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笑他一句“不合时宜”的知己都不曾有。

-----正文-----

鸿雁北归带回了一年的春光，也将皇帝的车驾从漠北带回了故里。

几度激战，皇帝才将和林收复，却终教海都远遁，然元军损伤惨重，无力追及，只能任由那叛王逃生，继续酝酿一个又一个未知的隐患。年逾古稀的皇帝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将作乱的子侄彻底剿灭。

桑哥率百官在城外郊迎，赵孟頫等翰苑词臣亦在其列，眼见长长的车队拖着日光下的影子缓缓走来，像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蹒跚行路，像他们尚且年轻却已显衰朽的庞大帝国。

凯旋的军队却不见胜利的喜悦，像是有什么永远地遗落在漠北的寒冬，再也回不来了。

赵孟頫隐在众人后，被人群遮去了大片视野，想要抬眼搜寻那人，又觉失礼，只能垂着眼等待车队缓缓行近。他埋着头，只觉心跳得益发厉害。震天的锣鼓无休止地呐喊，又似全然不见，满耳都被鼓噪的心跳充满。

他想要见他，却不敢见他，又不禁想到尚书省前那高大碑亭，明晃晃地悬挂着他的耻辱，那早晚会被那人亲眼见证的耻辱……猛一想到此处，一腔烧灼的心火顿然化作冰冷的灰烬，纷然飘落，不知跌到何处。

敬酒祝颂是宰相的执事，表功记德是将帅的荣勋，哪怕是撰文颂德，眼下也轮不到他这里。赵孟頫立在队列之后，眼见满目朱衣紫绶浓云般堆在御前，将圣驾围堵得密不透风。他远远看着，亦觉聒噪心烦，又暗暗庆幸自己无须牵涉其间。举目瞻望许久，却连那个影子都瞧不见。自然，连同他所担忧的一切，眼下都不会发生，他的忧惧他的荣辱，在皇家的荣耀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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