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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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影未曾想过,那个大名鼎鼎威震八方的镇南王,会在他面前死掉。
他看着关霆勉强勾起的嘴角,唇边尤带零星血迹却不减望向他时眼里的温柔。
他看着关霆扑向他并用力抱紧他,手掌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轻道一句“别看”。
他感受到了抱住自己的那具一向温暖的身躯如今被鲜血浸染,余留黏腻的触感。
他感受到关霆曾说的只因他而跳动的心脏没了活力,趋于死亡。而心脏的主人那满是星光的眸子也慢慢合拢,再也不会睁开。
“啪。”那是理智的弦断裂的声音。
潜藏在身体里的太岁感受到这悲恸的哀凄,渐渐地,第三只眼睛睁开,血红色掌握全部瞳孔。
他擦净面上属于关霆的仍温热的血,缓慢地放下他渐趋冰冷的身体,双眼无神,面容扭曲地笑了,“杀无赦。”
只是一瞬间,异空间的屏障被加强,所有感受到这肃压且想逃离的魔物皆被困于角落,它们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吞噬,皮肉之痛掩盖不了内心的恐惧,想挣扎痛喊却发现喉咙早已不存在。
魔物之首假太岁仍妄想着与之抗衡,高影如鬼魅般闪现到它面前,弯了眼角,笑道,“你……想怎么死呢?”
假太岁幻化出的形体像粉末一样消散,真正的精神部分被高影身后的太岁抓住,展开强者间的斗争。从世人对永生的隐秘渴望中诞生的假太岁,有着莫大的力量来源。然而假的总归是假的,再渴望永生也只是妄想,违背天理伦常只有被消灭的下场。
高影看到假货被消灭,一下子失去全身力气瘫倒在地上,他拿过一边的锐器,狠狠扎进自己的大腿,疼痛感带来的清醒足够支持他爬到关霆的身边。
将手指一根根与关霆的扣在一起,他吻了吻关霆毫无血色的嘴唇,无声的吐出一句话。
我爱你。
随即用手中的利器刺进自己的心脏,不偏不倚。
朝赶来的太岁摇了摇头,高影蜷缩在关霆怀里,一如他们之前那样。在被黑暗攫取的前一秒,高影想,若有下一世,让我先找到你吧。
猛地惊醒,高影看着身边的一切仍很熟悉,他强忍身心上莫大的痛楚,四处寻找关霆的身影。
听闻楼上传来动静,关叔他们慌忙上楼,看到高影跌跌撞撞的敲着墙壁的暗口,一把把他拉回来,斟酌了好长时间,开口却只能问你怎么样了。
“关叔,瓜霆呢?瓜霆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出去没和我说?是不是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找他麻烦了?咳咳咳……我、我现在也能帮他分担了他人呢?”
华仔看到高影不愿承认现实的样子,终是帮关叔解围道,“高影你冷静一下!你先养好你的身体!”
“你要我怎么冷静!关霆呢!?关霆在哪儿你说话啊你们倒是说啊!”
“啪!”“高影!”伴随着这声怒吼的还有关叔的一巴掌。
“关霆已经没了你也想作践自己吗?你还想不想活下去了?你忘了自己怎么答应关霆的吗?!”
“我不想活了,你让太岁走吧,别让我复活了。让我……去陪关霆。”
“你心里有没有你的父母朋友?你这样走了你爸妈怎么办?爱你的朋友怎么办?”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你让我怎么过下半辈子?”
高影朝他们摆了摆手,缩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已嘶哑的嗓子破碎发出声音。
“你们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
泪水泛滥成灾,说着不会再哭的他咬紧被子,不敢泄露半分怯弱,心里只是缺了某个人,可是这为那人专属的心房再也不会有人到访。
大概过了几个月吧,高影才渐渐正常一点。不再试图自杀,像是想通了一样开始认真生活,日子又像回到往常,早晨起床晨跑,吃起了早饭,那是某人严肃叮嘱过的。更加频繁地参加学校的活动,只因为关霆说过你要锻炼自己要学会长大。笑容在脸上愈发灿烂且常见,爱慕高影的人只增不减,但他只是笑着婉拒,没有理由。
所有人都认为高影淡忘了关霆,也小心翼翼试探过,而高影只是皱了皱眉,一脸抱歉说自己不太记得了。那些人长叹一声,既为高影欣慰却又替关霆失落。然后他们又发现高影的一言一行逐渐成熟起来,像极了……关霆。
这时他们才明白假面入骨,万劫不复。
当然高影并不是表面的那样云淡风轻,他也有想关霆到无可自拔的时候。某些深沉的午夜,在模糊急促的呻吟声中夹杂着低泣。高影总会看着自己满手白浊自嘲想到,那个喜欢看自己自渎的镇南王会不会突然出现说想要他呢。
一年两年三年,高影领养了一个女孩子,她有着碧绿的瞳色,与关霆很是相像。他看着这个女孩一点点长大,小学中学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幸福美满,是他也曾想象过的未来,有关霆一起的未来。
太阳东升西落,候鸟南来北往,日子像流水般续续前行。于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高影已然踏进暮鼓晨钟的行列,他躺在躺椅上,阳台洒满落日余晖。身旁的外孙还在追问着镇南王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呀,后来镇南王护住了他的爱人,也险险躲过那次袭击,他俩一起击败了假太岁,隐居山林,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稚嫩幼童忽略了爷爷眼角滑下并隐没在发间的泪,在一旁欢欣雀跃邪不压正,公主和王子总能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但孩童不懂人世苦楚,所以童话总是拥有完美漂亮的结局。可世上哪来如此多的美满,苦难总是居于高位并时刻想着惩罚世人。
高影轻声哄着趴在膝上熟睡的外孙,唤来女儿把外孙抱去睡觉,他自己坐在躺椅上,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黑夜逐渐吞噬最后一丝日光,月与星接过对天的掌控,散发着柔和的光,一如某人温柔的目光。
然而愈是这样温柔的夜,愈让他难以割舍心里那不可说的爱。恍惚间,他似是看见那人向他走来,黑袍加身,鎏金烫印,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朝他张开,“高影,过来。”
“关霆……”压抑了几十年的名讳被释放,汹涌的思念滚滚碾过心潮,高影只觉身体蓦地轻盈起来,仿佛回到初遇那天,他将他从深渊救赎,一眼万年。
“关霆……我好想你……我、我……”哽咽到痉挛,哭的面目模糊,生怕又是自己一个荒唐的梦,高影死死抓紧面前人的衣角,不肯放开。
关霆神色温柔,垂眸扣住高影双手,低声安抚,“我在,别怕。”
“我、我呜、不想再和你分开了,永远……不要。”
“不会再分开,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高影着迷的汲取关霆的气息,久旱逢甘霖般抱紧,他们走向遥远星辰,走向曾以为遥不可及的未来,那里有万物复苏的春,有排云直上的秋雁,有他们彼此。
折返回阳台准备叫父亲去休息的女儿看见父亲露出这么多年来最真实的笑,那笑让人心碎。她揩去父亲眼角的泪,叹息一句,您……终是随他去了吗。
二零九九年年末,在家家户户欢度春节之际,神州大地忽闻一声怒吼,如龙啸虎吟,细听若狼嚎犬吠,巨吼之后天上现滚滚惊雷,直劈神州腹部名为南亭之地。据当地人表示,南亭牌匾尽碎,底下惊现某王室墓穴,后人称此王为――
镇南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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