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兵首领与离家少主的相逢
火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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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密林内,前些日子落了雨,虽放了晴,但土地泥泞不堪,落叶的腐烂气息混杂着泥腥味。
追兵已经来了,山上如何能跑马,何况是马车。所以陆霜果断地弃了马车,拉着司马懿上了山。
司马懿的裙摆早就叫荆棘划破,一路上更是沾满了污泥,鞋子早就磨破了,脚上更是娇嫩的长出了水泡,这些疼痛司马懿浑然不觉,只是麻木的被陆霜带着跑。
“你是如何将信息走漏给燎原火的?”陆霜将剑横在司马懿的脖颈边。
司马懿被陆霜抵在树干上,阳光从林叶间的罅隙穿透,剑身泛出凛凛冷光,照在司马懿依旧俊秀的脸上,只见司马懿扯出一抹微笑,凉凉道:“你猜。”
“你这几日的动静,我分明都盯紧了,究竟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陆霜目露阴戾,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都把我看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又如何走漏风声?”司马懿眼带嘲弄,又仿佛回到了以前那个深不可测且遥不可及的模样,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十分轻,不过陆霜还是轻易地听见了他的话语。
“你只是不如他罢了。”
一句话,让陆霜目眦欲裂,那剑刃在司马懿的脖颈上划开了一口子,开始渗血。
对于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来说,直言他比不过旁人,无异于故意激怒他。而燎原火,更是陆霜心中的一大痛点。
此时激怒陆霜有什么好处呢?司马懿不知,或许是燎原火就在不远处追寻着他,给了他不同以往的勇气,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终于将这些时日的委屈痛苦发泄而出,他看见这样的陆霜,不禁开怀的大笑出声。
“技不如人尚不自知的丧家之犬,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懿笑毕,直视陆霜,一字一句道:
“你若是气不过,杀了我便是。”
陆霜本以为自己的剑会不受控制地刺入那脆弱的脖颈,但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缓缓将剑插回了剑鞘。
“我为什么要杀你?仲达,我那么的爱重你……”陆霜怒极反笑,他凑近了司马懿的脸侧,道:“商人重利,锱铢必较,我耳濡目染多了也会盘算,你对我而言,活着的用处,远远比死了更大。”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司马懿,只要不死,即可。
陆霜的行动力极强,几乎可以说是想到什么,身体便先大脑一步动了,这也是为何计髡暗中向司马家诸位长老评价此子冲动好胜,急功冒进的原因了。
陆霜上回的一腔意气,直接断送了他的名誉前程,从此只得苟活于黑暗,这回领教了前次教训,反而略有分寸了,但这个分寸,司马懿却丝毫不领情。
陆霜轻而易举地把人贯到地上,雨后的土地上溅起几滴泥点。
司马懿还未及时做出必要的反应,那剑鞘便甩到他的背上。
脊背传来一阵剧痛。
司马懿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下一刻便支起身,可是陆霜的剑鞘又击在他腰上,虽隔着布料,陆霜控制着力道,但想也不用想,应是淤青一片。
此时就体现了陆霜和司马懿之间速度和力量上的差距。
司马懿只得蜷缩身体,略微吃力地闪躲陆霜,双手护着脑后不让自己受重伤,他翻转身体时,枯枝草叶刺得他作疼,但在陆霜暴虐下显然不足一提。
司马懿的衣衫在躲避间已经凌乱,陆霜眼神一暗,将剑鞘插到泥地上,俯身按住了司马懿,直接撕开了他后背上的布料。
那白净的皮肤烙出一道道或青或紫的痕迹,陆霜触在那些青肿上,故意用力按压,倒是语气冰凉:“仲达,疼吗?”
司马懿疼得叫出了声,只得侧头凶狠地瞪向陆霜。
陆霜的指腹微热,贴上司马懿裸露在外的肌肤,缓缓抚摸到股沟,司马懿心下暗觉不妙,理智都要被疼痛消耗殆尽,只得厉声骂道:“陆霜你疯了!”
陆霜不是一日就变得这么疯狂,他的疯狂是日积月累的偏激执念,与司马懿共处这些时日,司马懿那些刺耳的话语,慢慢地拆毁了他理智的大坝,让洪水般的疯狂决堤而出。
司马懿自小就知道陆霜性子多少有些古怪,故而他一向不太亲近陆霜,也没有将心思投注在陆霜身上,但是陆霜毕竟是个可用之人,在他眼里,能用便用罢,更无太多的要求了。
陆霜对他不过是占有欲罢了,执念过深,难免走向极端。司马懿倒是庆幸当初自己选择了燎原火而非陆霜,苦中作乐地感叹自己慧眼识珠。
可司马懿是万万没想到陆霜可以疯成这样。口口声声对他说着倾慕爱重,不过言语之激便显露原型,全然不顾他的意愿和伤势,只是径自的宣泄一腔愤恨。
陆霜打完犹觉未够,托起司马懿,将他压在一旁的树干上,蛮力撕扯着他身上本就破烂脏污的女裙,司马懿哪能如他所愿,心知不敌也奋力抵抗。
裂帛声,惨叫声,惊飞了林间飞鸟,也让随后追来的燎原火脚步一滞。
陆霜在司马懿的腿间内侧狠狠啮咬,不一会那白嫩的肌肤就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腿根流下,司马懿痛苦地用手使劲推拒陆霜。他身上的衣服多半被陆霜扯烂了,像是布条一样挂在他身上,根本无法遮蔽身体。
然后被陆霜抵在树干上,双腿大大的分开,整个人悬在树干边,只得靠着陆霜的支撑,可知司马懿的后背与粗糙的树皮相处并不友好,滑嫩的皮肤只怕早就被树皮磨烂了。
司马懿不是第一次承受陆霜,但这次绝对是陆霜最凶狠的一次。欢好本来是件愉悦的事情,陆霜偏能搞成一套酷刑,折磨自己,折磨别人,反正双方都不好过。
陆霜的眼睛微微赤红,动作时的目光像是看仇雠,仿佛他正在杀敌而不是交媾,鲁莽又残暴,将司马懿往死里作弄。
疼。
全身火辣辣的疼。
根本无法细究是具体那处的疼。
可司马懿只是初时那声惨叫较为凄厉,余下皆是若有若无的呻吟。
因为他听见陆霜说:
燎原火来了。
——
燎原火其实离他们还有一定的距离,陆霜心知肚明。燎原火了解陆霜,陆霜又何尝不了解燎原火?明明相似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人,却从小不对头,如今更是新仇旧恨都堆在一块了。
陆霜仿佛不知疲累似的,趁着这段时间,将司马懿从树上,干到地里,在草地上更是肆无忌惮地将司马懿摆弄成各种姿势。
他甚至拉过司马懿的右手,按在司马懿小腹上,问司马懿,这手是否能感觉他正深处其中。
“疯子……”司马懿在这场酷刑中,只觉全身骨头仿佛被移了位似的,疼痛麻痒。“孬种!若有本事……就杀了我!”
“你不会死在我手上,仲达,我保证,你会被人救出去的。”陆霜温柔地吻住司马懿染血的唇,言语中仿佛淬着毒,他拉着司马懿的手滑到两人交合处,强迫司马懿的指尖触到那硬挺一次次的挺入,喟叹道。
“反正我是一个技不如人的丧家之犬,也不需要什么脸面支撑……”
“陆霜……我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
司马懿流着泪苦苦小声哀求,他后悔了,一时少年意气相争换来了更难以承担的后果,想到燎原火和清风帮帮众就在不远处,他更加不想让自己这幅不堪的样子被看到。
“仲达这幅样子,真是惹人怜爱。”陆霜看着司马懿身下的分身被自己刺激得颤悠悠地抬头,忍不住弹了弹那顶端,然后咬住司马懿的耳垂,轻声道:“公子真是太淫乱了……这样都可以让你兴奋吗?”
“陆霜……不要,求求你……”司马懿浑身好像都被撞散了似的,无力反抗,只能出口哀求。但是无论如何求饶、斥骂,陆霜都不会停下,司马懿眼角滑下一滴泪,让他这样处于人前,失去最后的尊严和脸面,这才是真正的折辱。
“仲达若是个女子,只怕这时都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了吧。”陆霜怪异地笑了笑,抽插了几下,将精元送入司马懿体内。
司马懿对他这些污言秽语早已毫无反应,任由陆霜解下披风裹紧他。
陆霜捏着司马懿的下颌,迫他面向自己,略微痴缠地深吻他咬破了的唇,末了道:
“你那家犬终于追来了,正好,我们换个地方吧。”
——
陆霜带着司马懿并没有走太远,而燎原火也没有追太近。燎原火生怕逼急了陆霜会伤到司马懿,就稳稳保持一段距离。
他看出陆霜故意绕路,只是为了将他引过去,而清风帮的帮众,燎原火让他们在山下待命。
这本来就是燎原火和陆霜之间的对决,只不过陆霜挟持着司马懿,燎原火顾此失彼,多半会落於下风。
“陆霜,放过公子。”燎原火提气喊道,“我与你堂堂正正地决斗——”
“呵,这有意义吗?无论输赢,我都是死路一条。”
“将公子放了,我不杀你。”
“那些追兵呢,追杀我的通缉令呢?呵,我放与不放,还不是难逃一死?不如死前拉上公子作伴……”
“陆霜,放了公子,我的人也不会动你,只要你放了公子,天高任鸟飞。”
“此话当真?你们人多势众,杀我易如反掌,我还是与公子一起共赴冥府吧!”
燎原火未免有些投鼠忌器,问:“你要如何才能放过公子?”
“撤掉江湖通缉令,不再追杀我。”陆霜的声音略带沙哑:
“而你,自戕。”
“我要见公子。”燎原火朗声道:
“唯有确保公子的安危,我才能考虑你的条件。”
陆霜用披风紧紧裹住司马懿,持剑缓缓地从林间现身。
燎原火目力极佳,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公子,此时的司马懿鬓发凌乱夹着草叶,脸上犹带泪痕,沾上了灰,两颊略带泥点,剑刃比着他的脖颈,他却毫无惧色,一贯的面无表情。
燎原火死死地盯着司马懿,司马懿也深深地望向他。
陆霜察觉到他们之间默契的眼神交流,心下愤懑,转腕执剑在司马懿大腿处一划,司马懿低低闷哼,血液喷溅而出。
“没听见我的话吗?”
燎原火见状,瞳孔微怔,二话不说持剑往腹部一捅,白刃进红刃出,一声不吭,鲜血淋漓 ,汩汩流出,不一会就染红了衣物。他心中隐隐不安,见司马懿虽狼狈了些,觉得大体上应该无恙,便沉声道:
“通缉令我会撤掉,只要你不主动在兖州现身,我也不会再追杀你。”
“口头上说罢了,你得让我相信你的诚意。”陆霜挑挑眉,朝燎原火道,转而轻声细语地附在司马懿耳边道:“也要看公子愿不愿配合,是要两败俱伤呢,还是彼此放过?”
“燎原火,放鸣镝。”司马懿低垂眉眼,移开望向燎原火的目光,哑声道。“让他逃得越远越好。”
燎原火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短箭,朝上空一放,响箭的破空声飒飒,残兵特制的暗语,陆霜自然也知晓意思,倒是勾唇轻笑道:“好,既然如此,你的马,我便笑纳了。”
陆霜挟持着司马懿率先下山,陆霜脚程偏快,而司马懿腿间受创,每走一步都拉扯着那道划口,甚至是撕裂着后庭的伤口,只得被陆霜一路半扶半拖的走动,但他愣是咬唇强撑,免得惹了陆霜不愉。
燎原火只得捂着伤口紧随其后,血迹滴答地淌了一路,却是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待陆霜下山寻到燎原火的棕色骏马,他才将司马懿往后一推,跨步上马,一骑绝尘。
“仲达!你无恙……”
而燎原火则将司马懿拥个满怀,忧虑的目光看向司马懿,司马懿早已是强弩之末,在燎原火沉稳有力的臂弯内,立即松懈了紧绷已久的身体,沉沉昏了过去。
燎原火只得放平司马懿,毫不顾忌自己腹部伤口不断涌出的血,轻轻地揭开裹住他的披风。
燎原火惊诧得瞳孔放大,耳边仿若嗡嗡振响。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腿间隐秘处已干涸的褐色血迹混着精斑。
陆霜!
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
燎原火目眦尽裂,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司马懿醒来便看见燎原火,他咬牙支起身子坐在榻上,燎原火拎干了方巾,走向榻边,坐在司马懿身边。
有人近身,司马懿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又归为平常。燎原火敏锐,自然瞧见了司马懿的微小变化,他迎着司马懿略微闪躲的眼光,故作无事地替司马懿擦脸。
司马懿抬手准备拿过方巾,可是瞧见自己双手上捆绑好的纱布,便由着燎原火净面。
旋即,司马懿开口:“火……”
他才察觉到口干舌燥,喉咙哑得似要冒烟,还没等司马懿出声,燎原火就端着一杯水过来,伺候司马懿喝水。
喝过水后,缓解了喉燥,司马懿哑声叹道:“倒有点仆从的机灵劲。”
燎原火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从何谈起,只得沉默。
司马懿素静的脸逆着光,转动眼珠打量一番四处装潢,是在客栈,未回司马家,松了一口气问:“什么时候了?”
“巳时了,公子昏睡了一天,可想进食?”燎原火恭敬道。
司马懿挑眉。私下分明都唤他表字,此时四下无人,却恭敬喊他公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
燎原火半跪在地,头低垂着,看不清面上神色,“燎原火无能,未能及时救回公子,致使公子遇险。”
司马懿却沉默了。
燎原火的头伏得更低了。
“……火,不怨你,起来吧。”司马懿用右手揉揉额头,平淡地述道:“是我自视甚高,才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燎原火未执行好护卫职责。”燎原火依旧跪着,懊悔不已,“还放跑了罪首,应将罪首当场碎尸万段!”
“你再执意如此,那就滚。”司马懿说话十分平静,燎原火却感受到对方潜藏在脆弱躯壳里的怒火。
“仲达。”燎原火忙不迭地站起来,愣地站在原地,少年略稚嫩的英俊脸庞透着担忧:“你别生气。”
“最近铺面有些采买事宜,我怕有人不安分,就拿了账册,你要看吗?”燎原火巴巴地说完一段,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了,只得看着他的公子发怔。
他的公子,脸上本有些婴儿肥,大病了一场,都瘦削了,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昨日他才瞧见公子遍体鳞伤的模样,公子昏迷期间每处伤口从不经他人之手,都由他细细收拾包扎,他如何才不心痛,如何才不悔恨,如何才问心无愧,如何坦然面对公子——
“账册先放着吧,火,你靠近些。”司马懿忽的出声,燎原火闻声而动,顺从地站在司马懿身侧。
眼前人虽然与凌辱他的人容貌相似,但司马懿清楚地知道他们有多么迥异,简直天差地别,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日前不堪的记忆,胃中更是作呕,毫无进食的欲望了。
他转过身,准备下榻,腿脚酸软,站立不稳,燎原火连忙扶他,站稳后他放开燎原火的手,沉沉地说道:“此仇,我司马懿必报。”
燎原火听后,心下复杂情绪翻涌,只得狠狠地攥紧了拳。
陆霜,你该死。
司马懿忽而看向燎原火,转又移开目光,敛眉问:“除你之外,还有谁知晓?”
燎原火深深地看向司马懿,他方才咬破了内唇,但他忽然不觉,只是回:“除我之外,无人知晓。”
“好。”司马懿背过身,仿若已经回归往日的沉稳,他说:“以后我自己上药。”
虽然已经过去了,他仍旧不愿让人瞧见那屈辱的痕迹。
“仲达……”燎原火出声,但又顿住,他心知司马懿看似中庸淡泊,心气仍是骄傲的,最终只得叹了口气,妥协道: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可司马懿双手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自己上药的时候十分困难,何况他还有一片后背的伤,司马懿自己根本难以够到位置。
燎原火最终还是瞧不过眼,一把抢过伤药,轻柔地给司马懿涂抹。
司马懿赤着上身,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由着燎原火给他后背的伤上药。
然后燎原火撩开盖在他腿上的薄被,拉开他的裤带,司马懿才猛地推开他。
“不——”
“仲达,相信我……”燎原火结实得很,定定的站在原地,司马懿根本无法推开他。
“撕裂太严重,一定要上药。”燎原火抱住司马懿,如平日搂他一般,温和地将他放平在床。
燎原火掬了把水,洗干净手,然后用方帕擦干,再去褪下他的裤子。
看见腿内侧那个狰狞的牙印,眉头微皱,用另一方净帕沾水和药粉,细细地涂在其上。
分开他的腿,用指尖挖起油膏,抹在那红肿的小穴四周,再挖了一大块,随着食指送入其中,均匀地涂在内壁上。
司马懿轻吟一声,眸中水光微闪。
“痛吗?我轻些。”燎原火立即出声问。
“还好,继续吧。”司马懿闭上眼,手不由揪紧了薄被。
令两人俱是煎熬的上药过程终于结束了。
燎原火吹熄了烛火,坐回榻上。
一只手从被中伸出,抓住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睡吧,我守着你。”燎原火往床帐内道。
——
“这次多谢马帮主和各位兄弟相助了。”燎原火朝马佣抱拳一礼,沉声道。
司马懿靠在马车里,翻阅着一卷竹简,一如往日般慵懒的姿态。
马佣的目光隐晦地看向马车,他想起前段时日的事情。
那时燎原火未上山时还好端端的,下山时却一身是血,抱着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匆匆请他们备马车,那时他让人准备好了马车,车夫凑上前去询问是否要喊大夫,却被燎原火厉声斥骂:“滚!离老子远点!”
燎原火脸色阴沉难看,毫无往日的周全,只见燎原火掩了怀中人的面容,撩开车帐便登上了马车,他一路上蜿蜒的血迹让人见了心惊胆战。
此时见到司马懿,还是以往那样沉静淡泊,深不见底,马佣不动声色地回以一礼,让帮众护送着他们归司马家。
目送司马懿的车马缓缓离去,马佣默默地下定决心将此事烂死腹中再也不提。
——
司马懿一行人的马车正缓慢地行进,车夫的驭马术也是熟稔,可也避免不了道路崎岖所致的颠簸。
他们并未走官道,而是绕了偏远的小道,小道不如官路平整,车轮总磕着碎石,或是陷入泥泞中,加之马车内外俱是异常静谧,司马懿听见马蹄哒哒的踏步声,车轮滚滚的轱辘声,偶有清风帮帮众的细碎言语传来,几不可闻。
旧伤未愈,又被颠得难受,哪怕马车里加了许多软垫也不能让司马懿舒适地坐好,任司马懿这般善于忍耐的人,也难免皱眉,手中的账册到底是看不进去了。
司马懿随手将竹简放到一侧,轻扣车壁,道:“停车。”
车夫驭着马,马车徐徐地停驻,在外随行的燎原火早早注意到马车内的动静,立即跟上前去,隐含担忧地问:“公子,何事?”
司马懿一把撩开了车帐,露出他沉静的脸,淡淡说:“更衣。”
燎原火甚是利落的将他接到自己马上,向车夫吩咐道:“你们且先去,我与公子随后便跟上。”
车夫和其他帮众忙不迭地应声,继续晃晃荡荡地上路了。
燎原火打马转向另一头。
司马懿歪着身子,懒洋洋地窝在燎原火怀里,哼道:“呆在车里可真闷。”
燎原火环住司马懿的腰,温声说:“这不就带你出去转转了。”
司马懿挪了挪臀,调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不必让他们这么安静。”
燎原火微微往后仰,小心翼翼地不去接触他后背的伤口。“安静点也好,不吵你休息。”
司马懿垂下眼睑,看不清他的神情。“火,你的公子还没有这么脆弱。”
的确,司马懿的内心一向是强大自信的。
但一个人的内心无论多么强悍,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燎原火压下欲要脱口而出的话,对陆霜也愈加憎恨。
这段时日,司马懿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他强迫自己忘却那些屈辱的记忆,劝说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一闭上眼,陆霜就如同梦魇般如影随行,不断重演他所恐惧厌恶的经历,燎原火总是守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在他一次次被噩梦惊醒后递上一块冰凉的脸巾,为他擦拭满额的冷汗。而后燎原火的话也总是那几句,仲达,别怕,我在,没事。这些话语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让司马懿可以慢慢遗忘痛苦,在夜色中沉沉睡去。
而燎原火是不会痛的,他从小缺乏了痛觉,他当年误把四叔秘制的辣椒油当酒喝了,都可以若无其事地问司马懿痛是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他看到司马懿背后、腿上的伤口痕迹,司马懿上药时惨白的面色,咬唇不肯吭一声的时候,他的心泛起奇异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不适。由此,他每次替司马懿上药时,看得很是仔细,总比往日轻柔,也更加慎重。
待司马懿伤势得到好转,大腿处的伤口也不再崩裂流血后,缓过来的司马懿老早就注意到他的目光,问他为什么总盯着他的伤口。
燎原火不假思索地说,每次看到仲达的伤,心里就不舒服,我想牢记这种感觉。
司马懿笑了,笑得太猛扯到了伤势,又敛了笑意,望向他,幽深眸中带着促狭,你是在心疼我吗?
燎原火闷声道,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他们随后敲定了回程的路线,司马懿也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司马二公子。
一切都好像重回原样,燎原火是神秘莫测的残兵首领,司马懿是深不见底的司马家少当家。但是燎原火知道,终究有什么东西变了。
伤口愈合后会留疤。
司马懿会看到伤疤,燎原火也会看到伤疤。
然后他们都会因此忘不了陆霜做下的一切。
而陆霜早就狡诈地利用司马懿远走高飞、逃之夭夭。
一想到陆霜此时不知蛰伏何处,兴许在暗自嗤笑着他们,还随时等待时机,将他们反咬一口。
燎原火抓紧了缰绳,轻夹马腹,操纵马儿慢悠悠地走着。
林间轻风柔柔地拂过他们,司马懿惬意的喟叹一声,慵懒地往后卧倒,燎原火自然而然地拥着他。
燎原火看向司马懿蹭得凌乱的鬓发,眼中凛然的寒意也减弱了几分。
陆霜恨他,他何尝不恨陆霜?
拥有着熟悉而相同的面容装束,如同孪生兄弟般的存在的陆霜和燎原火,成为了彼此最憎恨厌恶的人。
他们,终究是,水火不容。
燎原火忽然想起司马懿宣布他接任残兵首领时,司马懿的神情淡然,望向他的眼神笃定,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仿佛他本该理所当然地接任首领之位,仿佛从来都没有另外一人的存在。或许早在陆霜叛出司马家之前,司马懿眼中就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人。
他的心绪复杂万分,千言万语终究化为一句。
“仲达,我们回家。”
“嗯。”
司马懿轻阖着眼,倒在他怀中,含糊地应声,似是已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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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