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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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3点。江植脱下外套，快速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

他垫高了枕头，沉思良久。

想了一会，拿出手机，重新下载了定位软件。之前他和陈宇莹分手后，就把软件给卸载了。今日再相遇，江植觉得陈宇莹似乎有些变化。

既微妙，又神奇的变化。

他点开软件，重新登录，找到目标，点击加载。定位软件会把目标的踪迹都记录在云端，就算用户手机丢失，只要重新加载数据，目标的踪迹都有保留完整的记录。

江植看了一会，脸色有些凝重，心里发闷似的，呼吸不畅。

怎么会呢？陈宇莹他，怎么会去心理咨询所？江植思考一阵，又觉得自己似乎花太多时间在陈宇莹身上。

本来他们就已经分手，陈宇莹现在这样子，只能说是……江植半路哽住，摇摇头，露出一抹嗤笑。

这时，门外有人在敲门。江植隐去笑容，下床去开门，“你怎么来了？”

“还没睡？”李晏暖如常地进门，脱下围巾，搭在江植的外套上。

“你怎么过来了？”江植语气平静，“不是说回家吗？”

“回了。”李晏暖叹口气，“但是担心你，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还没睡。”

江植笑了声：“刚刚准备吃药， 没想到你就来了。”

李晏暖皱着眉，不赞成道：“说了少吃那些安眠药。”

江植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你来是还有别的事吗？”

李晏暖站得笔直，眼睛注视着江植，道：“你的回复。还有，我领到小礼品了，你说了会陪我去看电影的。”

实际上，李晏暖知道陈宇莹拉走了江植，心急如焚，恨不得冲上前去，把江植抱回来。可李晏暖没有这样做。江植说过，要留在他身边的话，就不能干涉他和陈宇莹的事。

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到他回家洗了澡，来去睡不着，又不想干等，只好来江植家碰碰运气。

没想到，他碰对了。李晏暖笑笑，又说：“不如就趁现在，你回复我吧。”

“李晏暖。”江植捂额，“你知道我……”

李晏暖忽而抱住江植，声音发闷：“你不是说了要放下吗？我会陪你一起的。”

江植犹豫一下，最后僵着手拍拍李晏暖的肩，“我很感谢有你这个朋友。”

这一个多月以来，李晏暖费尽心思帮他，陪他去看医生，他吃不下饭，李晏暖就拉着他一家家饭店尝鲜。李晏暖在他最幽暗的日子里，给了他一丝宽慰。

“可是我并不想做朋友。”李晏暖抬起脸，委屈道：“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一瞬间，江植僵愣住，说不出话来。

是了。他一直忽略了，李晏暖给的，不是免费的。江植像被点醒，又像更加茫然，心里七上八下，这股奇异的躁动，江植弄不清是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连他都看不清自己。

如果说，他接受了别人的好意，他也从中得到了些什么，那李晏暖说得就有道理。他不应该过河拆桥，做那个忘恩负义的坏人。

是的。感情……都是要有回报的。江植感觉自己正在陷入一个闭环，循环往复，走不出别人设定的路线，只能往似曾相识的尽头走去。

他给得起……报酬吗？

江植的手慢慢收拢，虚虚地形成一个圈，正当双手要将李晏暖拢进怀里时，江植猛然按住李晏暖的肩，将他扯开了来。

江植抹了把脸，心有余悸，深呼吸一次，终于眼神清明，直视李晏暖，“李晏暖，你该知道，我不能害了你。”

李晏暖极快反应过来，他拽住江植的领子，厉色道：“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

李晏暖气急了，“那你之前说的，都是屁话吗？你害我以为有机会，你让我心存希望，现在又算是什么？拒绝？”

江植冷静理智地看着李晏暖，“不，我没有资格拒绝你。”

江植：“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放下。但我能清楚的唯一一点，是我不能在这种状态下接受任何感情。”

李晏暖混迹情场多年，怎么会听不懂？他有些好笑，又无奈。他追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追过。投入一两个月的感情，对他来说，平常得如同吃饭喝水。

但唯独对着江植这个人，他竟然委屈地想哭。

“我认识你的那晚，你亲了我。”李晏暖揉揉眼睛，“你记得吗？”

江植惊愕地望着李晏暖，眼里充满歉意和愧疚，嘴唇微张，像是想要解释什么。李晏暖笑：“就凭着那个烂到稀碎的吻，我开始喜欢上了你。”

“喜欢这种感情，我经历过很多次。”李晏暖笑着笑着，眼泪不知觉流了出来，“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你比我以前遇到的人更纯粹、真诚，正是因为太纯粹，我竟然对你心动了。”李晏暖低下头：“可是，你的真诚和热爱，终究不是给我的。”

江植摇头打断：“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不是的。”李晏暖吸了下鼻子，把所有眼泪擦干，“你不愿接受我，就是你最大的好。”

李晏暖怎么会看不懂呢？就算旁人看不清楚，他也不会看不清，“我是愿意替他，可是你太温柔了。”

江植叹口气，“因为这对你不公平。”

李晏暖消歇的泪意又想涌出来，他竭力忍住，跟江植讲最后的价码，“你亲了我，我要你赔我一场电影，不过分吧？”

像是拨开最后一层的迷雾，江植的心得以平静安定。他松口气，终于对李晏暖笑道：“没问题。”

李晏暖缓了缓，转换情绪，将自己抽离出来，“别对着我傻笑了。那套电影得要大年初一才上映，到时我约你，你可不要忘了。”

江植不敢再笑：“不会忘的。”突然间，江植像想到了什么，面部多了一丝忧虑。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李晏暖摆摆手，“算了吧，开车一来一回天都要亮了，我今晚住在这行吗？”

江植难为地看了李晏暖一眼，屋子里就一间房一张床。

李晏暖切了一声：“反正你喝醉的那天，欠我一个被窝。再说，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愣怔过后，江植叹了一声，他向来比不过李晏暖的伶牙俐齿，无奈地点点头，去衣柜里再拿了一床被子。

江植：“你在床上睡，我睡地上。”

李晏暖看了江植一眼，没反对。

道了晚安，李晏暖埋进被窝，肩头隐隐有些战抖。

江植铺了被褥到地上，睁着眼睛，等到李晏暖睡着了，起身去拿安眠药的药包。

但药已经清光。江植心里盘算，还没有要到复诊的时间，他就把医生开的安眠药吃完了。

江植躺回被褥，睁着眼，听床上传过来的深长呼吸声，在想今晚的事。

想着想着，轻盈的呼吸声像是催眠曲一样，竟然让他起了些睡意。

能轻松入睡，对江植来说，是种解放。他放缓呼吸，意识逐渐模糊，最后入睡一刻，他想，原来要让他入睡，居然如此简单。

同床共枕的呼吸声，好像，很久远了吧。

第二天，江植送李晏暖回家之后，来到定位软件标注的心理咨询所。

他走进去，就刚好遇见了刚复诊完的陈宇莹。

陈宇莹：“江植？！”

江植：“……”

陈宇莹惊喜地拉住江植，手腕上挂着的药甩得作响，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陈宇莹和陈童谈过后，陈童马上勒令他来诊所复诊。虽然是元旦，陈童还是为陈宇莹开了绿灯。

“陈医生他已经关门了，你可能没办法……”陈宇莹高兴得语无伦次，“不，不对，你来这是要看医生吗？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着急起来，陈宇莹没有逻辑，没有常识，拉着江植，关心他的身体。

明明心理疾病，跟身体机能并没关系。

江植叹气，只能说没事，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指着那袋药，“这是什么？”江植看了定位软件的记录，知道陈宇莹这一个多月都在往心理咨询所跑。

江植：“你怎么了？”

陈宇莹扬起笑容，没事人一般：“没有呀，就只是过来看看。因为老是记性不好。”他自然地牵起江植的手，亲昵道：“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你吃饭了吗？来我家吃好不好？我给你做。”

“……”江植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拒绝道：“不用了……”

陈宇莹眼里露出些光，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盈满泪水，“我，我刚刚是不是又说了些什么？”他往江植怀里靠，抱歉道：“我，我不是故意惹你不开心的。”

那双泛水的桃花眼，投以‎‍‌诱‍‌‌惑‌‍‎‎‍不自知，惹怜凄悯的目光，江植有些愣神，他抓住怀里人的双肩，面无表情道：“没有”

陈宇莹不知道江植在想什么，心下惴惴不安，但他稳住心绪，眨落泪水，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我忘了。”

江植轻轻推开陈宇莹，道：“不是要回去吗？我送你回去吧。”

陈宇莹开心到跳起来，毫不掩饰自己想做的事，“好，你送我回去，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拭去眼角的泪，再问一次：“好不好？”

“……”江植考虑过后，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就走。”说完，他不等陈宇莹，直接转身往外走。

陈宇莹咬了下牙，只好跟在江植后面。

"哦对了。“江植扣好安全带，“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陈宇莹吞下口水：“？”

“我作为哥哥。”江植开车，目视前方，平静道：“如果你病了，或者有些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但是，”语气逐渐严肃，“其他多余的想法，就不要有了。”

“？”陈宇莹如坠深渊，他克制声音，隐忍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这样说，只是给我们双方划清界限。“江植依旧平静：“当然，这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说的……”

"不，不是。”陈宇莹颤抖起来，“我不是问这个，不是问这个！”情绪要有崩盘的迹象，陈宇莹稳定住，脸色发白，“什么叫哥哥？你是我哥哥吗？”

“……”江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找了个可以停车地方，靠边停车。江植转过头，看着陈宇莹，端正道：“我们不是兄弟关系，还能是什么？”

陈宇莹解开安全带，紧拽江植衣袖，“兄弟？有兄弟给你操的吗？有弟弟和你做爱的吗？”陈宇莹气笑，“还是说，你要玩这样的？”

陈宇莹眼里终于少了那抹悲情，露出最本质浓烈的渴望，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只要江植想要，他无论是什么身份，‎‍‍‎‌乱‍‎‍‌伦‌‌‍‍‎也好，他都可以做到。

沉默半刻，江植呼吸起伏，最后抖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你疯了。”

陈宇莹抓紧了江植，狰狞地笑：“对，我是疯了。我没有你不行，我说过，我到死都不会放过你。”说着，陈宇莹要爬到江植座位上去。

江植用力按住陈宇莹，咬着牙：“你想干什么！“

陈宇莹隐隐笑出声，他手向江植的下身探去，熟练地摩挲起来，舔湿嘴唇，"哥哥，我们来做吧。“

“！”许久未纾解过的欲根猝然被碰，江植倒吸一口气，一瞬松了力道，陈宇莹趁机起身向江植爬去。这样的动作他做过很多回，在这车里，陈宇莹熟悉不过。

几乎是瞬间，陈宇莹坐在江植身上，背后硌着方向盘，他有点痛，湿了眼睛向江植道：“你拉开点座位好不好？”

江植简直要把牙咬碎，他愤愤不平，扣紧了陈宇莹的脸，怒道：“你还想卖吗？”

“卖啊。”陈宇莹一口应承，他捧起江植的脸，痴迷地看着江植的唇，“我只卖给你。”说着，陈宇莹准备亲吻下去，但江植紧扣着，压制了他。

两个人就在车里，强硬固执地拉锯力气，江植生气难忍，大失所望地看着陈宇莹。陈宇莹的心有些疼，明媚的桃花眼又生出些泪水来，滑下的眼泪滴落在江植唇上。

陈宇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咸涩的泪水滑入唇齿里，江植表情有些松动，他看着陈宇莹，似是责难，又像是答疑：“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

这一根刺，永远都在江植的心里，难以拔除。

按照陈宇莹以往的反应，只要说起这件事，他就会退缩。

但陈宇莹变了。江植没想到他会坦然回应，反应与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没忘，我没忘。”陈宇莹落的泪更多了，“我没敢忘。”陈宇莹用了些力，离江植靠得更近，他张启双唇说话，舌尖在口腔里隐隐约约。

江植的咽喉莫名滚了滚，他哑声道：“没忘，你就该记得，别再来招惹我。”

“不招惹你不行。”泪水洗过的眸子异常铮亮，陈宇莹专注情深地望着江植，红唇泪脸，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颤颤巍巍道：“没有你不行，就算是哥哥，就算要‎‍‍‎‌乱‍‎‍‌伦‌‌‍‍‎，我也只要你。”

“……”江植愣住。

从交往以来，陈宇莹从未用如此热烈明晰的眼神看过他。他以前交往的陈宇莹，是蒙着灰的，看不清，时时刻刻，似要随某处而去，抛离下他。

守着飘渺的沙尘，捧着尘埃似的爱，太累了。所以，当他知道自己挖空心思厮守的人就是虚假的海市蜃楼时，江植竟有一刻觉得，意料之中，同时，他解放了。

然而现在，这个真正的陈宇莹，就在他眼前。

被洗去铅尘，露出澄莹的本质，他不完美，甚至毒如蛇蝎，却要命地勾人。

比以前更甚。

陈宇莹趁江植呆愣分神的间隙，渐渐靠近，直到嘴唇碰上熟悉的温度，陈宇莹难以自制哭泣起来。

他用尽了力气，最终亲吻到他最爱的人。

江植回过神，一把拉开陈宇莹，他生气道：“你下来。”又说：“再不下来，你就不会再见到我。”

又是这种威胁。陈宇莹哭着向江植妥协，他委屈，却不得不服从，从江植身上下来，陈宇莹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屁股蹭了几下那处，江植马上咬紧牙，见陈宇莹一副无害的样子，心里更恼火。

江植：“你下车。自己回去。”

陈宇莹可怜兮兮地抽泣，张着湿漉漉的眼睛问他为什么。

江植下车，把陈宇莹扯了出来，紧绷一张脸，“没有为什么。”

陈宇莹站在路边，看江植的车扬长而去。他嘟了嘟嘴，小声抱怨：“小气鬼，不就蹭了几下吗？”

不过，陈宇莹心情意外地好，坐公交回去时，忍不住笑意，在公交车上傻笑起来。

江植啊，他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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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长一章，不舍得分开，希望大家能看懂呀，比心！

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