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弥尔的故事

-----正文-----

我是一头猪，没人不能允许一头猪拥有意识，所以我清楚地知道我是一头猪。可是，一周之后我死了。

那是在冬天，我喜欢自由地行走在森林之中，天气冷得可以让我发猪颠。河床已经结冰，我便可以在上面快乐地玩耍，自从我由一头家养猪荣升成一头野猪，摆脱了被屠宰的命运，我就得瑟得不行，快活了好几年。今天也一样。我漫步林中，远远地看见三个小女孩在冰上钓鱼。她们将冰面凿开一个小洞，把垂钓的鱼饵放了下去，俯身细细观察着冰层以下的河水。我只是一头曾经死里逃生的普通猪，对比我高大强壮的人类不感兴趣。你非要问我为什么会在意这样的小女孩，我只是觉得面熟。在我还被围栏禁锢的日子里，是一个女孩在负责饲养我，也许是她，因为我多数时间里看到的就是她。那可真是比我妈还熟呀，在我还是小猪仔的时候，我妈就被宰了。她临死前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我，千万不要试着站起来！往前爬，我的宝宝，猪只有在死后才会站起来。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猪妈妈被倒挂在钩子上，她真的站起来了。于是，在之后的某一天里，我就真的就爬出去了。

玛利亚——罗塞——希娜——

有女声在喊他们的名字，女孩们还在嬉戏玩乐。我抬头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猪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就跟我永远记得妈妈的死相一样，我也记得她，就是曾经饲养过我的小女孩。我认出她了，尽管她的头发变长了，穿的衣服也变好了不少，尽管她长高了一点又似乎瘦了很多。除了她的脸和名字，我对她一无所知啊。尤弥尔，你已经是三个小孩的妈了吗？万般思绪涌上我的心头。尤弥尔，你现在过得好吗？你喂给我的饲料，里面总会夹着些许小石子，硌得我牙疼。远方那轮巨大的血红色的太阳快要沉入水底了，直到此刻，我都还不知道不久之后我会死掉。回家了——我听见尤弥尔这样喊道，女孩们无视了她，继续观察着冻湖里的鱼群。也就是在这一刻，冰层开始有了裂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碎成了几块，她们掉了下去。玛利亚——罗塞——希娜——她们是谁？尤弥尔，她们是尤弥尔的孩子，那是尤弥尔跟谁生的孩子？没想到啊，我的心像是久别故友，等到意识回笼，身体已经在冰河之上，猪也是会游泳的，起码——我也是会游泳的。我的四肢在水中不停地划动，如果我是人该多好，如果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我就不必用嘴叼住女孩们的衣服，这样做着实更加难救。假如放弃也未尝不可，她们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连大姑妈的小姨妈的二舅舅的大爷把精子射在一个子宫里的关系都算不上。河水温暖，我毫不畏惧，居然也想好了一个一个将她们全部叼上岸。她们丝绸的裙子脆弱又傲娇，简直就像是受尽了父母宠爱的小孩，我咬起来吃力。尤弥尔，让我想想我为什么非这样做不可。我想，是因为由于我的逃跑才间接让你生下了三个宝宝，从你藏进阴影里的眼睛来看，你想必是恨极了我。所以，我还给你。我肥硕的身躯将最后一个小女孩驮上了背，又把她摔上岸。你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面不面熟呀？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一头猪，比较特别的猪，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头成功由家养猪变成野猪的猪。我这样说道，结果呛了不少水，突然，右腿开始抽筋，便直直地栽进了更深的水中。我奋力地摆动四肢，想要将头抬上水面，只可惜猪没有脖子，也站不起来。我莫名其妙救了三个小女孩，有种自己已然成人的感动思绪。我这一生......在我沉入湖底之前，我喊道：尤弥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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