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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
离我刚坐到沙发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六个小时,三米外的电视光线照的我眼睛发酸。
今天又晚了一小时呢。
我转头看了一眼关紧的门,又平淡的转回电视机。
说起来应该已经结婚了有四年了吧?
我和阮先生是父母介绍相亲后在一起的,从第一次见面到结婚,拢共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四年就过去了。
要问我们是不是一见钟情?
并不是的。这一点相信阮先生跟我是一样的。
当时因为已经年近30,我被父母催得烦躁,第n次被他们念叨时,终于答应了这场相亲。
在咖啡店与阮先生首次见面,初印象就是斯文绅士的男性。
他提前到场坐在咖啡厅窗户前,身子坐得很正,盯着外面发呆。
“对不起,来晚了,等很久了吧?”
我在他面前坐下,并客气的对他的等待表示抱歉。
“没有的事,我也刚到。”
他轻笑着对我点头。
无意外的,两人很平淡的聊了些家常后就各自回家了。
我本以为这次的相亲也会就这么不了了之,但过了一周,阮先生却联系我,说要请我吃顿饭。
到了地点,阮先生直白地表明想跟我继续交往下去。
他觉得家里催得太频繁,给他日常生活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加上上次与我见面,觉得我还不错,可以试着交往看看。
我盯了阮先生良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嗯,那就试着交往看看。”
我们的恋情就像烈火燃烧枯木林一样快,两个月订婚,三个月结婚,直到现在。
我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懒散的按着转台键。
四年的婚姻并没有改变我们什么,不管是相处模式还是感情。
在外,朋友亲戚都称我们是模范夫妻,时常受到称赞,说我们十分恩爱,且知道互相理解与包容。
因为我和阮先生从未吵过架,严格来说应该是连争执都没有过。
但在我眼里这压根不是感情好,不是不吵架,而是不在乎。
对,不在乎对方,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相交都没有,哪来的摩擦呢?
“咔嗒”开门的声音响起,是阮先生回来了。
我起身到门口迎接,才接触到他的身子,就闻到了浓浓的烟酒味。
“今天应酬,回来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阮先生把公文包给我,边拖鞋边问。
“看了会儿电视剧,明天放假。”我拍了拍包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并把包挂在门旁的架子上。
阮先生抬头看着我想了想,理解了我话里的意思后点了点头。
“你先脱下衣服,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看他并没有喝醉后,我便没再顾着他,转身去了浴室。
阮先生进浴室后,我拾起放在在浴室门口衣筐里的衣服,把口袋里的钱包和手机一并拿出来后衣服被再次丢回,留给明天打扫的阿姨拿去干洗店。
拿着钱包和手机进卧室,走到衣柜前准备拿出新的一套西装,因为之前阮先生有过忘记带手机的经历,之后他要是有应酬我都会帮他把钱包和手机放在明天要穿的西装口袋里,并把衣服都准备好放桌子上以便阮先生明天穿戴。
在拿出衣服时,手上的钱包不小心掉在地上,我拾起钱包,看到钱包里最显眼的位置夹着微微泛黄的照片,阮先生说过这是他大学四名舍友的合影。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了,从一开始的好奇到之后的明了,再到现在的淡定。我默默合上钱包,把它和手机一起放到衣服兜里,一般回家后,阮先生的手机都开了免打扰,充电也是在公司。
做完手头上的“例行公事”后,阮先生已经洗完出来了。
两人都躺床上后已经三点多了,我翻了两个身,最后转身正对着他的背。
“爸妈今天下午来家里了。”
我看着他丝质的睡衣半响,他也转过身来,但没有说话,示意我继续说。
“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黑暗里,我模糊中好像看到丈夫在我说完后眼里闪过一丝疲惫,但下一秒他就把眼睛闭上了。
我相信我下午和爸妈见面时也露出过一刻这样的神情。
“过几天你算下日子。”
阮先生说完转身继续睡了。
我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计算下我的排卵期,好及时孕育后代。
我们连生孩子都能平淡而和谐的计划,并按部就班,就像在工作一样。我真不知道我们到老会不会都是这样的。
不过这在普通家庭的话应该很乐意见到吧。但这发生在我和阮先生身上的话,实在有点可悲。
为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在我们结婚一年后无意间发现的。
那天和父母去吃饭,阮先生把钱包给我让我去柜台付钱时,我私自翻看了他的钱包,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也是我自结婚以来做的唯一一个不尊重对方的举动。
照片上印着四个洋溢着青春阳光气息的大男孩子,不仔细看这张照片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不知是不是我带着有色眼睛去看,最左边的男孩子眼神看的并不是镜头,而是斜着眼盯着隔壁的人,那眼神带点柔情又夹杂着一丝执着,极尽暧昧。
我翻看照片背面,顿时了然,左边数第二个男孩子对应的背后用英文写着“My light”。
这时阮先生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发现我在看照片后眼里没有一丝惊讶和紧张,只是平静地接过钱包和照片,温柔缓慢的把照片再夹回去。
我没有要他解释什么,而是头一次用玩味的表情看着他。
“大学舍友的毕业合照。”他叹了口气,说完这句就走回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嘴上的笑越来越大,肩膀也跟着颤抖,我的手克制不住的捂住嘴,我想大笑,我想对着所有的人笑,我想站在最高处笑给所有的人看。
看呐!这个人多可悲!
服务员看我好像癫痫一般浑身颤抖便好心地来询问我状况。
我收起笑,恢复一如往常平淡的样子,微笑的对服务员点头示意:“我没事,谢谢。”
是的没事,因为可悲的人不止他,我也一样。
夜光透着窗户照到床上,我看着阮先生的背,肩膀很宽厚结实,比起我的就像山一样高,但即使如此,依旧会有他扛不住的东西。
我们也不相上下嘛。这么想着,我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勾出一个极尽嘲讽的笑容,背过身睡去。
我和阮先生就像两块拼图,拼拼图的是一名叫“世俗”的孩子。拼的时候只在意严丝合缝,但却没有去关注是不是同一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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