都没错。”赵祁简单地说,从自己的身份上引开话题,“我以为你会更好奇这里是哪?”

“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威廉平直地说。他动了动双手,听到黑暗中响起一阵金属的碰撞——总之不会是什么度假好地。

“这取决于腓特烈的意愿。”

威廉听到脚步声从对面的角落蔓延到床侧。“咔嗒”。灯光亮起,威廉下意识地闭眼又慢慢睁开,好一会儿才适应昏黄的光线。他侧过头,看到平头男人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医用箱,“所以,不是兰伯特,不是TENTH,是腓特烈?”

赵祁顿了顿,“你可以继续叫他兰伯特,也许那位会高兴点。”他看到威廉面上的疑惑,解释道,“兰伯特是他母亲那边的姓氏。”

“那么,什么才是他真正的姓氏?”

赵祁的神色不可捉摸,“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他准备好了温度计,“时间到了,让我测下你的体温。”

威廉一动不动允许了他的接近,“我睡了多久?”

赵祁将温度计置入他的耳内,在听到“滴”声后拔出,“正常范围,看来抑制剂起了作用。”他自顾自道,在接触到金发的目光后想起了他的提问。他看了眼表,“12个小时,中途醒过一次。你烧得很厉害,腓特烈必须得叫医生,幸亏现在控制下来了,他很担心你。”

“担心”。威廉冷冷咀嚼这个字。他对TENTH的担心敬谢不敏。

“你饿了吗?”赵祁收拾起东西,“我让人送食物过来?”

“我只有一个问题。”威廉盯着他的眼睛,“马尔斯,他怎么样。”

赵祁对他的坚持无言以对,“你真的很喜欢他,对不对?”他抬起了手又落下,终究放弃了对威廉的安抚,即使后者眼眶红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节哀。”他表情真挚,看起来并不像作假。

威廉在他跨出门的那刻恨不能掰断腕间的锁链!“我要看他的尸体!”赵祁停下脚步,“你们说他死了,我要看他的尸体!见不到他的尸体我不会相信你们!”

赵祁听着身后金属激烈碰撞的“哗哗”声响,面无表情中带上些无奈,“埃德蒙兹死于爆炸,莱昂先生,”他回过身,看着威廉的眼神就像看着固执不听劝的孩子,“爆炸源就在他对面六英尺开外。你要尸体……抱歉,莱昂,我恐怕就算是神也难以将那些碎块拼接起来。”

梦中的场景萦绕眼前。威廉想到他说的话,又记起覆盖住口鼻的浓郁的血,想到那些搅碎的尸块……他冲到床边大吐特吐,几乎要呕出肺里的血!

……

“人怎么样?”腓特烈兴致勃勃摆弄着面前那盆植物,看上去不甚关心地问。

赵祁坐在他对面,瞥了眼门扉半掩水流声作响的浴室,“烧暂时退了,没吃饭,吐得倒是很厉害。要给他准备食物吗?”

腓特烈点头,漫不经心又问,“恐慌症严重吗?”

“给了他药,”平头男人耸肩,“但他拒绝服用。”

“必要的时候给他灌下去,不管是死于过呼吸还是自己的呕吐物,对于莱昂家的人来说都太窝囊了。”食指一弹叶片,腓特烈收回手,胳膊搭上犀牛皮的沙发背。他看着赵祁,嘴角噙着的笑意透露了心情的愉悦,“埃德蒙兹的尸检出来了吗?”

赵祁又瞥了眼浴室,在确定水声未停后向前探身,凑近到腓特烈面前,压低了嗓音,“我们没在现场找到与埃德蒙兹匹配的DNA,也没发现他的尸体。”

腓特烈笑脸一僵,明白过来这代表了什么。他摇摇头,“我算是看出来了,上帝爱他。你怎么跟威廉说的?”

赵祁对他的前一句话不予置评,“我告诉警探他的爱人死了,因为离爆炸源过近尸骨无存。”

“所以才发作了恐慌症,”腓特烈觉得有些好笑又可怜,“为了埃德蒙兹这样的人……做得很好,阿祁,”他话锋一转,夸道,“继续打消他的信念,确保他的信息素指标正常,滞留在这的期间如果他发了情,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外面还是紧急状态?”

“不会太久。”腓特烈信心满满,“过久的紧急状态会造成城市恐慌。迫于压力,就算格里芬再有权有势,市长也不会向他妥协更长时间。出不了一周,紧急状态会被表面叫停,至少那时候纽约城的出入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封锁了。”

“表面?”赵祁机敏地抓住,并重复了这个词。

腓特烈悠然一笑,“威廉六年前的失踪让纽约警局加班了一个月,我相信这回只会有增无减。不过,等紧急状态一结束,格里芬对于机场船渡火车大张旗鼓的排查将被强制中断,就算调查由明转暗,我们也能借此脱身离开。”

“希望吧。”赵祁坐向后,放松地靠上沙发背,“或许我们可以问问警探?他的兄弟得要多久才愿意放弃他?”

这对主仆对视一眼,一齐转头望向立在浴室门口有一会儿了的金发警探。

威廉注视着沙发那的漂亮男人,神色冰冷。如果不是右腕与墙壁相连的精致锁链,他捏着的拳头下一秒就会砸上腓特烈的脸。而那一拳注定不会是绣花枕头。

“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腓特烈微笑着回以注视,“你怎么说,威廉?格里芬这回会坚持多久?”

“只要他想。”威廉慢慢地说,嗓音沙哑不堪,腓特烈怀疑他躲在浴室里哭过。

这个回答相当于没有回答。赵祁一直听闻警探直爽,大概埃德蒙兹的“死亡”刺激得让他走哲学路线了。

“过来坐,别站着。”腓特烈拍拍身旁的位置。威廉稍作迟疑,依言走过去坐下。腓特烈让赵祁拿出氯硝西泮,“听话,把药吃了。”

威廉在看到那眼熟的橘‌‌‍‎黄‌‍色‌‍‎‌药瓶时身子一僵,坚持不去碰它。

“我没法24小时都照看你,阿祁也是。”腓特烈把小黄瓶朝威廉推近,“如果你不想成为第一个死于恐慌症的莱昂,就把药吃掉。”

“你们说马尔斯死了……”威廉看着越来越近的药瓶,脑袋里循环往复的画面再度浮现。药瓶、茶几、赵祁——眼前的景象模糊扭曲,他又看到了满目鲜血。

腓特烈敏感地注意到他颤抖的手指与不正常的呼吸,挫败地想把一整瓶药片都塞进他嘴里。“去拿针剂,阿祁!”他挪过去将金发一把圈进怀里,拍打他的脸反复呼唤他的名字。“醒一醒!跟我说话!威廉莱昂!”

威廉没法听到他。他一会儿听见那声低柔舒缓的“babe boy”,一会儿又听见马尔斯最后说的“等我回来”……他想他无法承受,就是无法承受!一个人、又一个与他如此亲近的人死在他的面前!

作呕感在胃里盘旋,想吐却吐不出的感觉更加恶心。威廉并不清楚耳目堵塞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值得吗?为了一个欺瞒侵犯你的男人?”耳边响起了这句话,他条件反射回了句“什么”,才发现意识在逐渐重新凝聚。

他正枕在TENTH的肩头,腓特烈来回轻揉他的耳后,他眼前就是一段白皙脖颈,威廉无神地想,当他朝着动脉一口咬下,喷发出的血液会不会跟梦中一样殷红。

……

镇静剂起了效果。赵祁看着呼吸正常了的警探,心里松了口气。照顾一个恐慌症患者比策划谋杀还难。他退回沙发,目光转到警探攥成拳的手。如果不是那根仍扣在墙边牵扯的锁链,他怀疑那双手会径直掐上老板纤细的脖子。

腓特烈摸了摸金发的脸,确保他涣散的瞳孔聚焦后放开了人,在和威廉相隔了一个安全距离后坐稳。“你也该习惯马尔斯死了的事实了。”他话一出口,赵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倒了杯水又取出片氯硝西泮置于威廉面前,以防上一秒刚恢复的警探下一秒又开始过呼吸。

但威廉并没有发病。他只面无表情盯着赵祁手下的动作,绿眼无神,心思不知飞去了哪里。“你怎么知道他死了。”他沉声开口,听上去有些恍惚,不知道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神智正常得在询问腓特烈。“他说过他会回来。他说过的话都做到了……”

“比如?”腓特烈的反问尖锐得刺耳,“标记你?”

这句话拉回了威廉的意识,“你什么意思。”他盯着面前的人眯起了眼,腓特烈正要告诉他真相,却被阵门铃声打断。

他看了眼赵祁,后者按下茶几上的某个按钮,一个陌生女声从对讲机里传出,“腓特烈王子殿下,您的晚餐送到了。”

威廉注意到了她对腓特烈的称呼,以及话中提及的时间。黑发青年对他投过来的眼神粲然一笑,“谢谢,请把餐车停在门外,你可以离开了。”他看向赵祁,后者心领神会,将这里的空间留给他俩,出门去取餐车。

“你究竟是谁。”威廉在平头男人离开后发问,“兰伯——不,腓特烈。你把我关在哪。”这个类似于书房一样的屋室没有窗户钟表,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马尔斯的死让你的心也死了?”腓特烈听着他没有起伏的语调,不答反问。威廉哽咽了一下,绿眼里燃起盛怒的火。“这就对了,这才像你。别死气沉沉,那对身体的康复没有一点好处。”腓特烈笑了笑,对他的愤懑不以为意,“成为与我最亲近的人,你能知晓与我相关的一切。能否得知真相全取决于你,威廉。”

“最亲近的人?”威廉冷笑着示意手上的锁链,“我可没看到你的诚意。告诉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大脑里的钝感消失,他想他不能继续沉浸在梦中的幻象。马尔斯死或者没死,他必须亲眼见证。得出去!“别妄想用我来威胁格里芬,他宁愿我死得体面,也不会让莱昂的姓氏背负污名。”

针锋相对又回来了。比起面对威廉的消沉,腓特烈更享受它。“谁说我是为了从格里芬那得到通行证?”他挑高了眉梢,“他的关系网广博,言语也确实举足轻重,但你哥哥最大的一个毛病就是——他不为自己而活。他太克制自己的欲念了,懂得自持的人无法被掌控。无法被掌控的人是我最不需要的。”

就像你除掉了马尔斯!?威廉咬了咬牙,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必须让自己的理智从马尔斯上暂时抽离。对面是只狡诈的狐狸,如果他不想永远被困在这,就得将所有神智布置在攻防。“你想让我做什么。”他问,莱昂的血液在身体里蹿行,他让自己听上去像个合格的商人,“我们可以交易。”

“你先出价。”腓特烈弯了弯嘴角,对他的提议饶有兴趣。

“我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离开这里,作为自由人。”威廉在出声前先在脑袋里过了遍想说的话,确保没有一丝可钻的空隙,“以后和你与你的组织再无瓜葛。”

腓特烈没忙着提出自己的交换,反而谑笑道,“急着出去看马尔斯·埃德蒙兹的尸检报告?你要是不死心,我这边最迟明晚可以给你一份。”

“我不相信你!”威廉怒气冲冲,他挥动手臂,与墙柱扣在一起的锁链敲出震耳的“哐当”!“别引开话题!就说你的要求!”

“可惜……”黑发男人慢条斯理地道,“我的诉求与你的,相互违背。”他的目光从金发的绿眼滑到那对丰厚嘴唇,再又继续向下,划过Alpha修长的脖颈、强健的胸肌与被衣服遮挡住的结实腹肌。“我要的——是你的人。好不容易把你抓到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又放开呢?”

“你要我什么?”威廉怀疑他产生了听觉障碍,“我是Alpha,兰伯特!”他说完后才发现叫错了名字,但也无心纠正,TENTH的称呼是他目前最不关心的事。“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谈判,别跟我开玩笑!”

“我也很认真。”腓特烈移上前,握着威廉的拳头摁下。他停在一个稍稍俯首就能吻到金发的距离,低垂的目光从对方嘴唇挪到灰绿的眼。“我要你的身体,我要你臣服于我之下,你给吗?”

威廉撇过头,眼神中的厌恶不言而喻。

腓特烈笑了笑,嘴唇贴在面前人的耳廓边,“你可以原谅马尔斯的‌‍‎‎‍强‌‎‎‌‍暴‎‎‍,却不可以接受我?”

“我从来就没原谅过他做的那些!”湿热的气息夹杂着轻微的薄荷香喷洒在耳际,威廉忍不住后退一步拒绝这种狎昵。腓特烈圈住他的腰向前一搂,将拉开的距离再次密合。“我不喜欢这样。”威廉转回头直视近前那双金棕眼眸,“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兰博。”

“你说是,我们就是。”腓特烈拨开他亮金的额发,“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用身体来换自由,你乐意吗?”

他怎么可能乐意!恐慌症也许搅乱了他的思维,但还没至于搅坏他的脑子!“换、换一个……除了这以外——”

“那就算了吧。”腓特烈松开了他,意兴阑珊,“放心,我不会逼你。但接下来我去哪儿,我就会把你带到哪。不能碰没关系,光是见到也很让我满足了。”

最重要的——威廉想,放在眼皮子底下关起来,腓特烈才能确保他无法逃脱。

自由?还是尊严?

他能把身体交给马尔斯,交给TENTH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

脑袋里的声音这么驳斥。

腓特烈怎么会跟马尔斯一样?马尔斯是他……他的……

他想到那人身上一道道的伤痕,他为国家做的一切,他对他的保护……

马尔斯是他的恋人、他的英雄。

而腓特烈?——罪无可赦的凶犯!

凭他自己的能力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少?威廉在心里计算。他尚且不知晓这扇门后是怎么样的世界——外面的布局如何,有多少TENTH的部下……等他弄清楚情况该是多久以后了?又或者……

他想到TENTH不走常规的手段……又或者,他真的一辈子都得被困在TENTH手下?

用身体来换自由……难道这是唯一得以解脱的途径?

腓特烈是Beta。这点他确信无疑。他会因为马尔斯是Beta而拒绝他吗?威廉无法猜测过去的自己会做什么选择,但现在的他想象了番——如果马尔斯是Beta而非Alpha——他试着去想说着“依赖我”的马尔斯,说着“在我怀里你可以永不长大”的马尔斯,对他说“我需要你活着”的马尔斯……这时候才发现,内心深处早些时期的厌恶,已经寻不见了。

然而就算同样是Beta,让他接受腓特烈的占有,让他躺在腓特烈的身下……他就是无法欣然点头。

但不同意……要怎么出去?他想只要给他时间,最后他总能想到办法从这里离开。

而不幸就不幸在,他有这个自信,却没有时间。

马尔斯究竟怎么样?他到底有没有死?他受伤了吗?如果受了伤,严不严重?……

威廉的脑袋里徘徊着数百个这样的问题。他不愿相信腓特烈的所说,更不想等到终于逃出的那天,已经迟到连马尔斯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

为什么他没早点发现“兰伯特”的不对劲?他们成为了搭档那么久……

那么久。

威廉抬起手,一颗一颗,缓缓解开衬衫纽扣。他努力着想抑制住指尖不由自主的颤抖,目光涣散投在腓特烈身后不知名处。“一次。”他听到自己说,意外得干脆利落,然而光是话中的含义就让他快又吐了,“拿你想要的,然后让我走。”

……

“不吃了吗?”赵祁对他的食量有些诧异。不过,也对,考虑到警探仍在病中,以及一日内几次三番的呕吐,如果是他也不会太有食欲。

“我想休息。”威廉侧身躺下,用被子将自己严实地包裹。他听到后方平头男人收拾餐具的声响,心中无悲无喜,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在想,一言不发直楞楞望着对面的书架。浴室里的水声渐停,没过一会儿,腓特烈穿着浴袍出来。威廉和他视线相接,又慢慢移开,拉高了鹅绒被挡住自己。

腓特烈对赵祁递了个眼神,后者不甚认同地回了他个眼神,放下水壶药瓶后推着餐车离开,顺势带上了房门。威廉在听到关门声与接近床侧的脚步时明显僵住了身体。“咔嗒”。室内沉入黑暗,后方床身猛然下陷。遮挡在脸前的被子被用力拉下,威廉来不及阻止它从攥紧的指间溜走,他刚要抗议,发现对方只是将被沿掖在了他的颈下。

“别把自己憋死了。”身后的男人慢声说,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最好吹干再睡。”

威廉背对他,呼吸着室内冰冷的空气,一声不吭。

腓特烈也不介意他的态度,“阿祁给你准备了水和药片,都在床头柜。做了噩梦别硬撑,晚上如果又烧起来了,记得按铃。嗯?”

威廉含糊应了声,期望他结束啰嗦快点离开。

腓特烈打开了安神的熏香,握着门把立在门边,最后看了眼裹成个蚕茧的警探,道了声晚安,离开了。

赵祁坐在一片富丽堂皇之中。腓特烈走过去时瞄了眼他的手机,发现他的左膀右臂少有地没在游戏而是短信聊天。他从酒柜中取出瓶红酒,拿了两个高脚杯回到沙发旁。“女朋友?”他戏谑地问。

“男的,Alpha,相亲对象。”赵祁皱着眉回道,看上去心情不佳。“我妈已经丧心病狂到忘记我是Beta了。”

腓特烈挑了挑眉,“我不是很懂亚裔家庭关于相亲的概念?况且你才二十三,为什么这么着急让你结婚?”

“我一年四季都不在家,老妈急着抱孙子。”赵祁也不是很懂。他出生在英国长在英国,就算在家会说中国话,许多观念也和父母那一辈相去甚远了。“你呢?我记得新年的时候还听到过你和莱切斯特伯爵之女的传闻?有进展么?”

腓特烈两腿交叠,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品着他那瓶勃艮第的醇香干红。“莱切斯特伯爵对他女儿的婚姻另有考量。”他不怎么关心地说,“毕竟是捧在手心里的Omega明珠。而我呢?Beta、男爵、外貌阴柔——显然不符合他对于女婿的设想。”

“难道不正合你意?”赵祁打开了新下的密室逃脱游戏,“莱切斯特勋爵可是西敏宫*的有名人,格洛斯特公爵不会乐意看到你跟他的女儿走太近,即使是她先对你暗送秋波。”

“我的父亲总认为我野心勃勃,他也太高看我了。”黑发男人假模假样低叹一声,“谁都知道我只是个羸弱的Beta,无能的私生子……我作为受害者都从十一年前的阴影里恢复过来了,他为什么还对我如此防备呢?”

“说明他还没阿兹海默。”赵祁面无表情地嘲道。羸弱?无能?他对腓特烈的自讽向来听过就忘。“我们太久没回去了,你的自由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猜测,“公爵大人一定后悔当初送你参军了。”

“他后悔很多事,但,对,这恐怕是他最后悔的一件。”腓特烈眯着眼笑笑。

“那么威廉莱昂呢?”赵祁想起书房里的警探,“我们要带他回英国?”

“先回家,再去希斯培鲁。”腓特烈计划着,“威廉是根硬骨头,强迫只会适得其反,我们有大把时间对他晓之以理,不急在一时。”

“前提是你得对人家好些。”赵祁提醒,“一只狮子被欺负成了家猫,但即使它再怎么哆嗦,本质也还是狮子,惹急了要吃人的。”

“我对他还不够好吗?”腓特烈一手支腮,晃了晃白净的脚,“被吐了一身我都没生气呢。”

“难道不是你自找的?知道他随时可能恐慌症发作,还用想跟他上床来逗他?”赵祁对他的遭遇没有丝毫同情。

腓特烈安静了会儿,说:“我想我只是嫉妒。”

赵祁抬眼看向他。

腓特烈接着道,“埃德蒙兹这种情感障碍极端自我的家伙都有大把人宠着他爱他,我不可以嫉妒吗?”

赵祁点点头,目光重归屏幕,敷衍地表达了理解,“毕竟是白左圣母的世界,机器人比人更值得怜悯,没毛病。”

“其实我还是相当不舍的,”腓特烈叹了声气,“埃德蒙兹是绝佳的执行者,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志同道合。你说,我要不要再给他次机会,发一封邀请函?”

“如果你觉得自己活够了,老板,”赵祁目不转睛专注解谜,“把工资结给我,你大可以尽情作死——别忘了你绑了特工的Alpha,他的回复不会是感激涕零的道谢,只会是夺命的子弹。”

……

世界的晃动停歇了下来,视界却仍旧光怪陆离。

他看着面前那些来来去去的面孔,时而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这些人是谁。

“醒了?瞳孔有对光反应!病人恢复意识了!”

“马尔斯?马尔斯?你听得到我吗?”

“手指在动!眼珠有转动!中枢神经的损伤比预期更低!”

“马尔斯,你能说话吗?听得到我么?试着说句话!”

好吵……

他僵硬着转了下头,骨骼移位的“咔咔”声在耳边炸响。一对浓郁的黑眼圈首先窜入了视野,他和黑眼圈的所属者面无表情对视片刻,才想起来开口问:“为什么……派迪……在这……”

他的声音轻且沙哑,有人立刻用沾了水的棉签涂抹他的嘴唇。

室内在他说话后反而安静了下来,黑眼圈马特扭过头面向沙发打破了沉寂,“瞧,局长,我就说过了,这家伙连地狱都不愿意收留。”

马尔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慢慢看过去,和沙发上抱胸而坐的中年男子视线撞了个正着。

“医生,”男人目光深邃凝视着他,语气谦逊却不容拒绝,“请给我们一会儿私人时间。等这边结束了,我会请护士来为他测量体征。”

周围的医护面面相觑,依他的命令收拾好东西纷纷出了门。马特等他们全部离开后落下门锁,并拿出了便携的录音设备开启。

“你昏迷了三天。”中年男子在马尔斯前先开了口,“我很庆幸你没事,马尔斯。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们的问题也可以等你经过彻底的身体检查后再继续。”

“你问吧。”马尔斯没有看他,也没看马特,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静静听着灯丝燃烧轻不可闻的细响。

“等等,”他在男人正打算继续发问前截断,“威廉还好吗?”

马特一挑眉,不动声色望向长官,发现后者也表现出了稍稍的讶异。病房里沉默着无人说话,过了快有一分钟,就在马尔斯以为他们听力老化到不能接收自己的问题,正要再重复一遍时,中年男子斟酌着回道,“我们……愿意相信……莱昂警探暂时没有生命威胁。”

这句话让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人起了躁动。“你说……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能乱动。”男人压低了嗓音,告诫不怒自威,“德奥尔默探员,麻烦你帮他的床升起来些。”立在后方的马特懒懒应了声。

背后的病床缓缓抬高至一个舒适的角度,马尔斯转头看向男人,后者从沙发起身踱步到床边的椅子里坐下,将滑落的被沿提起为他重新掖好。马尔斯无心在意他展露的关怀,急切追问,“你说威廉出了什么事?”

“他被TENTH捉走了。”男人看了他眼,坦率道。

这句话让马尔斯断了层的记忆被重新链接起。

对,被带走了。昏迷前的一幕幕如潮水般从海马体中涌出。

被TENTH——不,现在该叫他兰伯特——带走了。

“……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所有?”

马尔斯不答反问,“目前有什么关于威廉的消息?”他目光灼锐紧盯自己的长官,“任何,消息?”

马特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现在接受审讯的是你,埃德蒙兹探员。”

马尔斯睨了眼他,又瞧见面前人对自己受责的无动于衷,算是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无所谓地转回头,继续神色空白地盯着单调的天花板。“我以为做父亲的在见到重伤未愈的儿子时都会有求必应,看来是我想多了。”

“那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儿子,”男人淡淡地弯起嘴角,“只在有所需要的时候才愿意把我当做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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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敏宫:英国国会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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