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14

热门小说推荐

14

-----正文-----

“我之前一直想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人?”

睿延背对着我正在画画,那画色调清淡,湖水中生着纯美的花,水面笼罩着一层湿润的柔光。

翠绿的荇草轻轻飘荡,画中的白灯静静地散落在四处。

房间里颜料的味道很重,没有窗户,空气并不太好闻。

我向四周打量,除了身下的床、睿延的画架椅子、一张小小的桌子,此外,这个房间里几乎什么也没有。

脚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其实已经不痛了,但那人却还是十分慎重仔细,甚至在脚拇指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饿了。”我对他道。

睿延停下手中的工作,转头看我,我这才发现他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憔悴得惊人,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很讨厌你的,”他牵动嘴角笑了笑,失去了原先那股沉静文弱的气质,他现在看着有点神经质。

“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命运却这样天差地别?”

他将手中的笔刷丢到地上,去一旁的桌上拿了一袋吐司丢给我。

“吃吧。”

他的声音很冷,令人不寒而栗,一点也没有之前怯而娇很不自信的感觉。

我撕开袋子,里面的东西似乎放得有点久了,失去了水分,很干,口感粗糙,不知道有没有变质,吃过这种面包也难怪吃得下我做的饭菜,我只吃了一块就放下了,收好后又重新递给他。

他没有吃,而是放回了桌上,又重新捡起地上的笔刷,背对我继续之前的画。

“你不害怕?”他问,手上换了只其他颜色的笔,溪中的荇草之间开始出现一大团白色的东西。

“你会害我吗?”我问,我现在什么也不想思考,和他在一起待在这个房间里也不错。

不用听我丈夫的解释道歉,不用管白清毫无预兆的背叛,也不用想那个狗仔的威胁,以及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和幸灾乐祸的议论,房间狭窄简陋,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也许我会杀了你?”他漫不经心道,继续在那幅画上铺陈色彩。

我将手背搭在额头上,倒回了床上去,看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蚊虫躯壳和残破的蛛网慢吞吞道,“那埋的时候找个好地方吧。”

继续苟活和安静地死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分别,反正境遇不会比眼前更糟糕了。

身下的毛毯上有一大块褐色颜料,干涸后有点发硬,兴许是他之前不小心弄上去的。

墙壁脏污暗黑,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还有很多小孩子用蜡笔弄上去的涂鸦,形状幼稚。

这里的窗户没有玻璃,不知是睿延还是前任房客便用报纸糊在窗户那里挡着风。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我坐起来撕开一两张报纸往外望去,天空又重新变得明朗起来,一切的污秽丑陋早在昨晚就被冲刷干净,日光一照,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去卫生间里洗了脸,解决了生理问题,睿延并没有锁着我,我也暂时不想离开,和他一起待在这里也行,尽管他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不过我也不太正常了。

他早上一直在画画,中午的时候喝了几口水,我注意到他并没有去动那包吐司,发现我疑惑的眼神,睿延微哂道,“放心,没毒,给你留着。”

不过没过多久,他便开始找绳子,看样子竟然是要将自己绑起来。

他对我道,“过来帮我。”

见我还愣在原地,他侧着头冷嘲道,“闫海生给我弄了点儿东西,不绑起来的话,待会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他竟是闫海生的人。

我看着他过分消瘦的下巴和眼底的青黑,有些怔忪,他却嗤道,“怎么,害怕了?你也可以直接出去,回你那金笼子里。”

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笼子了,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见我还要继续发呆,他踢过来一条细细的铁链,“待会你将我丢进卫生间,把门关上,无论如何都不要开门,”他的眼神有点悲哀,半晌后对我道,“也不要进来。”

闫海生的背景很复杂,我之前从其他人嘴里零零碎碎的信息中知道过一些,此人心肠残忍,靠着自己的岳家发达,后来反而将自己的发妻逼至跳楼,和儿子断绝了关系。

但我不知道他竟然还碰毒,睿延是他的人,那弱海的徐瑞华说不定也和他关系匪浅。

若黎奉未骗我,他说那晚是和徐瑞华一起,睿延才出现在他床上的。

我照睿延说的做了,将他的手脚绑得严严实实,又在他嘴里塞了一块毛巾,我听说他们这种人激动的时候可能会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或者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最后我将他抱到了卫生间的角落里,在四周垫上毛毯。

这是我仅可能为他做的一点儿了。

没过多久,里面便发出了阵阵沉闷的响声,既像是野兽的嘶喊呜咽,又像是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钝重可怖。

我站在门口完全愣住了。。

我一直暗暗嫉恨的人,他过得并不比我好,甚至这样可怜。

睿延他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境地里,从未享受过片刻快乐的时光。

我忽然想起之前他说明明他和我一样,为何两人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我轻飘飘的无着陆处的愤恨与痛苦对比眼前的情景顿时显得好像是可笑的无病呻吟,那些自怨自艾在他看来一定又幼稚又残忍,我过得这样幸福,毫不珍惜,而他却是生活在这样的炼狱里。

闫海生不是善人,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养着睿延,他利用他,只是因为他特殊的血型。

他是闫海生用来钓黎奉的饵,可惜现在饵不愿意了,所以他才落到这步田地。

睿延不知在里面熬了多久,声音嘶哑凄厉,怨毒可怕。

我无法和他感同身受,但这样的场景也够我记一辈子了。

我一直咬紧了牙,与他隔着卫生间薄薄一层门板,我没有进去,不想让他竭力在我面前伪装的体面都失去,只是一直发着抖,直到里面安静下来,彻底没有声息。

我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才打开门将他从里面抱出来,他的头磕破了,没有流血,但是肿得很高,四肢被铁链磨烂,血肉模糊,新鲜的伤口狰狞可怖。

我在房间里没有找到止血的药,但翻出了一捆绷带。

他很轻,极瘦,我好像抱着一具生命微弱的骷髅,他也许随时都会离开这个沉重的躯壳。

很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看见我还在时很是惊讶,“你还没走?”他嘴唇张合,声音虚弱。

我倒来一杯水,递到他唇边,他喝了几口,我又拿起那包吐司,他摇头,我强硬地塞在他嘴里,让他就着水吃下去,他还是摇头,“留给你吃。”

“就这一点东西了,我不能出去,这里暂时还算安全,闫海生的人在找我,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虽这样说着,语气却有种并不关心自己命运的漠然。

“饿两天不会死人,反正有水。”我冷声道,将吐司撕成一小块送到他嘴边,“我最长的时候饿过七天,照样活着。”

因为我不小心打了养父母的儿子,养父母觉得我性格叛逆,于是决定惩罚我,将我关在杂物间里。

那一次,我几乎怀疑我就要死去。

睿延笑笑,终于张嘴将东西吃了进去,只是才吃几口,便不再张嘴了。

“饱了。”他摇头拒绝道。

我没再继续塞给他,又给他喂了点水,他身上有了些力气,便要直起身去拿他的画笔。

阴暗的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这样诡丽艳绝的一幅画,这样狼狈可怜的一个人。

我终于发现他正在画的是什么了,那是一具躺在水下的白骨,阴森可怖,但又有一种别样的华丽整洁的美感。

他侧头看我,仔细观察着我的容貌,然后转过头在画布上着色。

“我爸爸欠了闫海生钱,一大笔钱,他卖老婆也还不了,便要卖儿子,闫海生是个变态,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他忽然停下笔,捂着嘴巴轻轻咳嗽了几声,嘲道,“我故意让黎总的人知道我的血型的,他是个好人,咳咳,尤其是对比闫海生来说......咳咳......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你不用担心,黎总平时洁身自好,在外面很注意的,他瞧不上我们这种人。”

他露出一个讽笑,不知是对谁,是黎奉、我还是他自己,我不得而知。

我坐在旁边的床沿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哪怕此刻有人告诉我从头到尾黎奉根本没有出轨,我好像也不会感到丝毫惊讶。

我的人生好像正在遭受某只看不见的手的愚弄,命运不喜欢看我平静顺遂,定要搅得我的生活痛苦不堪、狼狈淋漓才肯罢休。

可他和黎奉之间若是清白的,那我从半年前开始陆续收到的那些照片和视频又是怎么回事?

我找人比对过,没有合成和篡改的痕迹,不可能是假的。

我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紧。

可惜睿延并没有提到这个。

“我从他的钱包里看到过你的照片,我很早就知道你,毕竟你也算是学校里的名人,”他轻声道,“我偶尔会故意经过你们学院,看到你带着电脑去给学生上课,我也想和白清一样叫你誉老师,但我不是你的学生。”

“闫海生不只想要黎总的那块地,黎总的东西他都想要,全部,我在他的宅子里见到过白清和白凤棠,他们接近你和黎总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我却觉出了无端的讽刺。

想也知道,哪个年轻优秀、前途光明的男学生会同自己的老师搞婚外情,更何况他还有那样的家世,也是我脑子一时发昏,才会觉得对方没有问题。

前一晚的自取其辱也是,不过是黎奉稍微解释,我便自乱阵脚,觉得自己的选择绝不会错。

明明已经错了,偏要逞强,更是错得离谱。

我嘲道,“半年前,我忽然收到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关于黎奉出轨的。”

对象不止一个,内容露骨大胆,那人发了很多对我极尽嘲讽和炫耀的东西。

黎奉当时正在出差,我在电话里试探了几句,我不太适合干这种事情,黎奉当时正在为一个项目心烦,觉得我的说法很荒唐无聊,笑着说我想多了。

现在想来,无论是让一个原本清白的人自证清白和让一个有罪的人证明自己无辜,确实都挺好笑。

睿延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和黎奉结婚这么多年,年轻时还好,会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每个纪念日和生日如何度过,到如今早已没什么激情了,一起生活看起来更像是彼此凑合着过日子。

嫌隙早已产生,只需要一点怀疑的火苗,煽一点风,让它越来越大,便足够了。

他工作繁忙,满世界飞来飞去,马不停蹄,我们俩时常几个月也难见面一次。

我的情绪像是无病呻吟的矫情,况且我已经不年轻了,如那些发照片给我的人所说,年轻漂亮的人才会有任性肆意的权利,像我这种人,得慢慢学会自知之明。

结婚多年,管家仍是不太喜欢我,家里气氛压抑,他出轨的消息似乎也很正常,不过是一个男人渐渐厌倦了性格无趣的妻子和与他的婚姻生活罢了。

最开始我也想过挽回,哪怕没有爱情,彼此至少也应该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后来却觉得,我的存在对黎奉来说似乎已经不值一提。

猜疑彷徨恐惧,我试图提出离婚,没想到黎奉反而勃然大怒,极罕见地朝我发了脾气。

我从前那样依赖他,像一株毫无用处的菟丝子,说出离婚的话简直耗干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勇气,他的愤怒像是一记耳光,让我瞬间清醒地明白了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我是一个哪怕丈夫出轨也必须默默忍受的妻子,没有做任何选择的权利。

那晚出现在黎奉身上的红痕使我头脑发热,犯了愚不可及的蠢,没想到回家后,我的丈夫直接印证了我长久以来的猜疑。

他让他的情人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要我替他照顾他。

“黎总确实怀疑你出轨,只不过不是白清,”睿延道,“他怀疑的对象是周琦。”

我嘲道,“周琦曾经确实追求过我,但这么多年他早放下了,我们不过是朋友罢了。”

总归是两个人不适合,只旁人的一点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便迅速分崩离析,如此不堪。

我没有再说下去了,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哪怕我相信睿延的话,认定黎奉确实没有出轨,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早就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谁都回不去了。

睿延没说话,只看着我面上的眼泪安静地沉默着。

-----

完结倒计时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