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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时·时空]《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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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他别无所求。

-----正文-----

古风,师徒年下。

除此以外,他别无所求。

归属于《渡时·时空》。

受日夜思念撕心之痛,生泣血剜骨钻心之悔,浑浑噩噩蹉跎辗转,一念堕魔。

承旧识以剑穿心苦楚,融生念灵气魂魄入阵,万念俱灰生不如死,以命相搏。

厚重的云层掩着本就不怎么温暖的日光,乌沉沉的压下来,没半晌就飘起了雪。山间积着的终年不化,和着被风呼啸着刮来的雪,一时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

气温已是极寒,不吝于再下降一些。口中呼出的热气送入寒风中立刻就被冷却,连其中含有的微量的水也没被放过。

纯白的山峰上跃动着一个小小的黑点,行动的路线明显是向着山巅的雪莲。这朵雪莲生长了数千年,长在鹰嘴般的悬崖边缘,地壳运动只让它所处的位置越来越凶险。冒险来采摘的人无一例外坠入了死亡深渊,喂养着下方的生灵。

灵鹿隐匿在雪衫树后,注视着又一个即将命送于此的人类。它与雪莲生长的年岁大致相同,对它曾经有过垂涎但敬畏着不敢上前。数千年来它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类消失在悬崖边缘再也没有回来,等到它养育出灵性来时心中生有悲悯,却没有一次阻拦过送死的人类。

来人一身黑红色衣袍,在这冰天雪地里来说应当要算轻薄,却没显出一丝感觉到冷意的迟缓与颤栗。他身后负着一把缠绕着红布的棍状物体,灵鹿见惯了纯白此时竟觉得那红布颜色鲜的刺眼,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就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

它还不熟悉恐惧这种情绪,却仍是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那人只是看了它一眼就别过头去继续走自己的路,迎面而来的凛冽风雪似乎略过了他,没显出半分威力来。

它已有许久没被人发现过,一时间心里生出些好奇,从雪衫后钻出来踏在雪层上。它竟没陷下去,仿佛落在雪层上的只是一张纸片,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男人没有管它,最终在悬崖边停住了步子,低眼看向下方观察了半晌。眼神瞟到那朵雪莲时他眸子里才有了些神采,不再是那副漠然的模样。

他竟当真是要往下跳!在他身边漂浮着的灵体紧张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先前看男人往这处走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驱散,他以为不会有人想这样的故意找死。他来不及想男人死后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再被束缚在他身边,第一时间心里想的是不想他死,可他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转过身来,面朝着自己跃下悬崖。

限制立刻拉着他往下跟去,他不敢看血肉模糊的一幕,只能紧紧闭上了双眼。耳边是风的呼啸与利器插入土层的闷响,他犹豫着睁开眼睛,看到男人就在面前,与他面对面。

那柄武器摘去了红布插入山体里,男人就是这么固定住了身体。如果他还活着这时候心跳应当是一滞,敖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他分辨不清来源,也分不清有哪些情绪。

他几乎要以为哪吒能够看见自己。但他很快穿过他往上攀爬,敖丙愣怔着感受灵体被挥散开又重新聚拢,他现在有的情绪该名为怅然若失,但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微皱眉他抿了抿嘴唇,转身跟着哪吒人向上飘去。

山顶上灵鹿屈起四肢蹲坐了下来,靠着雪衫盯着黑衣男人消失的地方。它看了许久,久到心中生出了些失望,它本以为这次这个人类能够成功,虽然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觉得。

天色愈加昏暗,雪越下越大,视野被严重影响,这代表着取雪莲的危险程度变的更大。它晃了晃耳朵,不打算再等下去,直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雪,再抬眼时悬崖处突然多了一个人。

混天绫在风中烈烈舞动,却是受自己的掌控,而不是被风操纵。火尖枪枪头燃着烈焰,灵鹿看过去时哪吒随手一挥将它熄灭,迈步向安全处走来。

在风雪里生长了数千年,雪莲太纯粹干净,沾不得半点邪恶魔气。灵鹿定睛看去,男人手上托着的透明圆圈里漂浮着的正是无数人求之而不得的仙植。敖丙漂浮在他身侧不由得好奇的去看他手上托着的雪莲,毕竟是这人以身涉险采来的,他想看看这东西与先前的其它东西有什么不同。

像以前许多次一样,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雪莲也没被看上几眼,走到安全处后哪吒抬起手来,吻了吻食指上那枚敖丙觉得十分熟悉的指环,将雪莲存放进去。

没有理会那头灵鹿,他收好雪莲就转身按原路返回,脚印很快被大雪掩盖住。风雪像是从他身边略过了,他在朦胧广野中走着,身上却没有落上半片雪花。

混天绫散去光芒连颜色也褪的淡了些,像条真正的普通的红布一样被哪吒缠在火尖枪上。手腕上的乾坤圈这时才暗淡下来,像个普通的手环一样静静的不动。

敖丙跟着他身后往前飘去,他知道接下来又会是一场长途跋涉。被限制只能跟在哪吒身边的这段时间来,他跟着他到了好多地方,天南海北,人间妖界,仙境鬼域。路途的辛苦与达到哪吒真正目的所要受的磨难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看过他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也看过他身置险境九死一生。可每次受了那样的苦得到的天灵地宝却得不到哪怕匆匆几眼,很快就被装入那枚储物戒里。

他没有多少自己生前的记忆,只模模糊糊记得几个画面。在他重新有意识重新以灵体存在在这世界上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哪吒。

他所在的屋子里物件虽整齐,却都蒙着层灰,死气沉沉明显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他脸色苍白身上衣衫虽干净却有些不整齐,像是急剧匆忙之下套好的。他直勾勾盯着屋子里唯一一块干净地面上的法阵,面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紧张的什么都没有,双眼上爬着细红的血丝。

敖丙虽然重新回到了这世上,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也不知道自己回来了能做什么。他看着那时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哪吒试探的问了几声,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漂浮着往外走,和另一个也看不见他的人错了过去。

他还没能飘出多远,就被一股拉力扯了回去,在法阵旁边停下。疑惑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抬头就看到哪吒站起来绷紧了身体,刚进房间没多久的孙悟空看向这边满脸讶异。

“...师尊?”哪吒捏紧了桌沿嗓音几乎是嘶哑的出声,他压着太多的情绪,最怕的是法阵出现了异样不是因为他成功了。他紧紧盯着法阵面上的希冀脆弱又坚硬,眸子里泛起浓烈的血色,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您在吗?”

敖丙不知道他喊的是谁,且自己也没法触碰他触碰凡间的物品给出回应,自然只能呆在原地,等着更多的内情。哪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回应,面上现出颓唐之色,一时竟显得有些灰败。

“不用再等了。”孙悟空面上现出些不忍,他拍了拍哪吒的肩膀,喊了声他的名字,敖丙因此知道了他叫哪吒:“法阵有异样只可能是因为他回来了。先前寻他散落的魂魄碎片你没日没夜奔波了那么久,现在又等着他好几天没合眼,你该好好休息一阵了。下一阶段你不肯用力量的话不能没有一副得到足够休息的身体,听兄弟一句劝,别他还没回来,你先把自己熬死了。”

“...死了更好。”哪吒轻声回答,却仍是听进了他的话神色动了动,收好法阵中心摆着的物件往外走。那股拉力重新出现敖丙只能跟着他走,回身看法阵时看到孙悟空站在桌子旁边,面上是无奈又是痛心,握紧了拳最终又松开,苦于无计可施。

哪吒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发呆时眼睛只盯着食指上的指环,另一只手中捏着个左旋海螺。敖丙不知为什么觉得哪吒不该是这样的性子,觉得指环与海螺都万分熟悉,觉得哪吒皱起的眉毛也扰乱了自己的心绪,甚至不自觉伸手想要去将皱纹抚平。

他在后来慢慢知道了自己与哪吒之间有些渊源,可渊源到底是什么,他又从没听哪吒或是孙悟空说起过自己的名字。他知道哪吒在耗尽心力试图逆天改命和老天爷抢一个人,那个人被他称为师尊。

平日里哪吒不显出哪怕半分情绪,敖丙最开始还有些疑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别的人这么上心,直到某一日夜里。他不需要睡眠,在哪吒睡下后靠在窗口看月亮,一转头就看到他急促喘息着,手指捏紧了身上盖着的薄被,眉头皱紧眼眸紧闭着。

哪吒不常做梦,这一日入了梦却是挣扎着怎么都醒不过来,又或许是他不愿醒转。敖丙怔愣的看着他,无意识中下了地走到他面前,就听到他声音颤抖的唤了声“师尊”,眼泪顺着面庞滑下渗入床榻。

心里猛地一疼,他一边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心中生出慌乱,一边疼的跟着哪吒皱起了眉,下意识伸手想要拭去他留下的眼泪,灵体却在碰到他的那一瞬间散了开来,动作是徒劳无功。

他明明不用呼吸,这时候却像是呼吸不过来;他明明没有心脏,这时候却像是心脏被死死捏紧。疼痛撕心裂肺来势汹汹,却又莫名其妙不知缘由,他浮在空中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

哪吒睡的极不安稳,在梦中要承受痛苦,醒来要承受加倍的疼痛,沉睡中皱眉流泪辗转反侧,总好过醒来后对着一室死寂黯然神伤。敖丙看着他,不由得猜测他是不是想死在梦中。

他早看出哪吒有死意。如果不是有信念支撑着,或许他早就在哪次险境里丢了性命。有好多个瞬间他都觉得哪吒想放弃想干脆死了算了,却总会在最后关头重新振作摆脱险境。寻死是为他口中的师尊,觅活却也是为他口中的师尊,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敖丙心中生出嫉妒。

旅途中哪吒会在孙悟空住所暂住,在他睡下后敖丙在限制允许的范围里走动时,有听过桃园里的小妖小声回忆起哪吒从前的样子。他们口中的哪吒活的一派潇洒,弹指间便能促成风云变幻,年纪轻轻功力就已经超越了许多老头子,后来的遭遇实在是天妒英才。

而在哪吒身上敖丙没看到一丝魔气,只有些许不是很纯粹的灵力。他所看到的哪吒孤独而阴翳,沉默寡言而冷面少语,与小妖所说相去甚远他也没见过哪吒展示过诸如轻轻一掌便能劈开面前一座大山的能力,虽说他很强,但远远够不上那些小妖话里所说的那般神通广大。

一切根源在于他的经历,与他的师尊紧紧缠绕着,他想要知道却没办法知道,直到后来遇上哪吒的旧识。

刚开始寻找孙悟空口中所说的必需材料时,哪吒行踪不够隐秘,常引来所谓正道意图将他斩于剑下。后来四处皆散布出关于他的谣言,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清,渐渐哪吒的事情成为话本里的故事说书人口中的委婉叹息与义愤填膺,他的路途上再少有阻碍。

世间万物哪吒似乎都不放在眼里,在客栈里听到与自己有关的恶言,也没显出半分关心。唯有听到与东海仙君有关的言论时会沉了面色,挥手布下结界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敖丙虽好奇,却也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知道枝头末节,他不知为何就将东海仙君与哪吒的师尊并做是了一个人。哪吒不知道敖丙的存在一直独行着,没怎么开口讲过话,几乎像个哑巴。虽然存在于世间却又像是待在了只有他一人的孤岛,对于没人说话敖丙其实不甚在意,只是有时候他很想和哪吒说说话,想安抚他,想劝他从逝者的坟墓里爬出来好好活着。

他已习惯了跟在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哪吒身边,谁知后来遇上哪吒旧识时,那女人似乎能看见自己。

孙悟空将要寻找的东西列了一长串清单,其中一项只有张锦念手上有,他也早就和哪吒明说了。哪吒没有任何反应只将那清单妥帖收好,按照上面的顺序一件件寻找,去找张锦念要那东西时已是开始寻找后的第五年。

他没了生前的记忆,自然不知道哪吒面前女人的底细。女人一抬头眼神便是望向自己,虽知道她应当看不见自己,敖丙却就是心上一紧,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在?”已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哪吒的声音敖丙听起来都有些陌生,难得显出了情绪,敖丙看到他回头也看向自己,眼神却是明显不同,是没有焦点、茫然无措的。

“你能看到我?”敖丙心里一紧,下意识出声询问。哪吒仍然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紧紧盯着座椅上的女人,得到了她幅度不大,却让人能够看得出来的点头。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就听到女人淡淡开口回答哪吒:“不在。”

哪吒垂眸敛了神色,转回身看向张锦念:“东西有吗?”“你猜猜有没有?”她抬眼看向哪吒,水蓝色眸子里淡淡闪着紫蓝色光芒,她斜倚着靠背坐着,坐姿随意却不显得轻佻,敖丙直觉她很危险。

哪吒张了张嘴,末了没有出声,他与女人无声的对峙着。张锦念知天命通人事晓古今未来,她的每一句话里都可能暗藏玄机,但现在他不想去猜也不在意。

张锦念突然动了。哪吒以为她要攻击的动作实际上是为敖丙添了一道屏障防护,他先一步动手防护为不落下风也扬了道风剑向她刺去。黑色袖袍中光影一闪,她翻身而起避开哪吒的攻击,再站立时手上托了一黑色圆盘。

灵力注入圆盘将它震碎,碎片浮于空中凝实成触人见血的利器,其上星宿纹案放大闪着光,每一个都有不同的效果。她双手亮起了紫蓝色光芒,右腿后撤崩紧蓄力,扬了扬下巴,示意哪吒动手。

武器与灵力都伤不到他,敖丙疑惑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设下单独的防护,却也乖乖待在了其中没有出去。大厅内红色火焰紫蓝色光芒缠斗在一起,锋利的碎刃在张锦念的掌控下穿梭于空中,星宿拆分成线条又拼凑成法阵,控制起来要精神力高强度的集中,偏偏她还只是随意驱使着。她的武器虽强,离了她也没人能熟练使用。

张锦念先前只是往不打紧的地方攻击,碎刃触上了哪吒就被她控制着消散成灰尘。哪吒渐渐落了下风,她的攻势也一改成凌厉狠辣,甚至除了碎星盘外还用上了冰霜玫瑰。本该柔软的花瓣直直切入地面覆盖上一片寒霜,哪吒衣袍上附着的雪花被他融化才不向四周蔓延,胜负已定。

...却又未定。

混天绫与火尖枪早已被重新唤醒,哪吒招招只为防御步步退避,张锦念出手却越来越狠辣。在碎刃与花瓣的夹攻下哪吒手腕上的乾坤圈光芒大放变大脱离了他的手腕,魔气大盛,将碎刃与花瓣尽数震开,张锦念也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她再招手召来碎刃星宿与冰凝花瓣时,目的已从攻击转为了防御。

敖丙压着心跳,移开视线往烟尘弥漫处看去,火光燃烧着,被哪吒全部收回掌心。他浑身像燃烧了起来,黑发在空中飘扬,面上与身上都现出火红色纹身,一双眼睛红的像要滴血。混天绫缠绕在他肩臂火尖枪兴奋的嗡鸣,他气势与先前已完全不同。

敖丙这才知道哪吒并非没有能力,只不过全都被那小小的乾坤圈压制了,现下没了乾坤圈限制,眼前的才是真正的哪吒。全身缠绕着魔气,因着刚刚的打斗气血翻涌,眉眼间皆是杀意。

他再抬眼看向张锦念时皱紧了眉头,他厌恶着这样的自己。“你动手就是为了逼我解除乾坤圈?”他哑声问道,“这有什么意义?”

“要你顺其自然。”张锦念眼中倏地亮起光芒,一瞬间将时间线拉在眼前看遍了所有可能性。孙悟空将那东西写在清单上,其实只是为了让她看一眼哪吒的未来,要她心软出声劝告,最起码别让哪吒走上死路。

可他忘算了一点。哪怕是对这帮出生入死一起经历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兄弟,她也绝不会干涉他们的自取灭亡,哪怕再不舍再不忍,她也不能干涉半分,选择权在哪吒手上。

“你明知我绝不会顺其自然。”哪吒听懂了她的意有所指,思及痛楚情难自抑,他又气血翻涌不得安定,梗在胸口的一股腥甜泛上来压的他喘不上气。

合眼喘息时张锦念闪身到了他身后一掌拍在他背上助他咳出了那口积压了许久的淤血,他这才明白张锦念还有另一层目的,不由得勾了嘴角道了声谢。

被张锦念输进乾坤圈里的力量不属于任何一种,不存在于这世间。她助哪吒重新用乾坤圈压制住他的魔性,拖来凳子让他坐下休息调理气息。

她给哪吒的选择是要不要顺其自然,实际上就是要不要顺应天命,要不要度化执念,要不要放弃复活敖丙。

不肯顺其自然,她就将明鉴镜交给哪吒,过后如何与她无关;就此收手,她就直接助敖丙回魂,天谴由她承担。

不同选择的背后是怎样的命运,她不会告诉哪吒,这样得到的答案自然是绝不。这实际上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宿命,她没有改变事情原有的走向,如果哪吒的答案是收手,她要承受两次天谴。

继续将他的路走下去,未来是一片黑暗,走向光明的概率微乎其微。张锦念划破空间取出明鉴镜交给他,过后如何一切都是他的命,是他的劫。

孙悟空不记得了,在古书上传说里被人们传诵着的明鉴镜真的存在,并且就在她手上。她不忍再看哪吒的时间线,只别过身去看向敖丙,将既是防护也是屏障的结界解开。哪吒以为她是心疼宝贝笑道很快就会用完明鉴镜还给她,张锦念却是满心苦涩。

她希望到时候哪吒能亲手将明鉴镜还给她,而不是她要从他手里拿起来。

哪吒没有那个好奇心去照镜子但她还是在他身上设下了一层禁制,敖丙经过她身边时她传音对他道:“找机会照一下镜子。”

敖丙不知道张锦念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句话,但潜意识里冥冥之中,他决定听她的话去做。哪吒像之前一样很快将明鉴镜收进了储物戒里,这次他多摩挲了一会戒指,明鉴镜排在清单末尾,他就快找齐了。

明鉴镜进了储物戒敖丙没法看到它,只能继续等着等待机会。可谁知下一次见到明鉴镜,就已经是哪吒集齐清单上所有东西,在法阵中心将它们摆好的时候。

敖丙跟着他来到了海上仙山上最中心的一处居所,处处他都极是熟悉,最后才发现此处到处都是自己的气息。来不及思考其它,他等哪吒拿出明鉴镜后立刻就飘上前去,和镜中的自己对上了眼神。

传说有缺漏。明鉴镜除可鉴人本体,还可助人阅遍前世今生。记忆扑面砸来敖丙神思放空,他这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情绪名为喜欢,他几乎察觉不到身边现实里发生的事情。

东海仙君,哪吒的师尊,世人口中为救徒弟魂飞魄散的仙师,被人妥帖收集好残魂以灵体现世的魂魄,都是同一个人。

他是东海仙君,已半步踏入天门,收养了一个名叫李哪吒的将门遗孤。他耗费心力将小孩抚养长大,传他仙术助他修炼。小孩天资聪颖,短短数十年就已到达了寻常修士百年千年才能达到的成就。

察觉自己对哪吒的感情不对,察觉哪吒对自己的感情不对,他要拉开距离时却已是为时已晚,被哪吒牢牢圈在了身旁无处可去,最终败下阵来。哪吒求的不多,他却仍然不敢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只在最意乱情迷下时与他有过亲密。

这养出了哪吒心底的扭曲阴翳,催生了偏执心魔。后来哪吒被奸人所害显出魔性,为正道所不齿,所有人的指责咒骂来的汹涌不分青红皂白,哪吒赤红着眼只看着他。

他不惧世俗,此时自然护着他,却也被众人纳入攻击范围,口诛笔伐。哪吒忍无可忍真气逆转一念入魔,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以身献祭,换来了哪吒一念清明。

魂魄撕裂当是痛楚的,在回忆里却记不太清,只有一颗心疼的要命,他在视觉消失之前只看着哪吒,却没能看到他最后一眼。

万千魂片随灵气流动飘向各地,他的主魂却仍留在哪吒身边,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孙悟空得知消息的太晚,与张锦念赶来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他们只来得及护住情智纠缠中苦苦压制着魔性的哪吒。

哪吒在昏沉中也记得要带走他的尸体,清醒过来知道他没了时他险些入魔,在张锦念给的乾坤圈的帮助下才硬生生压住魔性。孙悟空本想劝他干脆堕了魔逍遥自在,却知道哪吒对入魔深恶欲绝。

哪吒浑浑噩噩生不如死,孙悟空再不忍看他这样折磨自己,和他说了复活他的办法。收集魂魄凑出灵体是第一步,但他说的第二步不正确。他只是为了给哪吒一个念想,稳住他一口气,吊住他的命。

但他没想到清单上他冥思苦想写下的最难找最难找的天灵地宝稀世奇珍,哪吒找齐的时间与他预想中的不一样。但找齐了也没有用,不知道法阵的触发条件,哪吒再怎么画法阵也无济于事。

未来只在眼前飞快闪过,他看到了满眼的红色。哪吒倒在法阵旁边,而他被吸入放在法阵中央自己的身体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心脏猛地一紧,他想要离开明鉴镜,却又被重新拉了回去。

明鉴镜能看到的不止今生,还有前世。它贵为神器,哪怕天道从中阻拦不让他知道曾经,他也能看到些许碎片。

他们不止这一世相恋。

在最开始最开始时,哪吒封号中坛元帅,他封号华盖星君,那时哪吒就已经做下过逆天改命的事情,他自然要与他一同承担。

天道降下惩罚,要他们历遍轮回,尝尽人世苦痛,这是最后一世,度过此劫便能重回仙位。

孙悟空被天道封印了记忆,与每一世的哪吒相遇时都只以为是初识,只有张锦念知道所有,她帮了他们太多。乾坤圈是太乙真人交给她的,每一世哪吒压制不住魔性,都有乾坤圈辅助。

终于离开明鉴镜时,敖丙还停留在恍惚中,是哪吒倒下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再见到哪吒时敖丙百感交集,从前种种一并涌上心头,却不是时候回忆。

东西都集齐了,在他这一世的住宅里,哪吒一遍又一遍的画在心中描摹了无数遍的法阵,却没有一次成功。他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自己的动作,直到灵力耗尽。

已经有人发现了东海仙君府邸的异常,却不敢靠近。哪怕灵力耗尽哪吒也借着张锦念先前留下的力量用乾坤圈死死压制住魔性,不让魔气涌出污染他心中这块净土。

“你不要再画了!”眼泪不知是何时涌出的,离开灵体就消散与空气。敖丙掉着眼泪想要阻止哪吒的动作,可是根本就触碰不到他,哪吒也听不到他。

他品尝到了绝望。这时他才想明白张锦念为什么能跟他说让他看明鉴镜,因为他看到了未来看到了结局也没法告诉哪吒,他不能更改天命。

这也是天道的惩罚,要他恢复所有记忆看着挚爱死在眼前,要他后悔曾经与哪吒一起对抗天命,要他后悔曾经做过的种种。灵力耗尽用来画阵的只能是寿元,即使他所看到的未来不成真,哪吒也会将命耗在画阵上。

敖丙懊悔、痛苦、嘶嚎、求饶,可一切都无济于事。结局已定,他无力抵抗天道。

仙君府邸有异样的事情很快传遍海上仙山。其他人不敢靠近,但小师弟最冲动冒进,他提着剑撞进结界冲进府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在地上的哪吒,闪着红光的法阵,和法阵中央敖丙的身体。

敖丙在泪眼朦胧中认出那是他捡回来的小徒弟。小徒弟已长大了许多,此时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愤怒。他挥剑指向哪吒,话语里咬牙切齿:“你怎么还敢保留着师傅的尸体!你这个魔头!”

哪吒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此时被小徒弟一句话喊醒。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疼的无以复加了,此时心上却又被小师弟狠狠来了一下。他无意识而无措的摇着头,默念着“不是的、不是的”,神色间的茫然里全是苦楚。

他从头至尾所求的不多,他只要敖丙重新回来重新活着重新站在自己面前,除此以外他别无所求,却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如愿。

他心念紊乱,魔力暴动,魔性压抑不住,乾坤圈上现出裂痕。小师弟看他痛苦茫然的模样本来有些犹豫,现在看他又要入魔,当即冲上前去,在哪吒画完新一个法阵的那一刻,将手中敖丙送给他的佩剑往前刺去。

那柄佩剑在人世间颠沛流离蒙了凡尘,被哪吒发现重新唤醒,交给敖丙借他的名义送给小师弟,现在重新到了他身上,不过位置是他的心脏。

哪吒向前倒了下去。剑尖撑住了他的身体,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地面的法阵。

张锦念在望元镜前握紧了拳,天道要她看着这一切。一切已成定局,法阵不可逆转,他们走向了最黑暗的终点。

孙悟空没有告诉哪吒的是,再多的灵力进入法阵作为交换都没有用。天道公正分毫不偏,法则要求一物换一物。

现在条件达成了。

小师弟不敢抽回佩剑,看到眼前的一切心中震惊,不自觉退后几步。敖丙无力支撑身体跪倒在地,他眼眶里汪着泪水,眼神却是空洞的看着鲜血顺着剑身上的引血槽不住往外流。哪吒的魂魄融化注入法阵,他的躯壳吸引着他,他无力抵抗。

重生的敖丙是一张白纸。他睁开眼睛时看到浸染了自己衣衫的鲜血时面上显出厌恶,可当眼神落到被宝剑支撑着的男人的尸体时,眼神中现出迷茫,痛心不知从何而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圣光普照大地不吝向任何人赠予温暖,最终都向他聚拢,是飞升的迹象。

张锦念猛地闭上眼睛,她不想再看下去。寿元耗尽无所谓,只要魂魄没事就行。寿元没了不过是哪吒结束了这一世,到那时她再帮敖丙结束这一世,他们的惩罚就结束了。

可哪吒以魂魄消散为代价换回了这一世的敖丙重生,他没能度过最后的劫数,天道成功了。

天道没有怜悯,它立刻让重生的敖丙飞升成仙。在他重回仙位时过往种种都会回到脑海里来,她不敢看敖丙的时间线。

哪吒所求不过是要这一世的敖丙重新回到他身边,这样的逆天改命与他曾经犯下的相比再微小不过,他却不该有所求。

天道无情。

[END]

*作为在藕饼的第一篇刀,这篇具有特殊意义的文送给亲亲清宝@清潞微澜?

生日一定要一切都开心甜蜜,所以这篇不冠以生贺的名头。希望我最爱滴宝贝天天开心,万事顺遂。

*不疼对不对[洋洋得意][昂首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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