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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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大叔！”

晨光微熹时分，盖聂走出小屋。不远处，张良并着天明少羽，正一道往他这边走过来。天明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举得老高，一边走过来一边直冲盖聂招手。

天明一到盖聂身前，直把人上上下下都看了一圈，悄悄的凑到盖聂眼前道：“大叔你变回来了啊！”

盖聂一愣，他看着天明的脸庞，这孩子表情眉飞色舞满是喜悦。于是盖聂抬手揉了一把天明的脑袋。

“大叔！你看这是我今天新收的礼物哦！”

天明恢复了自己的大嗓门，语带兴奋的把手里的东西给盖聂看。

盖聂看着举到自己鼻子底下的东西，似是想到了什么，道：“这是……黄石天书？”

荆天明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写着“大叔你居然也知道这东西！”

天明：“对啊！就之前和那个公啊不是跟李斯一块到小圣贤庄来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爷爷给的。”

荆天明今天，大半夜被少羽从被子里挖出来，而后跟着张良一块到桥上一直等到日出，才等来了 楚南公。而这位阴阳家的前辈，依约赠予了天明这卷《黄石天书》。

荆天明挠着头发嘀嘀咕咕地说着：“三师公说这东西很贵重，可是我识字都不多，再贵重的书籍，送给我……有用吗？”

少羽：“我也觉得好悬呢——”

天明：“你什么意思！”

盖聂：“不试试，怎么知道。”

天明：“哎？”

一直没有出声的张良却是笑着开了口。

“天下间，有无数人想得到这部书。”

“但依今日来看，他们都不是适合的人选。”

天明脸上神色懵懂，他说：“那南公是觉得我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张良却是轻摇了一下脑袋，荆天明一脸“果然”地嘟了下嘴。

张良：“我非是否认。”

“很多事，只有在做过之后，才会知道可不可以，合不合适。”

“人并不能知道未来，未来大都只是口头上的猜测。”

张良这句话说的颇有深意，盖聂将书卷递回给天明，转头看向那个年轻人。

……

两个人又坐到了桌前，只是这回谁都没先开口。天明少羽没有跟进来。

大概太阳又升高不少后，张良先开了口。

“盖聂先生可觉得良之所谓，荒诞可笑。”

盖聂摇了摇头。他说：“非也，你所言，乃是天下之势。”

“帝国之荣盛，亦是天下之势也。”

欲与其相芒，好似蜉蝣撼树。

张良：“天下为七国时，世为散沙。可如今天下只剩一个大秦了。”

那是一个清晰明了的目标。

盖聂：“曾经有人与我说过一个形容。巍巍高台，愈高之则愈坠之。”

张良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对话停了一下，张良坐在那端，又道：“说起来卫庄兄离开桑海了。”

盖聂：“另有要事。”

张良：“？”

盖聂叹了口气，说：“其实是小君，有些事……”

张良皱起眉头，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盖聂却是想起那天，那人折腾完后，贴在他耳边絮絮说了些话，而后把天明从床里边提溜了起来。走到门口时，男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背对着盖聂，说：“我近日会带着小君去躺阳瞿。”

“当初，他虽让小君跟着我走，却又与我约好，三年后要将小君带回阳瞿。”

卫庄：“师哥……”

他顿了好一会。盖聂看着他的背影，眼皮直打架，却始终不安然阖上。

“我会回来。到时候，希望你考虑清楚。”

盖聂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人的背影，他在想卫庄没说完的话和已经说完的话。十几年前，我们也曾如此相对。无奈自身被折腾的太过，只能躺在床上看他，还说不出话来。

卫庄也不等盖聂的反应，只轻笑了一声，走了。

后来，等盖聂能坐起来时，他在枕边摸到了一个东西。

举到眼前一看，原来是那枚属于鬼谷先生的戒指。

许是卫庄落在这里的。又或有别的含义。只是从那会到今日为止，已经快有半月之久，这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而这段时间，盖聂却是突然间又变回了本来年过而立的样貌。

逍遥子探看过他的脉象，发现q并无其他异样，反倒是隐伤好了一大半。

盖聂心想，当初阴阳家欲得重用，倒是下了些心思。

41

蝉鸣的那天夜里，马蹄与兵戈的声响，好不热闹的在整个墨家据点里喧腾着。

蒙恬骑着马举着剑，他的黄金火骑兵将将整片林子围了个严实。

内力尽失的人，在经历过围堵恶战之后，一个个气喘吁吁的在密道里奔跑着，稍微慢点，就会被身后追赶之物一爪子拍死。

“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已经跑出密道的盗跖，端着自己伤到的手爪子，看了眼班老头背后，那追着众人的东西，眼见着就要追出来了。

“我骨头都要散架了！”班老头如是说，声音听起来还很有劲。盗跖用好的手捉着他的手臂，把人一架，忙不迭的道：“那玩意看着牙口特别好，虽然不是活的。”

“你什么意思！”

“快走吧班老骨头！”

老年人一甩手，挥着袖子一转身，大喊了声：“停！！！”

就要追出门的东西居然依言一顿。

“下去！”

正当众人惊异之际，它又极快的一头栽了下去。好半晌，才听见大堆青铜落地的声响。

盗跖：“老班头！神了啊！”

班老头只是哼了声，扭头就要走，盗跖赶紧拍他马屁问他怎么做到的。

那边大铁锤也好奇的不行，直往班老头眼前凑，两个人挤的他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逃出生天之后，众人之间的气氛确实一时轻松了不少。

可还没等人彻底放下心来，高渐离的剑出鞘半寸，开口：“有敌人。”

前路上，林间的雾气被风渐渐拂去。盖聂握着自己的剑，看见了风吹起的那抹雪色。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始心跳加速。

人的心应该属于他自己。

那人走了出来，目光并未在人群中辗转，几乎瞬间便定在了盖聂身上。

盖聂的心在他的胸腔里跳动，跳的那么急，就像快要跳出来了，他无法控制。

卫庄看着他，看着那抹雪白与苍青。灰冷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师哥。”

盖聂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心，还属于另一个人。

那枚象征着鬼谷子的戒指，正被他握在掌心，戒指已经被他捏的有了温度。

‘原来如此’。他这般想着，面上带起一抹笑意，还极少见的带着一丝快意。他很久未曾这般畅快过了。活像堵在心肺间那最后一口横结之气，被他吐出。

盖聂听见自己开口回道：“小庄。”

一十三年，恍若初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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