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够了。

-----正文-----

二月翻过头没多久就是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季节，到底是开了春，不比前两个月的阴郁沉闷，连日都是清朗的好天气。

狗崽子假期没休几天，时间一致的跟着我来学校，我上课的时候他躲在他的教室自习，我休息的时候他就会眼巴巴凑过来。

只有一个年级，饭点的食堂都比平时清冷了不少，许魏空拉着狗崽子聊篮球、聊库里，狗崽子偶尔会附和几句，但大多数情况下都在安静听。

我想搭话，搭了几句发现聊不进去，遂又放弃，默默扒饭听他们讲。

许魏空兴致正高，恨不得说得跳起来，狗崽子瞅瞅他，随即伸出手做了个停的手势，还没等许魏空反应过来，狗崽子便偏着头觑我。

“哥，你是要说什么吗？”

两双镭射光灯一样的眼睛射过来，让我多多少少有些觉得不适应，我嘴唇动了动，说了句没什么。

“那，哥，马上就要到你生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狗崽子眼睛睁得圆圆的，桌子下面的那只手像藤蔓一样生长过来，缠住我的，小心思地用指头挠我的手掌心。

“哟嗬——”许魏空也跟着起哄，明显是比刚刚更加兴奋了，两支筷子一手一支，“真的，岑哥，你想要什么啊，难得十八岁的重要日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哥几个都可以给你弄来。”

狗崽子不提这个话题还好，一提这个话题，就像是泄了水的坎坝，拦都拦不住。明明还有一个多月，他们却比我更先谋划起来。

“吁——，这话说的。”两个人太过于有趣，我打算逗逗他们，于是我也放下筷子，低头佯装沉思了一会儿，“那我想要个女朋友，你也帮我弄来吗？”

话音刚落，我就能感受到我的掌心被人重重地捏了下。

许魏空应该是没有料到我会提出这么出格的要求来，身子微微后仰，倒吸一大口凉气，说话期期艾艾，“这……，可我也不知道、岑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你要找小女朋友呀——”狗崽子的声音幽幽然。

我本来打算继续演的，可看狗崽子这个架势，再演下去只怕是不好收场，于是只好挥挥手，打住。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在桌子底下的手回拉住他的，指腹一下下摩挲，当做安抚。

“你们随便送吧，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

许魏空性子急，生日前一天晚上就把礼物往我抽屉里面塞，还神秘兮兮地让我第二天早上来了再拆，说什么要做第一个送我十八岁礼物的人。

我只好失笑地点头同意，第二天早上愣是在他的注视下拆开了包装纸。

那是一个小方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精致的机械腕表，看起来价值不菲。

许魏空悻悻然地坐在我旁边，期待着观察我的表情。我笑了笑，揉了一把他的头，告诉他我很喜欢。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关心你到底怎么样，你是否开心，或者是难过，平常人只会关心那些对他们有利害关系的事物。

所以当有人能够捧上真心记住我的细枝末节时，我第一反应会是感恩和触动。

狗崽子依旧是吃饭的时间在我班级外面等我，待到了食堂，他把用彩纸包好的东西推到我面前。

全程嘴都很严实，我问他是什么，也不告诉我，只说等我回到教室去拆。

啧，还跟我卖关子。

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

拆开包装纸，露出里面一个角，许魏空眼尖，先一步把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是两本书。

一本奥托的《植物之书》，一本山本隆一的《画说稻子》。

许魏空撇了嘴，嘟囔着说搞不懂狗崽子的意思，哪有人生日礼物送这个的。

我却想起了新年的时候，他偎在身边给我念的诗，一字一句，宛若春天飘过的云。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 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

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

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

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

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

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是余秀华的诗，诗名我爱你。

*

兜兜转转五月过去了，随着几场暴雨，学校的栀子花大朵大朵的绽着，像是绵软的雪，轻轻闻一闻，满是芬芳。

临近高考，学校组织了好几场模拟考试，总体来说发挥还不错，比我高三刚开学的鬼样子好上太多。

狗崽子好像比我还焦虑，隔三差五就来问我慌不慌张，然后话还没说完，就又让我摆正心态，不要担心。

我想告诉他，其实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高考跟其他许许多多的普通考试也没什么不同。

但看了一眼他的样子，还是没说出来，转而把他压在楼道里，与他深吻。

*

回首我的三年，好像也没有太多值得感怀伤神，那些原以为困在里面过不去的，现在都成了记忆的装饰品。

考试的那两天天气很好，特地为我们放了晴，天是海一样的蓝。

题目不难，没有太怪异，写的过程中都特别顺畅，直到英语结束。

校门口人潮如海，各个家长都翘首以待着自己的孩子，深怕漏一眼就会与自己要找的人失之交臂。

阳光暖的好似蜜糖，粘在身上洒下麦芽香，我没有爸爸妈妈来，但却有人来接。他默默地站在人潮里，只一眼，我就找到了他。

树叶被风掀起，斑驳的影子影影绰绰，隔着一条路的距离，我看着他。 往后的事可能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我清楚，此时此刻，我和他是彼此笃定的。

这就够了。

-----

完结了!

我终于写完了Orz。

好耶。

💓💓💓